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渊一点点向她靠近,眸光像小野兽般带着蠢蠢欲动的侵略感,她一错身,躺在了床上。
夏渊扑了个空,兀自笑了,他跟着躺在她的身边,一手支着头,一手挠她的耳垂。
经过昨天,对于她的敏感部位,多少有点了解,所以轻易抓到了她的要害。
香桃捂住耳朵,默默往床的里侧挪了挪身子,低声道:“将军好梦。”
夏渊抓过她的小手,把她的身子板正,面朝着自己,他明眸清澄,柔情似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默默为我付出,不求回报,既然我现在都知道了,就不会亏待你,我会给你一个名分,让你名正言顺的执掌国公府的中馈之权,好不好?”
香桃忙了一天,真的很累,她两辈子从来没有觊觎过国公府的中馈之权,听到夏渊的许诺,心里只有冷漠,再者夏渊的蜜汁自信让她心里一阵躁郁,猛然拉上被子,蒙头躺着,语气不悦道:“不好,我什么都不要,只想睡觉。”
夏渊一怔,有种一番好心被嫌弃的灰头土脸的感觉。
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夏大将军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躺在香桃的身边,钻进她的被筒里,把她蜷起来,搂在怀里。
香桃迷迷糊糊刚要睡着,以为夏渊又要折腾她,忍着怒气,想要爬走。
夏渊伸手将她捞回,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屈身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别动,以后就这样睡。”他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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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香桃每天都在大夫人那里忙碌,这国公府的账务被林姨娘做的特别复杂,明账暗账假账,光账本就搜罗出来三次高。
之前的账房先生大多和林姨娘同流合污,香桃也不手软,该报官的报官,该辞退的辞退,账房又聘任了新的账房先生,大家都是新手,只能一点一点重新核对,可以说是非常艰难了。
大夫人体力不够,头脑却异常清醒,况且她是国公府老人,很多情况看得透,林姨娘怎样瞒天过海做账的,她看几眼就能摸清楚。
香桃白天累得晕陶陶,晚上还要应付夏渊的蠢蠢欲动和各种小动作,真是愁的不行。
而且夏渊还非得抱着她睡不可,以前在榻沿睡一夜不动的人,现在却仿佛手上长眼,但凡香桃半夜想从他身边溜走,准会被他大手给捞回来,继续搓在怀里。
秋意渐深,地上早早的落了雪,香桃忙完回到院子,忍不住玩了会雪,这下可好,四肢冰凉,怎么都回不了暖。
夏渊一脸的嗔怪,“怎么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说着撩开寝衣,把她的四肢按到自己的身上。
温热透过男人的皮肤一点点渡过来,香桃手脚一阵酥麻,慢慢的变得热乎。
“谢将军。”香桃维持礼貌,抽身想逃,却被夏渊箍的更紧。
他嘴角噙着坏笑,眼尾染着两抹红,喉结一滚,俊美的下颚线跟着紧了紧,“香桃,给我生个孩子吧。”
香桃瞳孔一震,身子忍不住一阵战栗,生孩子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最近以忙为借口,推拒夏渊的热情,但是照目前他的反应来看,这个借口用不了多久,他是男子,她是他的妾,为他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她却不想被一个孩子绑住自己的一生。
但是夏渊却笃定她爱惨了他,他这般说出生个孩子的话,仿佛是给香桃痴情的一个奖励,就如之前的中馈之权,正妻的地位。
这样的许诺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当真是最好的奖励,后宅女人毕生的追求不过就是这三样,可对香桃来说,却像烫手的山芋,她避之不及。
索性大夫人那边已经忙出了一些头绪,新的账房先生已经上手,国公府经过那件事情的洗涤,以前不安分的姨娘、小娘都不敢造次,大夫人这当家主母已经坐的稳当。
她感念香桃的辛苦,给她放了几日假,让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而香桃心里早就有了好去处。
面对耳边炙热的呼吸,她咬牙忍道:“自明日起我就能好好休息,将军可否让我养几日身子再做打算。”
夏渊闷闷的哼了一声,起身去了浴房。
待他洗完凉水澡回到帐内,香桃已经睡着,他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气的牙痒痒,这个女人明明爱他入骨,却总是拒绝他,她这欲擒故纵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他闷闷的躺下,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一阵幽香入鼻,他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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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幔曳地,床帐紧掩,少女脸色绯红,额头濡湿,微微张开檀口,“我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他骨骼清奇的大手挥开暖帐,从床头的木几上端过一碗黑色的药汤,毫不犹豫的一口饮下。
少女急了,抬起藕节似的手臂就要去抢,声音奶凶奶凶的,“不许喝,我知道这碗里是什么,喝了我就不能给你生孩子了。”
他摸摸她的头发,笑的一脸轻松,可是嘴里的苦涩直达心底。
少女一改往日的软糯,打断他亲昵的动作,猛然推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否则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生小孩?”
他拉她回怀抱,掀起被子盖住她莹白的玉肌,“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不喜欢小孩。”
她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嘟着娇艳的粉唇问:“为什么呀,有了孩子我们两个人爱你,难道不好么?”
他长睫颤了颤,呼吸几乎窒住,愧疚的感觉如潮水,瞬间把他淹没。
他自然是想要个孩子的,尤其是和她的孩子,他甚至幻想过小不点的样子,无论是男是女,一定眉眼清秀,玉雪可爱,跟他的阿娘一样。
可是,如果孩子长大,他要怎样跟他解释,阿娘为什么永远长不大的样子,为什么很容易受惊吓,为什么有时会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他怎么说得出口,因为阿爹的傲慢和冷漠,阿娘才变成这个样子。
他怎么说得出口,在阿娘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阿爹却沉沉睡去,任由别人打坏了阿娘的脑袋。
想一想这样的画面,他都心痛到无法呼吸,更遑论直接面对天真的孩童。
他一点点发现她的好,一点点为她着迷,可越是这样,他内心的负疚感越重,几乎快要压垮了他。
他不敢和她生孩子。
少女还在追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他挥手震灭烛火,“因为我只想和你过两个人的世界。”
好像是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少女娇哼一声,俯在他的胸前,甜甜的睡去。
他眉头乌沉,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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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渊眉宇紧蹙,深呼了一口气,终于从长梦中醒来。
他半晌未动,努力辨别现实和梦境,刚才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仿佛所有的场景在他身上都曾发生过。
他为什么负疚,为谁负疚?
那种窒息的感觉,还停在他的胸口,久久不散。
他看看身边,香桃不在,翻身坐起,慢条斯理的穿衣服。
窗外的阳光已经刺眼,看来他不仅做了长长的一个梦,还睡了长长的一觉。
崔副官听声站在寝屋门外说话,“将军您醒了。”
夏渊哑声“嗯”了一句,又问:“香桃呢?”
顿了几息,崔副官才小心翼翼道:“小娘一早收拾衣物,说去白马寺陪宁远夫人住一些时日,让将军不要挂怀。”
夏渊眸色一黯,剑眉登时竖了起来。
第39章 不信
香桃在白马寺过的好不惬意。
每日陪着宁远夫人参禅、插花、煮茶, 悠闲又自在。宁远夫人虽在寺内修行,骨子里的精致却一样不少,给这青灯古佛的日子添了许多雅趣。
这一世白马寺没有踩踏事件, 宁远夫人讲佛依然最受欢迎,到了这日, 香桃就拿个蒲团,挨着香亭坐下。
温煦的佛音, 幽幽的香气,虔诚的香客,时间倒流, 仿佛回到了从前。
她喜欢这里, 可以把烦杂的心思搁置一边, 暂得片刻的心静。
很多人都是这个想法, 所以白马寺香客如云, 走一茬又来一茬,宁远夫人常常要连讲三堂。
布衣、锦服的香客挤在一处,虔心听佛, 诚挚求拜, 香油钱源源不断的掉进功德箱。
白马寺仅正殿就放了八个功德箱,就这中途还得数次换箱,因为装满的速度太快了。
有那求子的贵妇人, 捐的香油钱令人咂舌,倘若真的得偿所愿, 抬进来的银子多到直接入库。
虽说这香油钱都是给佛祖的,可方丈颇有大智慧,主动给朝廷上交赋税,每年的税银比一个小城郭交的都多, 太后见钱眼开,任由白马寺发展壮大,比她笃信的道观还要红火的多。
白马寺仿佛成了北雍百姓心灵的寄托,生活中有了过不去的坎,第一时间都是到白马寺,手头拮据的过来看两眼佛像,稍微宽裕的买两注佛香,再有甚者多捐几挂香油钱。
而达官贵人们则喜欢在后山要两间禅房,闲散度日。
这些禅房藏在青山绿水之间,颇为幽静,京都的许多世家大族在这里都有包房,香桃住的就是其中之一。
她住的这个院子是一个小建筑群,环境很美,也更私密,宁远夫人的院子就在不远处,其他还有方丈的住处和元丰帝的寝宫,是整个青云山风水最佳的地方。
香桃早早起床,去山林接了一罐子露水,带给宁远夫人煮茶,进了屋子却没见人,桌案上铺满了账本,香桃歪头看了两眼。
来之前她在国公府一直跟着账房先生理账,对账本各录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当看到账本上的金额时,她不禁瞪大了美目,那数字的长度是她无法想象的,与之相比,国公府的金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深吸一口气,赶快移开眼。
这时宁远夫人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瓶刚插好的花束,看到香桃她立刻嗔笑,“一大早看账本看得我头晕,插花调解一下心情。”
香桃从她手中接过花束,轻笑:“我只知道大师会讲佛,还不知道您能看账本呢。”
宁远夫人随手招过来一个小尼姑,示意她把账本抱走,端着香桃带过来的露水走到茶台,随口道:“寺里的账目,月末我都要审核一次。”
香桃心里纳罕,国公府的账目月末的时候是主持中馈的大夫人审核,无误后递给夏渊看,看来宁远夫人在寺里不仅仅是八大法师那么简单,她的地位举足轻重。
不过香桃也无意探询她人隐私,听完后,淡然一笑,没有顺着宁远夫人的话问下去,而是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
一壶茶煮好,两人围坐在茶台边,品茗闲谈。
话题很自然的就转到夏渊的身上,宁远夫人完全不似被抢了丈夫的嫡母,对夏渊是真心的喜爱,而且赞赏有加。
“夏渊这孩子命苦,自小就和母亲去了边关,原本一家三口在一起挺幸福,谁知五岁那年被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接到宫里,一住就是十年。”
宁远夫人叹了一口气,“十年啊,正是养性子的年龄,他一个孩子,独自生活在冷冰冰的皇宫,太后又不待见他,你说他得承受多大的漠视。”
闻言,香桃低头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汤。
宁远夫人看着她问,“你知道夏渊为什么不喜熏香么?”
香桃摇头。
宁远夫人道:“因为太后喜欢熏香,他在宫中那十年,每天夜里,太后都会叫他在香气缭绕的寝殿里,给她背兵书,只有这样她才能睡着。”
香桃蹙眉,“太后为何如此对他,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
宁远夫人叹气道:“都是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太后倾心夏老将军,让他的儿子给她背兵书,是想铁马冰河入梦吧。”
香桃一阵唏嘘,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后竟有这样一段辛酸的情史。
但更奇怪的是宁远夫人做为夏老将军的嫡妻,说起这段往事时,一副冷静自持,置身事外的态度,仿佛整件事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难道是因为她参透了红尘?
参透红尘并非易事,香桃活了两辈子,在佛音里浸润了三十年,都不敢说自己参破红尘。
而宁远夫人,也不像。
她虽深悟佛法,不染俗事,但展现出来更多的是对世事的洞明和一颗悲悯之心,这也是她讲佛深受喜爱的原因,而真正大彻大悟的大师讲佛,反而曲高和寡,受众稀少。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愿意嫁给夏老将军,又毫不忌讳的谈起他身边的女子?
“夏老将军一定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香桃垂眸道。
皇后倾心,公主下嫁,家财万贯的富家女生死相随,这得是有多招人喜欢。
宁远夫人抿唇笑了,“你看夏渊不就知道了,要论起来,夏渊的魅力更胜其父,可惜他的心太冷了,不若老将军那般多情,所以他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她瞟了一眼香桃,“但是,这次回京他好像变了。”
香桃眼睛盯着小火炉上汩汩冒着气泡的沸水,神思不属,“是么?”
宁远夫人舀起一勺沸水浇在茶叶上,状若无意道:“你也变了。”
香桃心神一愣,抬眼看她,“夫人缘何这样说?”
宁远夫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温暖和煦,“我第一次在白马寺见你,你眼睛澄清,里面却空洞决绝,而现在.”
香桃心里一揪,眼圈陡然扩大,一瞬不瞬的看着宁远夫人。
宁远夫人顿了几息,继续道,“现在你眼里多了很多内容,变得复杂和犹疑。”
香桃怔愣一瞬,眉眼弯弯笑道:“这朝露泡茶,还真是甘甜呀。”
宁远夫人满眼堆笑,“再来一杯?”
“好。”
两人正喝着,一个小尼姑碎着步子走进来,神色张皇道:“宁远大师,摘星塔那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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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桃和宁远夫人一起赶到摘星塔,只见最高层站着一个女子,火红色的衣襟在风中翻飞。
看到宁远夫人,一个周身富贵的妇人疾步走过来,合掌鞠躬后,抬起一张泪脸,凄然道:“宁远大师,请救救我的女儿,她平日最爱听你讲佛,你说的话她肯定听的进去。”
宁远夫人合掌回礼,声音沉静,“怎么回事,你简单与我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