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姝拉住她的手:“嫂子,能不能搬回来住。”
白小芽笑道:“你没事就到铺子去找我,也是一样的。”
从府中出来,白小芽搓着手哈了口气。
深秋的凉意从皮肉浸入骨头,冷得她直哆嗦。
她只顾低着头往前走,没看前面,转身拐入巷子,结果一下撞到了一堵肉墙,抬头一看,江远山正背对着她,挡在她回米线铺的路上。
江远山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玉姝已经没事了,小姑娘受了点惊吓,哭了会儿,好在没有发生大事。”说完,她便绕开他,继续往前走去。
江远山拉住她的手,摸着她冰凉的指尖,微微收紧了力道,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白小芽用力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她偏过头看着他:“江远山,放手。”
对上她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神,江远山最终松开了手。
*
江玉姝自那晚之后,整个人像是长大了不少,每天仍旧到白小芽的铺子来,时不时的会和白小芽聊些女儿家的心事。
江远山仍旧每天雷打不动的到白小芽这里来吃饭,早上和晚上都过来,吃完留下钱就走,也不多呆。
而李春花仍旧时不时的找媒人给江远山说亲,他每次都很直接的拒绝,理由是不喜欢不愿意娶。
李春花怒问他:“那你喜欢谁,想娶谁?”
江远山却不说话。
白小芽日子,单调又忙碌。每天鸡鸣就起床,炒臊子熬汤,准备当天的食材。
她没再教徒,不像在柳溪镇时,还教黄宁做菜,教他炒臊子。
在京城,她每天都是自己亲手做。
到了黄昏,她便关门打烊,夏天时,就坐在后院的桂花树下看闲野话本。她很喜欢桂花,所以哪怕到了京城,找铺子她也要找院里有桂花的。
冬天,她就围着炉子坐在屋檐下看书赏雪。
她也没再养狗,猫猫狗狗的什么都没养,连一只鸡都没养。
闲暇时,她就靠看话本排解烦闷。
京城的云麓书坊,在她进京半年后,突然出现了朝暮白写的新话本。仍旧是男女感情戏为主,言语大胆,被打为禁书,有好几次,那家书局因为朝暮白的书,都差点被朝廷查封。
但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没被封,至今还开着,而且角落里仍旧在卖朝暮白的书。
她现在已经成了云麓书坊的常客,一次去借个两三本,差不多十天就得去换一次。
半年前她追了本朝暮白写的武侠演义小说,主要讲乱世中江湖侠客们的故事,是个系列的书。
她看完了前四部,然而第五部 看到一半,等了半年也没等到第五部的下半部分。
第五部 书,是讲一个浪荡剑客,浪了半生,在而立之年时,路过一家小镇的酒馆,看上了一个寡妇。
那寡妇刚成亲两个月,丈夫就被抓去从军,在丈夫走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没多久战场上传来消息,说是寡妇的丈夫死了。而寡妇的丈夫,确实从军后音信全无,三年多再也没回来过。
寡妇生下孩子后,独自一人把孩子带大。
剑客当初受重伤,夜半闯进寡妇家的小酒馆,原本只是想停下脚,歇一歇,待到伤好了再走。
可伤好后,剑客却不想走了。他浪荡半生,突然习惯了酒馆的烟火。
他习惯早上起来能看到寡妇酿酒的身影,习惯了吃饭时有人陪,喝酒时不再是清风明月,而是灯下佳人。
虽然寡妇并不算多好看,只是五官清秀,但浪荡剑客就是喜欢她,看到她就觉得心里很暖,浑身都暖洋洋的。
浪荡剑客,无数次幻想过抱着寡妇睡觉的场景。无关男女□□,就只是想简单的把她搂在怀里入眠。
他陪在寡妇身边五年,把寡妇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年深日久的,寡妇心再硬也被他感化了,正要答应和他在一起时,寡妇的丈夫从战场上回来了。
上半部分就写到这,卡到寡妇的丈夫回到家这个情节。
白小芽看得想骂人,骂骂咧咧等了半年多,始终没等到下半部分出来。
一年又一年,春去冬来。
一晃眼,又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闱之日。
而这一年的正月,江玉姝跟朱佑明定了亲,定在琼林宴之后,六月初三那天。
其实以朱佑明的身份,他的太子妃,该是王侯将相之家的女儿,或者是他外祖家的那些表姐表妹们,再怎么选也不该是一个小小翰林修撰的妹妹。
可巧就巧就在,朱佑明外祖家没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与朱佑明年龄相仿的都是公子哥儿。
他外祖家的那些表姐表妹们,要么比他大很多,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出嫁了,要么就是比他小很多,现在才五六岁。
朱佑明比江玉姝大九岁,今年都二十五了,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他总不能等着他外祖家几岁的表妹长大。
当然,除了他外祖家的,他也可以娶其他家的贵女。
然而他只喜欢江玉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长得好看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性格很对他的喜好。
这个时候,圣上已到暮年,加上圣体欠安,时常连早朝都不能上,朝政之事,基本上都是朱佑明在掌控,朝廷势力已经明了。
所以朱佑明娶太子妃一事,无人能干涉,全权由他自己定夺。
朱佑明和江玉姝的婚事定下后,从正月开始,白小芽和李春花便在忙着为江玉姝筹备嫁妆的事。
只是他们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寒门出身。
说实话,倾尽全力,他们也准备不出多么丰厚的嫁妆。
良田、铺子金银珠宝等,这些东西,江家一样都拿不出。
白小芽在京城开米线铺的这三年,倒是攒下了一万多两白银。
可她手里的这点银子,搁在皇家,连屁都不算。她就算把她的一万多两银子全部拿出去,也不够看的。
但也不能一分钱不出,就算不看在江玉姝是她小姑子的份上,凭这几年的交情,她也应该拿点,她打算拿出去五千两给江玉姝当嫁妆。
毕竟她是嫁过去当太子妃,总不能太寒酸,虽然五千两也已经很寒酸了,但总不能太难看。
然而江玉姝却拒绝了,她义正辞严地说:“朱佑明他娶我只是喜欢我这个人,我们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要是因为我没钱,他就嫌弃,那我还不嫁了呢。”
白小芽笑道:“可你到底是嫁入皇家,嫁给他当太子妃,要是嫁妆太薄,怕其他人看不起你。”
江玉姝道:“我管别人怎么看呢,只要朱佑明喜欢我就行。”
最终白小芽给了三千两,江玉姝仍旧不要,白小芽却严肃着脸道:“这三千两你还拒绝的话,那我就不把你当妹妹了。”
江玉姝赶紧抱住她:“我要我要,嫂子你可别不把我当妹妹,我一辈子都是你妹妹。”
最后朱佑明人前下聘,暗地里又为江玉姝筹备丰厚的嫁妆。
白小芽与他开玩笑:“你这不是左手倒右手的事吗?”
朱佑明向来是有些痞气的,他笑着道:“不这样做,怎么能把人倒进我怀里。”
这次会试,谢志衡总算是考中了,进了二甲。
朝考后,他向白小芽来辞行,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白小芽问他被朝廷派去了哪里,他说是在岭南琼州当知州。
听他提到岭南,白小芽想起了一个人,陈员外。
突然发现,陈员外这个人,远离她的生活已经五年多了。
想起陈员外,白小芽心里一阵感慨。
五年前的冬日,她在他的院里,与他煮茶赏梅,还开玩笑说,以后老了她也去南方安度晚年。
眼下看来,倒是真的应验了。
她决定在江玉姝大婚完就走,去岭南过冬,也度过余生。
江玉姝大婚当天,整个上京,满街都披红挂彩,街道两边的铺子全都关门歇业,白小芽门前的幌子也换成了大红色的,门上贴着大红双喜。
十里红妆,红奁铺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街边甚至还有很多人说着太子和太子妃,乃是天作之合的佳话。
一出门就能听见许多人赞叹这门亲事,听完后,白小芽不由得想笑,也不知道朱佑明去哪找的这些托儿。
看着江玉姝头戴凤冠,身穿锦服,娇羞的上了大红花轿,目送着花轿走远,白小芽舒了口气。
这三年下来,她心里已经放开了。
在江府忙碌了一天后,送完客人,她跟李春花道别。
在小花厅里,她对李春花道:“娘,明天我就走了,您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李春花诧异地看着她:“你……你要去哪儿啊?”
白小芽笑了笑:“还不知道呢,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银子,去哪里都行,总归吃喝是不愁的。要是遇到了一个合适的人,也许我就不再回来了。您若一直没等到我回来,不用担心我,那说明我过得很好。”
李春花抹了抹泪:“小芽,是我们江家对不住你,我们亏欠了你太多。”
“没有的事,娘你别多想,你们不欠我什么,一点也不欠我。咱们谁都不欠谁。这些年,我们互相帮助,携手度过了最难捱的日子,没有欠不欠一说。如今玉姝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远山仕途平顺,我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你们了。”
与李春花告别完,她没有再去找江远山,直接回了米线铺。当天夜里,她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第二天天一亮就走,马车她都租好了。
这些年,她学会了赶车,自己也能驾着马车离开。
夜半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又陡又猛。
她刚躺下,楼下传来敲门声。
伴随着雨声和风声,听得不太真切,她翻过身睡下,没理会。
敲门声越来越大,白小芽穿上外衣,起身下楼。
她拉开门,看到江远山全身湿淋淋的,红着眼站在门外。
“你这么晚过来干嘛,怎么也没打把伞?”白小芽挡在门前,并没让他进。
江远山抹了把脸上的水,他上前一步拉住白小芽的手。
白小芽推开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太晚了,你别到我这里来。”
江远山拽住她手腕,把她的手从门框上拿开,贴着她的身体挤进屋里,反手关住门。
白小芽脸色沉沉地看着他:“江远山你别发疯,赶紧出去。”
江远山缓缓逼近她,忽地压低了身子,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绕过她后背,按在她后颈上,高挺的鼻尖几乎要与她的鼻尖相碰。
白小芽被迫仰着头,身体微僵。
江远山与她脸对着脸,沉沉的呼吸声钻入她耳朵,砸向她心口,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脸上,熏得她呼吸都乱了。
“你明天要走?”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隐忍的沙哑。
白小芽别开头去,不回他。
江远山板过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炙热的眼神犹如实质,仿佛可以通过她的眼,洞穿一切,看进她的心底。
白小芽垂下眼眸,强装镇定道:“是。”
她刚说完,唇上便被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
江远山一手按着她后颈,一手搂着她的腰,含住她饱满的唇瓣吸吮□□。
他没什么技巧,只凭着自己本能的感受去做。
白小芽被他吻得身体发软,喘息声又急又乱。
江远山一手搂着她亲吻,一手去插门闩,插好后,他突然抱着她往楼上走去。
“放开,江远山你放开我。”白小芽抬手捶打他。
江远山看着饱满红润的唇,唇瓣上还泛着潋滟的水痕,他看得眼中似乎都燃起了火。
“砰”的一声,他单脚踹开门,抱着她急切地走向屏风后的软床。
他把白小芽放下的同时,弯身压了上去。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啪嗒”砸到她床头。
白小芽偏头一看,竟然是《剑客与寡妇》的下半部分。
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江远山:“这是你写的?”
江远山趁着她张嘴说话的时候,俯身吻了上去。
他不回她的问题,只专心做事。
在翻滚推攘之间,最终白小芽半推半就的与他做下了不该做的事。
压抑多年,他生涩又猛烈。
完事后,白小芽枕着他胳膊,缩在他怀里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非要拒绝是能拒绝的,只是在被点燃战火的那一刻,她是愿意的。
江远山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温声问她:“还疼吗?”
白小芽:“不疼了,就是有点酸。”
江远山笑了声:“抱歉,我的错,是我太想要你了。”他又亲了亲她的发顶,“睡吧,明天我不去衙门,带你去游船。”
第二天,江远山当真没去衙门,一直陪着白小芽。
白小芽去煮饭,他就给她烧火。
吃完饭,他主动去洗碗筷,把灶台都擦得亮堂堂的。
趁着他洗碗,白小芽去药铺买了避孕的药丸,背着江远山将药丸化在水里服下。
吃过早饭,江远山带着白小芽去了郊外的莲湖,层层叠叠的一大片莲花,还有半人高的芦苇。
江远山找船公租了一艘小画舫,刚好够两个人坐在里面。
两人坐在画舫里,待画舫划到芦苇中间时,他把白小芽抱在怀里,又是一番亲热。
白小芽在他手中摇晃起伏,如同这湖上的小船一般。
她一边痛并快乐着,一边在心底暗骂狗书生,在这方面倒是挺有手段,不愧是写了那么多黄文的男人。
从床上到画舫,也就不到一天的功夫。
江远山跟圣上告了三天的假,这三天他变着花样的折腾白小芽。
半夜兴致来了时,抱着她到楼下的后院,在石桌上弄。
第四天,他终于去衙门了。
在他走后,白小芽就收拾东西跑了。
除了银子,连换洗衣裳白小芽都没敢多带,怕来不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