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芽:“二婶子您真是个大好人,又能干,心又善良,这满村的女人没一个能比得上您。”
江二婶被夸得飘飘然……
白小芽趁热打铁,摸了摸饿得发疼的胃,看着江二婶软软地道:“二婶子,您屋里还有吃的么?前日我出嫁,没敢多吃东西,自打进了江家,不巧又赶上地龙……
您也知道的,我们家出事,正是因为仓房坍塌,本就不多的粮食,如今颗粒不剩,这几日家里做白事,能吃的,都快吃完了。
公爹和远风哥明日发送,剩下不多瓜果蔬菜还得留着发送完宴请乡里帮忙的人。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还有我婆婆他们……”
江二婶脸僵了下,见陪着守夜的本家人都看着她,赶紧打断白小芽的话头:“有呢有呢,晚上我做的黄糕粑还没吃完,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说罢,她又看向江远山和江玉姝:“你们兄妹俩,也给饿坏了吧,二婶子多拿几块过来,让你们都吃个饱。”
本家人见江二婶这么大方,都夸起江二婶来。
江二婶听着高兴,心里发苦。
“那就多谢二婶子了。”白小芽笑得一脸真诚。
江二婶这个时候吹了牛皮,这么多人在看着,哪怕她不能拿来黄糕粑,总得送来点吃的。
江二婶走后,白小芽忙走过去扶起江玉姝,并替她掸了掸跪皱的衣服,温柔道:“跪一会儿便起来活泛下,你年纪还小,仔细着别伤了腿。”
江玉姝怯怯地看着她,声音细细软软的:“谢……谢谢大嫂。”
白小芽摸了摸她的头:“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她又看向跪得跟个石雕似的江远山,走过去,“二郎你也……”
她话没说完,江远山抬起头,瘦削的下巴微微发青,灯影下那张清瘦苍白的脸,显出几分阴森森的鬼气。
白小芽急忙收了话,并迅速往后退一步。
江远山看着她,黑沉深邃的眼睛映出两点烛火,他动了动喉结,沙哑地开口:“不用。”
说罢,他继续笔挺地跪着。
白小芽撇撇嘴,心想:爱跪就跪吧,反正跪的不是她的腿,跪坏了也和她没关系。
没一会儿功夫,江二婶便返回来了
人还没到,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两个恶鬼上身的败家玩意儿,家里留不得一点东西……”
她骂骂咧咧走进屋,手里拿着两个黄白相间的苞谷棒,笑着递给白小芽,并解释道,“黄糕粑已经被远树和玉红吃了,那两个馋嘴的东西,见不得家里有余粮,我这要不是脚快,再晚些回去,连苞谷棒都要没了。”
本家人见到她并没有拿来黄糕粑,都愣了下。
随即就都叹了口气,眼下正青黄不接,去年的陈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今年的谷子还没到收的季候,稻穗刚结粒,还是青的,不巧碰上地龙,又连下三天暴雨。
几乎家家户户的水稻都遭了殃,一场持续了三天的暴雨,将田中稻谷毁去大半,另一半没毁掉的,因这场大雨,产量也会骤减。
原本亩产是四担,侍弄得好的,亩产能达到五担。
然而这场暴雨,今年亩产能有一担都不错了。
因而这个时候,谁家要是还能剩两担谷子,那都是极为富足的。
普通人家里,现在哪家都是勒紧裤腰带在熬。
白小芽笑着连连道谢,她知道江二婶能拿来吃的,这些本家人就会觉得她很好了,她也很识时务的说着感激的客套话。
当她接过来拿到手上时,顿时就愣住了,一股子酸臭味弥漫在鼻尖。
这不知是放了几天的苞谷!都起了发臭的黏液。
原本饿得难受,闻着手里的酸臭味,白小芽是一点也吃不下了。
她生活的世界,是衣食无忧的,不说顿顿吃新鲜的,至少不会吃走味腐败了的食物。
这俩苞谷,已经严重变味了,她自己吃不下,也不可能给江家兄妹吃。
然而江二婶就在屋里,总不能当着她的面给扔了,那岂不是打她的脸。像江二婶这种人,不能明着得罪,只能暗着来。
“二婶子,天也不早了,劳累你为我们家忙乱了这些天,您也饿了吧!”白小芽将馊了的两个苞谷塞到江二婶的怀里,“您是长辈,又为我家劳累,您吃罢!”
江二婶的脸再次僵住了,她哪里吃得下。这可是还没闹地龙时,她家已经搁了两天两夜的苞谷。
眼看着都快到大暑了,煮苞谷这种东西,哪里放得住,搁不了两夜就走味了。
她本来是打算给猪吃的,结果猪圈也在地龙中毁了,她家的几口大肥猪都被埋了。
这俩馊苞谷没地儿去,扔了又可惜,恰巧白小芽这个饿死鬼投胎的找她要吃的,正好拿了来做人情。
哪里知道白小芽这死丫头又来这一出?
只是,本家人都在交口夸赞白小芽懂事。
江二婶黑着脸,又不能说什么。
谁让她拿的是已经馊坏了的苞谷给人家新媳妇吃?
“行,那婶子就拿走了。天色不早了,你二叔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他回来让他守着,自己的兄长侄儿,他不守谁守。”
最后客套了几句,江二婶阴沉着脸拿着馊坏的苞谷离开了。
见白小芽又将那两个苞谷还给江二婶,被江二婶带走了,江玉姝走到白小芽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嫂子,您不是饿坏了吗?怎么将苞谷又还给二婶了?二婶她……从她那里拿到吃的不容易的……”
白小芽见小姑娘饿得一脸菜色,知道她也是饿坏了才舍不得江二婶拿来的那两个馊苞谷。
“玉姝啊,咱们不吃那馊坏了的苞谷,吃了会肚子痛的。”白小芽柔声地和她解释了原因,接着又摸了摸她的头,“玉姝等等嫂子,嫂子去灶房找找,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做点吃的。”
哭得已经虚弱无力的李春花,艰难地抬头看了眼白小芽,红着眼道:“唉,难为你了……”
“娘你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煮饭的事本就是媳妇该做的。”白小芽面子话说得漂亮,完全就像前两日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前天上午,原主才哭闹着要改嫁,她是知道的,可现在,她只能装失忆,那件事,只要江家人不提,她就当没发生过。
白小芽说完就往灶房走,没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江远山,在她和江玉姝解释了一番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江远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变了,像是换了个人,性格、气势,说话时的语气,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他又不是没与白小芽接触过。
然而眼下,他也没功夫去深究。
无论白小芽变成什么样,只要她一日不离开江家,一日便是他嫂子,这是不可更改的事。
……
白小芽打定主意做好一个温柔贤惠的寡嫂后,便很称职的立刻上岗就业。
别的并不需要她操心,她一个新过门的小寡妇,只需要哭丧以及守灵就行。
今天是最后一晚,明天就发送上山,江家这件大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便是想法在这里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总不能顿顿野菜煮水吃,都能把人吃死。
凭着原主的记忆,白小芽走进地上裂开一个大口子的灶房,一眼扫过去,令她不由得抽口气,穷,不是一般的穷。
屋里只有半个葫芦状的老南瓜,书里写的是叫倭瓜,搁在古代,很多地方确实也叫南瓜为倭瓜。
除了半个老倭瓜,还有两颗焉了的大白菜,半筐子苞谷,已经见底的米缸,以及半簸箕黄豆……就这些。
白小芽扶额……真愁人啊。
她又努力回忆了下书中剧情,想到江玉姝的锦鲤运气,顿时眼前一亮,幸福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第4章 嘴上说着不,其实……
白小芽一看到黄豆,脑子就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黄豆可以磨豆浆,煮好的豆浆可以做成豆腐,也可以做蘸水豆花。而豆腐煮老一些,风干后又能做成豆腐干。
蘸水豆花,只要蘸料做得好,一碗豆花加一小碟料就能吃下两大碗白米饭,饭后一碗豆花汤,惬意又美味。
嫩豆腐可以做成麻婆豆腐,麻辣鲜香,也很下饭。
豆腐干可以五花肉一起炒,是为豆干回锅肉。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大火翻炒,炒得晶亮晶亮的,搭配几根切成小段的碧绿碧绿的嫩蒜苗炒香,最后下切成棱形的豆干片爆炒。
一口肉,一口豆腐干,再搭配一碗白米饭……
不行,越想越饿。
好饿呀,饿得胃里直冒酸水,火烧火燎的。
白小芽现在满脑子都是蒜苗豆干回锅肉、麻婆豆腐,然而眼下没时间去做豆制品,就只剩下倭瓜和白菜了,这两样弄起来最简便。
她扫了眼,灶台上油盐酱醋剩得也不多了,尤其是油,还是黄豆油,只有一罐子底了。
倒出来估计也就一汤匙而已。
唉,就这点家当,连个炝炒白菜都吃不成。
米缸里的米,更是少得可怜,还剩下两捧。
她弯腰拿起两个苞谷,本想煮着吃,然而一拿到手里,她就放下了。
这半筐子苞谷,已经老得不适合吃水煮苞谷了,倒不如再放几天,放干后磨成面。
苞谷面可以烙饼吃,做成苞谷饼,也可以掺合着黄豆粉做窝窝头,或者掺些白面做黄面馒头。
眼下只能熬点粥充充饥。
说干就干,白小芽抓了一小撮米,淘洗干净放在一旁,又切了块巴掌大的倭瓜,洗干净,削掉薄薄一层皮,剁成块放进盆里。
最后洗锅、加水,盖上锅盖,生火开始煮。
水烧到半开,将洗干净的米倒进锅里,继续煮,待锅里的水开了后,再将切成块的倭瓜放进锅里。
火势大了后,她从灶膛前站起身,麻利地洗了几片白菜叶子,快速切碎,切得细碎细碎的,放在一旁备用。
待锅里的倭瓜和米煮的软烂之后,再把切碎的白菜倒进去,大勺在锅里搅动,搅匀后,她往锅里加了一小撮盐巴和放了两滴油。
作为现代穿过来的灵魂,白小芽深知油哪怕少吃点,短时间都无妨,但盐一定尽量补充,否则不但没力气还会引起很多健康问题。
倭瓜白菜粥煮好后,白小芽先舀了两碗端出去,一碗给李春花,一碗给江玉姝。
“娘,玉姝,你们吃些吧。粥稀了点,因为家里没多少粮了,先就这么对付着,明儿咱们再想办法。”
李春花红着眼,看了白小芽一眼,刚才白小芽去灶房忙活她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忙活出了一锅粥出来。
听着她说的倭瓜白菜粥,倒是新鲜,这是个能干的媳妇,可惜老大没福气啊……
这么想着,又想到这样好的媳妇刚嫁进来就守了寡,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这儿媳妇。
虽然前日里,这新媳妇闹着要离开,但她并不生气,甚至觉得是应该的。
唉,再过几日,待家里人情绪都稳定下来后,她再去白家跑一趟,这门亲就算作废了,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想到此,她看了眼白小芽:“好孩子,娘不饿。你一早就饿了,你吃罢。”
她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哟。
“娘,你得吃。”白小芽劝道,“铁打的人也经不起饿,您不吃饭饿坏了怎么办?咱们家还指着您呢!”
“对呀娘,您吃吧,嫂子煮得这粥,闻着可香了。”江玉姝端着碗小口喝了口。
她早就饿得慌了,只是一直在忍着。
毕竟家里发生这样大的事,即便再饿,她也没心吃饭。
这回见了新嫂子做出来的倭瓜白菜粥,闻着清淡的香味,才有些忍不住。
白小芽对江玉姝笑了笑,然后神色认真起来,劝李春花:“娘,您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为玉姝和二郎想想,您要再有个好歹,您让他们……”
李春花一听,想起二儿子和小女儿,再看看这新儿媳妇,算起来都是孩子,她是真的不能倒下了。
只得强忍着悲伤对白小芽点点头:“好孩子!娘听你的,吃……”
白小芽见李春花打起了精神开始吃饭,心里松了口气。
李春花这个婆婆可不能再倒下了,这个家实在再经不起折腾了。
她既然决定了要留在江家,总不能见着这个家四分五裂吧。
见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吃上了,白小芽才放心的又回厨房端了两碗出来,大的一碗放到江远山面前,小的那碗留给自己。
江远山抬头看了她眼,像是赌气一般,绷着脸沉声开口:“我不饿。”
白小芽看出了他在生气,生他自己的气。
这个书里有写。
她记得,书里前期为了给女主的成长做铺垫,写女主二哥江远山,因为父亲和兄长都去世后,内心自责,所以不眠不休地跪了三天三夜,期间水都不怎么喝一口。
在父兄发送完后,他再也撑不住,当场晕了过去,一下子病了半个多月才好转。而在江远山病倒的那半个多月,全靠女主江玉姝撑着。
其实江远山自责是有原因的,严格说起来,江父的死,多少和他有点关系。
江家一共五间房子,一间堂屋,是吃饭会客用的。
堂屋左右两边,各一间卧房,总共两间卧房。
堂屋后,左手边是仓房,右手边是灶房,再后面是后院,后院的老槐树下有口水井,茅厕和猪圈也都在后院。
江家三个孩子,原则上,该有三间卧房才合适。因为要供江远山读书,家里就没有多余的钱再造房子了。
江玉姝大些了时,是李春花带着她睡堂屋左边小的那间卧房,右边大的留给江远风做婚房用。
江远山小时候,是和大哥江远风睡在一个屋的,入了学后,一个月也就回来住个两日,还好对付。
家里少了间房,江父就在仓房安置了一张床,夜里便睡在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