“别犯贱了,”王良戊笑着补充道,“想干嘛干嘛吧!”
另一边只剩下廖茗觉和邓谆。
她还傻乎乎看着肖屿崇的背影,就感觉耳边有点痒。邓谆正俯下身问她:“去不去吃东西?”
“算啦,”廖茗觉捂着耳朵摇头,挤出露齿笑说,“想一想,穿着泳衣,肚子鼓起来的话会很丑。”
“不会啊——”他刚这么说,就有远处小孩打打闹闹,掀起的水花击中两个人。
邓谆和廖茗觉都被喷了一身的水,虽然都穿着泳衣,也站在泳池旁,但难免还是狼狈不堪。廖茗觉喷掉嘴边的水,扑哧一声笑起来。邓谆也用手背擦拭脸颊,轻轻地发笑。
“太好笑了吧!”廖茗觉笑得前仰后合,却发觉邓谆背过身去,手在眼睑下方徘徊。
她问:“怎么了?”
“水到眼睛里去了。”他的语气很平淡。
“咦——?!”
廖茗觉尖着嗓子大叫,马上扶住他手臂,邓谆低着头。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其他,她伸出温暖的双手,热切地捧住他的脸。女生的手指小心翼翼,想去确认男生到底是什么状况。泳池上波光粼粼,像百叶窗漏进的太阳光,一条一条曲折地发亮。
廖茗觉无限靠近邓谆的脸庞,聚精会神凝视他。邓谆身体向廖茗觉前倾,纯粹为了迁就她的视线。
而他也就是这一刻睁开眼。
宛如慢镜头下水珠滴落,肉眼不可见地反复弹跳才碎裂,一切都是那样的迟缓、不慌不忙、梦幻性质。邓谆恶作剧式地微笑。
“逗你玩的。”他说着起身,随手撩动她打湿后落下来的前发。
那声音模模糊糊,感觉像从水面以外传来,而不知不觉浸入水中、险些溺毙的某人这才探出头来,重新得以呼吸。廖茗觉眨了眨眼睛。
触摸过他脸颊的手悬在身前,她的姿势像白垩纪的霸王龙——刚刚从大灭绝事件中幸存的那种。
眼神天生深情、皮囊精美绝伦,这两种特质集中到一个人身上时,理应是在方圆百里都要设置警示牌的状况。视线就能伤人,猝不及防对视,对心脏来说绝对是灾难。最惨的恐怕还是后遗症,假如不知晓任何前情,难免误会自己被爱上。
“我知道了。”廖茗觉自言自语。
邓谆看过来:“嗯?”
上次胸口像这样急促是什么时候?坐过山车?看恐怖片?冲刺八百米?与这些都不同,明明心率过速,她却很想笑出来。真傻,真奇怪,真无厘头。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她已经完全搞懂了。
廖茗觉拉着邓谆的手臂,迫使他垂下头,凑到他耳边。
“谈恋爱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她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双目闪闪发光,下定决心,兴奋不已地说,“下学期我要报名学校‘缘来是你’的脱单大会!”
第35章 退一步不如直接……
玩了一整天, 就算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也筋疲力尽。
四个人坐在从水上乐园直达市区的巴士上,一上车就跌跌撞撞跑到最后一排。起初还吵吵闹闹说要“把照片传到群里”、“今天午饭的钱AA”,等车驾驶得久了, 到终点站时, 四个人已经四仰八叉睡在一团——廖茗觉倒在王良戊肩膀上, 邓谆靠着廖茗觉, 肖屿崇压着王良戊。
万幸是直达车,没有其他站, 否则肯定要坐过头。司机把他们叫醒,王良戊睡眼惺忪推大家,男生女生陆陆续续醒来, 廖茗觉和肖屿崇走一个方向去开车, 大家各自道别。
和朋友一起的暑假好像就这么结束了。
廖茗觉坐上肖屿崇的副驾驶座,距离第一次两个人保持这种距离, 已经差不多将近一年。当时他们才刚认识, 而眼下, 居然成为如此亲密的朋友。
已经睡了个饱,身体却还软绵绵的, 廖茗觉仰着头感慨:“好开心啊。”
肖屿崇也不由自主地附和:“太开心了。”
“下次再一起出去玩吧?”她笑嘻嘻地对他说, “去旅游啥的。”
肖屿崇没说出口。
他是想和她两个人一起去玩的。
回老家第二天早晨,廖茗觉跟妈妈视频了。
对着手机, 廖茗觉一个劲地夸夸其谈自己的校园生活,讲她学习如何如何用功、打工怎么怎么努力, 身边的朋友就像金刚葫芦娃, 各个身怀绝技,都快把鼻子说长了。
老家的天很亮,手机屏幕反着光。妈妈温柔的声音从话筒传来:“茗觉, 你爸爸说想见见你。都在一个城市,吃个饭还是可以的。你看等开学什么时候有空吧。”
廖茗觉灿烂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少许,但还是笑着。她说:“……妈妈。”
“茗觉,去一去吧。爸爸很想你。”那个嗓音说。
一家三口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廖茗觉低着头嘟囔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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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开学就是九月份,眼看着大一新生入学,生会、社团联合会、校团委、广播站四大部门开始准备迎新活动。难以置信,总觉得昨天才第一次进校门,转眼他们就已经是学长学姐了。
返校到宿舍时,廖茗觉人没看见,只看到每个人桌上一提罐装酸角汁,就知道她来了。赵嘉嘉冷哼一声,拿起饮料,边打开边感叹:“这会学乖了,知道送点不是手工的东西了——”结果才刚喝一口,就全喷在了棉被上。
女生的怒骂响彻整栋宿舍楼:“这他妈什么东西!”
廖茗觉去开学生会的会议了。
之前的大四毕业,大三放权给去年的大二,而去年的大一年级,也迎来了步入管理阶层的时候。
从今天起,她就是大二学姐了,每当想起这件事,廖茗觉难免有些洋洋得意。
之前她有远远见识过这位农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当时他还是学习部的部长。值得一提,陆灿学长也调职到了秘书处,之后就能直接和主席团对接。
刚看到廖茗觉,他就朝她友好地挥挥手。廖茗觉则直接趁人不注意,跑上去跟他打招呼:“陆灿!你好牛逼啊!”
“嗯……”说来惭愧,陆灿一时间居然有点惭愧,但还是说,“你也要加油啊!”
两个人没聊两句,门突然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廖茗觉不认识的男生,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高年级生。陆灿下意识立刻起立,廖茗觉有点困惑,也还是跟着站了起来,懵懵懂懂地睁大眼睛,跟着走进来的那三个人看。
领头那个男生长得白白净净,戴着细边眼镜,穿着衬衫和西裤,还系了皮带。在廖茗觉认识的人里,王良戊也是皮肤白的体质,但和他那种白得近似透明的肤色不同,眼前的学长更像是涂了一层粉底。
他看都不看廖茗觉,先走进来环顾一周,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墙角说:“这活动室打扫过没有啊。要是弄不干净,就花点钱找校工,让他们来干。”
他后面那对男女大学生一个立刻低头奋笔疾书,另一个这就拿起手机,按了几下,拨通电话,好像在通知谁马上过来,分贝很高,骂骂咧咧,把窗外的鸟都吓得飞走了。
到最后,男生像是嫌挑不出毛病来了似的,绕了一圈出去,看到廖茗觉,他忽然上下打量她一番。廖茗觉也看着他,以同样的方式上下打量。这一幕看起来很挺奇怪的,两个人相互打量着对方,就好像在照镜子。终于,还是陆灿捅了捅廖茗觉,笑着示意她:“学妹你还不知道吧,这是本届的副会长同学。”一句话里既点名来人身份,又提示廖茗觉是低年级,理应得到理解。
“哦!”廖茗觉恍然大悟,马上惊喜地看向对方,兴高采烈地说了一句,“副会长好!”
这气氛才稍微正常了一点。副会长舒服地喘了口气,旁边两个人也放松下来。然后,副会长对廖茗觉开了口:“你去生活超市搬箱农夫山泉来,等会儿开会要发。”
“啊?”廖茗觉一怔,随即点头,“好。”
她跑到门口,临时又急刹车回来,伸出手说:“钱!”
“你先去,”那个跟随的学姐指示她,“之后报销了转账给你。”
副会长又叫住她,打开支付扫码说:“等等,你还去便利店帮我买包骆驼。”
廖茗觉迟缓地打开二维码,顺势问了一句:“这也是开会要用的吗?”
“啊?”学长白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我要抽。废话什么?快去!”
廖茗觉好像沉思了一会儿,她说:“你少给了两块钱。便利店的烟要贵一点,我在便利店打过工。”
一个女孩子搬一整箱水上楼并不容易。
就算是廖茗觉,也还是花了十多分钟才到。她进去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同来开会的还有体育部的肖屿崇,刚刚没看到她就在疑问,现在更是直截了当支起上半身来。正好轮到副会长发言,瞥了她一眼,突如其来地板起脸教训:“她是什么部门的?你们怎么教的?开会准点到都做不到?”
说完还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
传媒部的学姐嘀嘀咕咕问她怎么来得这么晚。廖茗觉没有回答,反而昂首挺胸地扫视场内,对准担任学生会副会长职务的学长迈开步伐。
廖茗觉大刀阔斧走到他身边,把一包口香糖和纸币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学长,我给你跑腿回来了。”
她走出去,只听到活动室里传来一阵沸腾般的议论声,氛围大致就与古代朝堂上有身居高位的人大喊“反了反了”差不多。廖茗觉靠在走廊围栏上,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她会不会有点太冲动了呢?这么想着,神思又飘到九霄云外。
一想到那张人类高质量面孔,她就忍不住呸呸呸。
初次见面,连自我介绍都不做一个,不说“请”也不说“谢谢”。凭什么她要给他跑腿买香烟啊?
她承认自己是一时冲动。
也许,她应该更成熟一点比较好吗?假如是其他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忍耐的吧?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以后还要在学生会见面。她想继续混下去的话,就应该多忍着的。就算要她腆着脸去讨好他,就算她那么讨厌那种人——
退一步不如直接跳崖。
她立刻否决。
背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有谁跌倒了。
廖茗觉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活动时的门开了,却没有人出来。肖屿崇说:“会不会说话?你才没素质!我告诉你,廖茗觉比你有教养一千倍一万倍!”
他走出来,脸上还停留着火冒三丈的表情,看到廖茗觉的一瞬,就像水从炭火上浇下去,一下就熄灭成袅袅白烟。肖屿崇没想到她还在外面,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廖茗觉好像想说什么,结果被他打断了。
肖屿崇感觉头痛:“完了。”
“安啦,”廖茗觉笑得很坦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笑口常开,不会有事的!”
“顶撞副会长,估计要被体育部学长骂死了……”肖屿崇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等会儿说不定就要拉我到操场练我。”
“那……”廖茗觉转动眼球,洒脱地笑起来,“我们快逃?”
“好。”他的声音伴随着人已经抵达。电光石火间,肖屿崇已经抓住廖茗觉的手,两个人沿楼梯冲下去,从教学楼逃之夭夭。那是太阳正耀眼的时候,西柚颜色的日光落到他们的脸颊上。
第36章 “我又没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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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采访一下, 得罪学生会副主席是什么感觉?
陆灿几次别过脸,表现出不想回答的样子,但采访者穷追不舍, 导致他还是面向镜头, 勉强挤出了三言两语:“害怕, 硬要说当时就是非常害怕。”
——能说具体一点吗?
“我老老实实, 克己复礼了整整两年,终于熬到大三, 就遇上这么一茬。”陆灿头痛欲裂,“太难熬了。”
——很好,那请问, 你又是什么感觉呢?
肖屿崇面色凝重, 低着头复习专业课内容,看也不看地说:“无感!”
——回答一下嘛。
“无感就是无感, ”被体育部学长抓去跑了十公里和两个yoyo跑, 此时此刻, 肖屿崇两条腿都还是痛的,前两天上宿舍床都被室友笑话, 说他“纵欲过度”、“半身不遂”, “大不了退部,又不是非要进学生会。”
——哈哈哈, 好洒脱啊。
肖屿崇极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洒脱也没办法。”
——最后到你啦,这次得罪学生会副主席的罪魁祸首, 廖茗觉小朋友!
廖茗觉在吃沙县鸭腿, 因为嫌用筷子麻烦,所以直接上手抓,啃得正起劲, 临时抬起头来回答问题:“是那个学长做得不对吧!他又不给我发工资,凭什么私事也使唤我!就算综合评定能加学分,那也是学校给我加分。奖学金也是学校发。”
她故意皱起整张脸:“就不帮他!”
——哈哈哈。
“哈哈哈,”王良戊收回麦克风,结束假装记者的游戏,继续接着KTV正在播放的歌曲唱下去,“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陆灿学长过来找他们。廖茗觉、王良戊和肖屿崇刚下专业课,正不知道去哪里玩,就看到学长过来。陆灿倒也没别的事,就是单纯那天廖茗觉大闹天宫……大闹学生会后感觉不安,所以过来想问问情况。没想到廖茗觉根本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反正她还没被开除,每天照样该干嘛干嘛。
她还特别大声在走廊说:“哦!你也没被副会长踢出学生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