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车站附近时,邓谆主动下了车。“都饭点了,我就不去了。省得叔叔阿姨麻烦。肖屿崇,爷爷也再见。”他靠到廖茗觉那侧车窗,说完才起身后退。
“啊,”只有过转瞬即逝的惋惜,廖茗觉即刻笑起来,“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他回答。
“不要学太累啦,也要注意放松眼睛。”她摆出做眼保健操的姿势,看起来特别可爱。
他笑了。怎么会有板着脸那么凶,笑起来又很乖的人,真让廖茗觉费解。邓谆说:“到家给你发消息。”
肖屿崇都要开了,廖茗觉还在喊:“晚上要跟我视频喔!”
“虐狗要遭雷劈的知不知道?”肖屿崇埋怨道。
“最近邓谆对我好温柔啊。”廖茗觉美滋滋地翻出手机,却忍不住叹息,“他不会是在营业吧?”
“营业不好吗?对你好还不行,那多贱啊。”
“我也说不清。”廖茗觉把脸靠在前方座椅靠背上,虽然副驾驶座已经空空如也,“就是又希望他对我好,又怕不是真心吧。”
“女人真难搞。”说完这句,他有过刹那的欲言又止。
下车进门,肖叔叔和肖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廖茗觉的爷爷也把堆成小山的土特产送进去。
廖茗觉收到邓谆的消息才放心,刚转身,发现肖屿崇没来由在过道尽头等她。她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肖屿崇也有过迟疑,末了还是艰难地开口:“放假的时候……我也是听同寝室室友说的,不知道真假。还在基地的时候,邓谆好像被警察找了。”
“啊?”廖茗觉的反应像是听到一则并不怎么靠谱的科普短视频,“怎么可能啊,我们不是都在一起吗……”
僵硬的状况转眼就缓和,肖屿崇试着打圆场:“也是。而且他们问了他,邓谆说,好像只是他之前拾金不昧捡了个钱包,所以警察才找他。”
安静片刻,他用手掌摩挲后背,慢慢说:“那我去吃饭了。”
她也点点头:“嗯。”
拾金不昧?
廖茗觉收起手机,准备下楼。突然间,实训时所目睹的场景在脑海闪现。原来那些人是警察。她没有想太多,继续往下走。但更多记忆源源不绝地涌现。她记起与警察一起来到基地的熟面孔是谁——
礼嵩是J3公司的工作人员,按理说和邓谆已经不再是需要打交道的关系。气氛凝重,前公司的业界人员和警察千里迢迢,专程到基地找邓谆。
应该不是因为拾金不昧吧?
袍茉
第57章 舔狗舔到最后应……
有那么一段时间, 邓谆和廖茗觉就像打死不往来的冤家,丝毫看不到两个人走一块的场景。以至于一度有传言他们分手。廖茗觉看似人缘好,实则也是小范围。熟悉的同性多半痛骂邓谆“王八蛋”, 更多女生则觉得理所当然, 哪有王子跑湖边跟丑小鸭谈恋爱的。邓谆这个人的评价也呈两极分化, 不怪别人, 怪他开关打上去和打下来的反差太大。不过,男同胞们倒是都很理解, 见一个爱一个才是男人本色。等读了研,邓卓恩这个档次的,只会更受欢迎。
值得一提, 邓谆也好, 廖茗觉也罢,对于大家的这些评价不分好坏一无所知。
至少, 这个说法完全没传到女生寝室去。
因为廖茗觉和邓谆每晚必打视频电话半小时, 风雨无阻, 雷打不动。
来往减少只是因为课程没了,两个人又要各自准备考试。值得一提, 邓谆那边九推过了, 来不及庆祝,立刻要准备复试。廖茗觉则专心致志准备秋天的国考。他搬回了公寓, 单独住复习时间更自由。胡姗很疑惑廖茗觉为什么不去,廖茗觉说她做不了柳下惠, 结果被胡姗骂“没出息”。
赵嘉嘉又在那说酸话怪话:“这么在意学习, 还抽时间打视频电话。”
“你不懂,”廖茗觉据理力争,“这叫充实心灵!补充能量!有助于我集中注意, 提高学习效率!”
不过说实话,廖茗觉学习的确很有一手。这一手不是说她中华有神功,而是她吃得苦。曾几何时,即便是只有天选之子才能乐在其中的高数科目,她也能硬扛着听课刷题,一分一分把成绩提上去。
有的时候,有些同学会没有恶意地感慨“家里条件差的更会读书”。每当听到这种话,邓谆多半和颜悦色回敬一句“懒和笨很正常,不用给自己找理由”。可是,真正被说的廖茗觉却不在乎。
“差不多吧,她也没说错。只是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听到不喜欢的话,廖茗觉多半会较真,但和邓谆一起,就总破天荒的宽宏大量,反倒衬得邓谆斤斤计较。
他们打视频电话,为了不打扰室友,廖茗觉总是主动出去,走到楼梯间。邓谆心疼她在外面黑咕隆咚,所以老想草草结束话题。廖茗觉也耍小孩子脾气。想要的就要说想要,这向来是她的优点:“不886!不再见!你再陪我聊会儿——”
邓谆没吭声,还是挂断了。她坐在椅子,有点郁闷,但题还要刷,只能闷头继续学习。胡姗留意到,以为他们吵架,虽然没打算多管闲事安慰人,却也想着等会儿宵夜要不要带她一起。
正学习,廖茗觉突然扔下耳机跳起来。
大家都有点懵,还以为地震了。只见廖茗觉像个即将接受神启的女巫,穿着睡裙和人字拖,站在寝室中间无缘无故地傻笑。
“你们听到吗?”摩托车的引擎声中,她说,“是邓谆。邓谆来了。”
大学部分地区不允许机车行驶,但进入校园多半没关系。她蹦蹦跳跳地冲出门,室友都面面相觑。等她下楼,用手机打开手电筒,就看到邓谆手里晃着头盔,驾轻就熟走过来。
那时候他们有一两周没碰面,都在做复习冲刺。看到邓谆,廖茗觉高兴坏了,跑过去抱住他。说不清道不明,可能真的单纯是想他,也可能学习压力大,鼻子一下有点酸。她说:“你怎么不待在家里好好复习啊!跑过来干嘛!我都没洗头!”
邓谆看气氛的水平高超到能分辨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他知道她嘴上怪他,心里未必完全这样想。
她没让不争气的眼泪掉下来。邓谆捧起她的脸,想要亲亲她。廖茗觉抬手挡住,难为情地破涕而笑:“有监控的。”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快。但没过二十分钟,外卖电话就来了。邓谆买了给她们一整个寝室吃的芝士炸猪排、章鱼烧和果汁,多到要两个人去拿。赵嘉嘉直接拍了个视频发朋友圈,用来暗示想追自己的备胎们。
她的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有人比你帅,而是比你帅的人比你更会舔。”
廖茗觉不喜欢把对人好的行为说成“舔”,愤愤不平地反驳道:“这是宠好吧?!”
俗话说,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网络歪理邪说诚不欺我,开系统那天一查,邓谆已经确定不用再准备研究生考试。
别的人都在庆祝,只有他毫无反应,静悄悄搬回宿舍。原因只有一个,女朋友还没上岸。
接下来的日子,邓谆的生活基本就是围着廖茗觉打转。
廖茗觉嫌去食堂麻烦,直接买了一箱桃李面包和娃哈哈,在宿舍就靠这点干粮度日。邓谆得知以后天天送饭上门,还买了水果,西柚和草莓,偶尔是猕猴桃跟西瓜,剥好后分门别类装好,送过来给她吃。
宿管阿姨感天动地放他进去(其实是休息时间允许)。邓谆来之前让廖茗觉预告了一下,寝室里没什么意见,毕竟免费外卖吃了不少,拿人手短,趁大扫除欢迎他。
形容邓谆,任何形容都或许模棱两可,但称赞外貌绝对不会错。他一进来,除了胡姗,几个女同学莫名其妙都本能缩到一片,搞得好像马上就要开专辑签售会。
作为老朋友,胡姗就没那么客气了。卫生棉条和敷完掀下来还没扔的面膜都搁桌上,看到邓谆,第一反应是从柜子里翻出厚椰乳和浓缩咖啡球,在邓谆说“谢谢”之前发号施令:“给我泡杯生椰拿铁喝喝。”
邓谆知道她是嘴上不饶人的典型,索性从同样的地方又翻出一套,给廖茗觉也倒了一杯:“不介意吧?”
“这个我是不介意,”胡姗打量着他,“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那就不一定了。”
但凡这时有片刻沉默,都会显得不合时宜。但是邓谆说:“什么呢?”
“你这几个月看着都挺累的,没出什么事吧?”胡姗不动声色,用窄窄的眼刀掠过他。
邓谆笑起来:“怎么会。”
那个笑容毋庸置疑很美观,但却只让人更不安。假得离谱,简直梦回刚认识时烤肉店外的交锋。
男朋友来了,廖茗觉特地洗了个头——留长发超过五年的朋友应该都明白,这算是多么大的牺牲。但这一次,她不用男友催,自己就埋头学习起来。
室友还想劝两句,类似“你男朋友来找你玩呢”“今天就不用学了吧”,然而邓谆完全没意见,直接找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本《茄果类蔬菜病虫害诊治原色图鉴》开始看。
到了要走,廖茗觉才起身。两个人去食堂吃了晚饭,各自分道扬镳。
赵嘉嘉吐槽:“你们俩八十年代山楂树之恋是吧?”
正在复习考研的胡姗更正:“山楂树之恋是七十年代。”
在车站分别的时候,廖茗觉叽叽喳喳说着学习的事。她发现邓谆在走神。
“怎么啦?你最近好像瘦了好多……”廖茗觉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啊?”
但那里只是冰冰凉凉的。
因为经常伏案,所以她早早围上了围巾。此时此刻刚好摘下来,给邓谆一圈一圈围上。廖茗觉说:“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邓谆冷冷地望着她,仿佛在用目光检查什么,良久没回应。她索性踮起脚,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他摸了摸她的脸,突如其来地低下头。廖茗觉以为他要吻她,于是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然而等了很久,再睁眼,却发现邓谆仅仅望着她。他来回摩挲她的前额,终于还是说:“有事就找我。”
“嗯。”她笑了,做了提问似的感慨,“邓谆,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他的确错以为是提问。“因为谢谢你。”邓谆说。
“你说过啦。”廖茗觉慢慢后退,道别之际,灿烂地笑着替他回忆。
“我知道。”
他说过了,早在他刚复学时,大学生的聚会上。“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出现了。说了我最需要的话,告诉了我我最需要知道的事。”他曾这么说过,而他现在也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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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王良戊关系好的两个女同学,他女朋友都不太喜欢。不是讨厌的意思,只是单纯很难来往。廖茗觉总是不会看眼色,咋咋唬唬一团风,和敏感点的人几乎是死对头。胡姗则有点阴森森,不爱说话,时不时会笑,看似温柔,却不会主动向人示好。但相比起来,还是后者好一点。毕竟胡姗不会贸然做什么,而廖茗觉却是彻头彻尾的社障克星。
胡姗和王良戊单独碰头,本来叫了肖屿崇,但他也在爸妈介绍的公司实习,不一定来得了。
天气渐渐冷了,他们本来早就约好出来吃糖水,到后来不得不去吃糖炒板栗和烤红薯。
胡姗很爱吃这个,为了保持身材,所以吃得少。之前生日,肖屿崇买了一斤给她,被她骂得半死,两个人都很委屈。说句题外话,胡姗很挑剔,只有王良戊送日本低卡路里的全麦面和酵素获得了好评。邓谆送了Switch和健身环给她,还被反问“宿舍那么小,我要在哪玩”。好在大家都是朋友,对嘴贱心软这种事心知肚明,否则恐怕反目成仇也不奇怪。
“你试试我的。”王良戊还把自己那份向她伸。
胡姗板起脸,咀嚼时脸鼓成兔子:“前段时间,我去帮教授打杂。听他说了一点邓谆的事情。”
“是什么?”
“被警察找啊什么的。”
“我知道。”短短三个字,从王良戊嘴里说出来就叫人安心,他说,“这段时间你们学习,我也要实习,没碰上面,我就没有管。”
“嗯……”胡姗感慨,“我已经开始准备二战了。”
“别这么没自信嘛。”他微笑。
“想跳楼,最极端的时候觉得要是我们宿舍出个跳楼的,搞不好就能保研了。”胡姗长叹一口气。
王良戊说:“哈哈哈,那是挺疯的。”
“你觉得我出国好吗?”她猝不及防地问。
他的态度很慎重:“你是一时兴起?”
“也不是,挺早就想了。要是能去国外看看多好,所以才考的雅思。”胡姗把吃完的包装收起来,“你没想过吗?”
他在笑:“其实我爸挺多同事都把孩子往国外送的,有的是因为成绩,有的是为了避免特权。我爸很反感那种事。我就脚踏实地好好工作好了。”
“也好。”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又自然而然绕回刚才的话题。胡姗说:“邓谆真的没事吧?”
“不会有事的,”王良戊看着她,温柔而笃定,“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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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习好累。
不想学习了。
行测和申论都不是那么难得倒她,廖茗觉最擅长沉住气。然而前段时间报名,却一下把她搞晕了。网站老师都说什么“考得好不如报得好”,待遇差不多地点有差别,在同个地方的单位有区别,早报名没法捡漏,晚报名档案可能过不了。这些繁杂的程序,一道道潜规则,廖茗觉心力交瘁,终于定下来,又没心思学习了。
她给妈妈发了消息,妈妈没有回,怕爷爷担心,也不能去吵爷爷。最后,也就只有邓谆。
“他们都说哪里哪里关系很要紧,这个报名估计要挤破头……我要是报了没考上怎么办?都这么努力了……”廖茗觉倒了一通苦水,到最后才来紧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娇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