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公爹太过迂腐了,俗话说,笑贫不笑娼。
叔嫂又怎样,待来日江远山真的成为了丞相,并没人知道这层关系。
到时候他们白家,就是丞相夫人的娘家,比丞相寡嫂的娘家,听上去好听多了。
李云秀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扑到江家去。
她连午觉都不睡了,赶紧去地里摘了几条黄瓜,放在篮子里,戴着草帽,便快速往江家走去。
白小芽刚睡醒,正打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揉着头发从屋里出来。
恰好江远山从柳溪镇回来了,他脸被晒得通红,衣裳都湿了大半,刚进屋便赶紧喝了几口水。
“你吃过了吗?”白小芽问。
江远山:“嗯,已经吃过了,对了,早上我走的时候你还没醒,所以我就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除了那些卤肉,我还私自装了一小罐子菌油送给陈员外。”
“没事的。”白小芽道,“那他尝过卤肉和菌油了没,咋说,觉得好吃吗?”
江远山笑道:“陈员外说……”
他话还没说出口,李云秀便赶到了。
“呀,江二郎这是去哪儿了,咋被晒成这样了。”
李云秀走进院里,看了眼芝兰玉树的江远山,又意味深长地看向白小芽,还朝她挤眉弄眼的。
“小芽啊,你快去洗张帕子来给二郎擦擦。”
白小芽:“……”
她这便宜嫂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37章 (捉虫) 大型社死现场!
白小芽午睡起来, 随意地扎了两根麻花辫,松松散散地搭在胸前。
虽然这是古代背景,但毕竟是在农村, 整天都得做事, 庄户人家要下地劳作的,哪有功夫和闲心, 去弄那些好看却复杂的发髻,大家都是随便弄个简单方便做事的发型。
至于银簪玉钗这些东西, 更是想都别想, 一根雕花的木簪子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装饰了。
不出门时,她一般都是随便扎两根麻花辫,或者用木簪子简单的把头发绾一下。
此刻她扎着两根麻花辫, 穿着一身宽松的粗麻衫子,正怪异地看着李云秀。
李云秀被她看得心里一慌, 意识到自己做得太明显了, 不免有些紧张。
“咳……”她轻咳一声,笑着将篮子里的黄瓜取出来放在江家堂屋的饭桌上。
白小芽笑着看向她, 却不说话。
李云秀放下黄瓜后, 笑着道:“咱白家地势高, 没被雨水毁太多,地里的瓜啊果的存活下来的不少。尤其是黄瓜,今年结得最好。
嫂子想着你们家本就没有几块地,好不容易种了点菜,也被一场雨水毁得差不多了。
所以这不, 嫂子今儿去摘完黄瓜,就赶紧给你送了些过来。”
白小芽伸头看了眼屋外碧蓝的天,扯了下嘴角:“我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李云秀神色一僵, 脸上的笑容都差点没维持住。
她心底默念了三声“泼天富贵”,这才把怒意压了下去,脸上笑容不变。
“那嫂子就先回去了,二妹你以后若有啥事尽管回娘家来。遇上心烦事,也千万不要一个人悄悄闷着,随时回来找嫂子诉说。”
白小芽温柔地笑道:“我最大的心烦事就是穷,没钱。”
李云秀:“……”硬了,拳头硬了。
然而想到泼天富贵,再气她都忍了。
目送着李云秀走远后,白小芽转头看向江远山,一脸期待道:“接着说,陈员外尝过咱家的菌油和卤肉后,他咋说?”
提到这个,江远山原本绷着的一张脸也松了下来。
他嘴角一勾,淡笑道:“陈员外说,他想买你的菌油方子,还有卤肉的,两个方子,一百两。”
“……”愣了一瞬后,白小芽激动得抓住江远山的胳膊大叫,“啊,太好了太好了!”
江远山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激荡了一下。
“不过他还有个条件。”
白小芽急忙问道:“啥条件,你说。”
“陈员外说,希望你能亲自去教一下他妻弟,他担心他妻弟只看方子,学不精。”
白小芽想了下,一百两银子,值了。
反正她以后开饭馆,还能卖其他的美食。
她又不只是会做卤肉和菌油,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顺带的,也不能作为主食来卖。
“好,可以的。”
江远山低头看了眼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小手,这只手的皮肤并不白,因常年劳作,手指也不嫩,但指骨却很细,指尖修剪得圆润干净。
他幽沉的眸子紧了紧,想到方才李云秀的态度,以及李云秀那句脱口而出的话。
她让白小芽去洗帕子来给自己擦身体,先不说嫂子给小叔子擦身体合不合理,这句话由白小芽的娘家嫂子说出口,就已经是一件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事了。
莫非白家人是想……
他猛地抬头看向白小芽,视线与她对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脸。
“怎么了?”白小芽问道。
问完后,她意识到自己正抓着江远山的胳膊,赶紧松开。
江远山收回目光,淡声道:“没什么,我先回房了。”
说罢,他转身便往小卧房走去。
白小芽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哎!”她急忙叫住即将回房的江远山,“江远山,你等下。”
江远山站住,却没回头。
白小芽很庆幸,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出去捞鱼去了,而朱佑明也还没回来。
现在家里只有她和江远山两个人,无论产生了什么误会,不用隔夜,可以立马就解释清楚。
若是李春花和江玉姝在家,有些话,即便是澄清误会的话,但也不好直说。
她不敢多耽误,快步走上前去,站到江远山背后,语气坦然道:“我嫂子无事献殷勤,铁定是有事。可能大概,我猜啊,纯粹是猜测,他们可能是想让我和你在一起。”
见江远山挺拔的脊背微微一颤,白小芽咳了声:“那个,你淡定点,别多想。先等我说完。
我嫂子,也或许是我娘家所有的人,他们见我不再闹着改嫁离开,安了心留在你们江家过日子。
恰好这段时日你也在家,且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没娶媳妇儿,所以他们便动了歪心思,想着我和你能成事。”
江远山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他压着嗓子,低声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白小芽笑道:“你这不废话么,我能怎么想,我还能对你有那个想法不成?
江远山你千万别误会啊,也别多想,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的。
无论我娘家人有什么打算,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只要我对你没有任何歪念头就行,他们总不至于给你我下药。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半点出格的事。我留在江家,一开始确实也是娘家人不同意我离开。
至于现在嘛,我想得很明白,在哪过日子不是过呢?在你们家也好,去别人家也罢,或者独自一人,反正都是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说到这,她笑了声:“急着和你解释,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有误会,大家坦坦荡荡同处于一个屋檐下,生活也能愉快些。
你是有大出息的人,不会一直被困在乡野村里。而我,你哥没了,我将来也不可能跟着你生活,说出去不好听。
三年后你赴京赶考,带上娘和玉姝,你们三个去就行了,我就留在家里,守着咱们的老宅。
再往远了说,待日后娘不在了,玉姝也已嫁人成家,你在外做官,十年八年的都未必能回来一次。若日后我一直没改家,到死也都算你们江家的人,倘若我后头去了别人家,咱们之间,说到底,也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只是这时候,你我都艰难,我们互相提携,暂时熬过这个难关,对你我也都有利。”
虽然她一开始发觉自己穿进书世界后,还在心底畅想了一番将来做单身贵妇的生活,但那毕竟也就只是在心里自我意.淫,自我嗨皮一下。
真正的回归到现实,她没那么大的野心,余生安稳幸福、简简单单就行。
在山桑县这个小城,开个客栈或者小酒楼,请几个杂役帮工,每天数着银子,看日出日落。
反正她是寡妇,这辈子不嫁人,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还会被夸赞,说她三贞九烈。
在她自己原本的世界,她不想呆在小县城,想出去闯一闯拼一拼,那是因为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她可以去拼,也有拼的资本。
那是大环境造成的,大家都能去拼、去闯,不分男女。
然而在这样一个封建落后的古王朝,她一个寡妇,根本没法去拼,到时候弄得遍体鳞伤,划不来,也没有意义。
倒不如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吃吃喝喝过一辈子算了。
说完后,白小芽看都没看江远山一眼,转身去了后院,坐在水井边洗葡萄。
整整一筐子熟透了的葡萄,吃不完就坏了,扔了多可惜啊,不如做成葡萄酒,还能存放起来。
江远山站在屋中央,看着白小芽洗葡萄的背影,心口莫名的发堵。
她掷地有声、硬邦邦地扔出一句“桥归桥路归路”,像是在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不知为何,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他心底莫名的难受,胸口沉沉的闷闷的。
他什么都没说,她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说得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这个女的真是出奇的冷静、清醒,甚至清醒得有些凉薄。
她看上去温柔贤惠,勤快又热情。
其实她心里谁都不在乎,白家人也好,他们江家也好,没一个人,她是真正放在心上的。
这还是白家的那个姑娘吗?
不是的了,她不是白家那个小姑娘。
和他哥成亲的那个人,已经随他哥走了。
这一刻,江远山突然想到了曾经看过的志怪小说,里头有段情节,讲诉的是借尸还魂的故事。
想到此,他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原本就半湿的衣衫,现下全湿透了。
回到房内后,他一通乱翻,从床底下的箩筐里,找出了那本被搁置已久的志怪小说。
书的封皮都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他也顾不得脏,赶忙翻到那一页,一字不落,细细地往下看。
“自半月前,贾员外之幼女香莲落水后,便似换了个人,性情喜好皆不是从前……”
江远山看闲书时,原本是一目十行的速度。
此时他却逐字逐句,一字不落地往下看,比看四书五经还谨慎细致。
此段故事讲述的内容是,前朝大将军之女,死后寄生在了贾员外幼女香莲的体内,而香莲,因为落水一命呜呼,被救起时,就已经是寄生后的将军之女了。
看完了“借尸还魂”的故事,江远山再想到这段时日白小芽的种种行为……
蓦然间,他从头冷到脚心,大白天,外头阳光照得都晃眼睛,可他却浑身发凉,后脊背一阵发寒。
这种玄乎的事情,看书时不觉得害怕,然而当故事里的内容,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江远山心里一阵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求证。
最终他闭了闭眼,将这些时日,与白小芽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
回忆完,他没那么害怕了。
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有关于白小芽的画面,都是温暖舒适的,像冬日的阳光,夏日的凉风。
虽然她看起来像一把锋利的刀,但他知道,那个女的骨子里是柔和的,无害的。
她很爱笑,也总是笑着的,笑得温和恬淡,即便是与人发生口角,她也是带着三分笑。
心底的惧意退了下去,江远山长舒一口气,张开手臂,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眼睛盯着床顶,手边放着那本志怪小说。
此时,他想起了白小芽在他父兄过世第三天的晚上,劝说他的时候,也就是在那时,她就已经变了的。
白小芽洗完葡萄,拿着笤帚来到前院扫地,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接着回后院,又把沥了水的葡萄端出来放在前院晾晒。
晒好葡萄,她坐在屋檐风口下,把半筐子野胡桃剥了出来,剥完后,也放在簸箕里晒。
当她做完这些,李春花和江玉姝也回来了,母女俩提着桶,眉开眼笑地走进院里。
她们母女前脚刚回来,没一会儿,朱佑明也回来了。
这一次,朱佑明带了个人回来,是他的贴身侍卫。
而朱佑明却跟江家人介绍道,说那是他家里的小厮。
也没错,换一种说法罢了。
“大娘,小玉姝,白嫂子,上遥兄弟,我来是同你们辞行的。”朱佑明拱手道,“曹佑再次感谢大娘和玉姝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定厚谢!”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分量十足的钱袋子,递给李春花:“此番我遭难,与家中护卫们都走散了,小厮身上也没多少钱,只剩下这十两银子,大娘您先收着,以后我再重金报答。”
李春花推给他:“小曹你这是干啥,昨天你就已经谢过了,并给了大娘一个玉佩,大娘也厚着脸收下了你的玉佩,哪里还能再要你的钱,那像什么样子。”
“玉佩是玉佩,那个想来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也用不上,不如银子实在。你们家的情况,我也清楚,这点钱不多,算是我给白嫂子做点小买卖的成本。”
说罢,他看向白小芽,干脆把钱袋子递给白小芽:“白嫂子,你收下吧。”
白小芽接到了手中:“多谢曹兄弟,算我借你的,日后我买卖做起来,挣了钱十倍还你。”
朱佑明哈哈笑道:“一点小钱罢了,说什么还不还的。以后你若是在京城开了大酒楼,多请我吃几顿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