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觉得心跳得很快，她被一个小姑娘仰头看着，却又觉得自己仿佛被俯视。
“我知道。”可她不舍得啊，她还有一年半就能毕业拿到证书，她甚至原本打算读博的。
要不是因为爸妈纷纷没了工作，陈锐想她或许已经在准备申请出国读书这件事了。
人生总是那么多的意外，让人猝不及防。
“我会努力不给小师弟丢脸的。”
吴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这咋还都落在他这里了，搞的好像他是大魔头似的。
海芯驻京办又多了两个程序员，一个是吴迪实验室里的世界陈锐，还有一个则是秦蓁少年班的同学童雪。
两个新晋人员各有各的难处。
陈旺平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有这么个秦蓁能够想法子让他们留下，哪怕只是能开出工资来，让他们能够养活家里人呢？或许关于熊猫EDA软件的研发能持续下去。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啊。
给两个新人安排了工作，陈旺平又投入到工作之中，却不曾想，从三月份开始，秦蓁陆陆续续的往项目组里塞人。
等首都的夏天都透着几分燥热，蝉鸣声不断时，整个项目组已经有三十人的规模。
三十人啊，就是发工资，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鹿鸣找到陈旺平时，带着几分忧心，“小吴之前说过，秦蓁手头上就十万块的经费，我要是没算错的话，从下个月起她连工资都发不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设计中心当初为什么人才流失？不就是因为后期没了钱，研究员们连基本工资都拿不到，不得不离开去找新的工作养家糊口吗？
鹿鸣是过来人，怕重蹈覆辙，他觉得得跟老陈说一声。
秦蓁年轻，可有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陈旺平叹了口气，“其实咱们的人还不够，秦蓁和小吴他们又去招人了。”
哪够啊。
当年为了研发熊猫EDA软件，那可是把国内IC领域的专家都请了来，光是专家就二百多人，更别提相关的研究人员了。
那时候是拿出“两弹一星”的精神来搞这个的。
当年的专家回到了原本的工作岗位，不可能为了海芯再来首都。
而作为其中的一个研究员，陈旺平还能想起那段让人难忘的岁月，那是几百人的齐心协力。
他们这三十来人，哪够呢？尽管站在熊猫的肩膀上，已经事半功倍。
可远不够。
鹿鸣有些震惊，“你怎么也糊涂了？”
秦蓁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陈旺平也不知道吗？
陈旺平苦笑，“她说有钱。”
“哪来的钱？除了和日立合作的拿到了十万块，哪有钱？总不能是日立那边已经把芯片做出来了要投产？”
鹿鸣嘀咕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是有钱。”
和日立的合同到底多大鹿鸣还真不知道，不过怎么说尾款也得有二十万吧？
二十万的话，倒是能用一段时间。
可问题在于没找到新的企业客户，没有持续的收入，这二十万也只是杯水车薪呀。
鹿鸣觉得这事不行，“我得去找秦蓁。”
抹了下嘴，鹿鸣起身去找人。
“她去招人了，你去哪找她？”首都的学校那么多，招人可不好找，关键是还有工作呢。
鹿鸣愣是被人拽了回来，陈旺平拿这个老同事没办法，“等晚上我去学校找她，问清楚行了吧？”
“我跟你一起去。”
这件事，他必须得亲自听到才放心。
陈旺平没辙，只不过还没等他们去找人，秦蓁倒是先回了来。
还带着一堆桃子。
“刚才在那边路口看到，还挺甜的。”
陈旺平看着小姑娘递过来的桃子，他接过去咬了一口，“很甜。”
甜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秦蓁在外面跑了半天，回来后打开计算机开始研究收到的电子邮件。
鹿鸣轻咳了一声。
没反应。
他又咳了一声。
秦蓁回过头去，“怎么了？”
拉了个椅子过来，鹿鸣说起了自己的担心。
忧心忡忡的模样让秦蓁笑了起来，“这样啊，没事不用担心，总部给我们打钱了。”
总部？
鹿鸣倒是知道，海芯的总部在海城。
听说秦蓁他们最初搞海芯，是为了解决电子厂出现残次品的问题。
毕竟是在首都生活工作的人，对于海城鹿鸣不怎么了解，不过他担心的问题总算解决了，这让鹿鸣多少松了口气，“那行。”
秦蓁看着人脚步轻松的离开，目光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凌皓发来邮件说，目前推广工作开展的并不是很顺利，大概还要等两个月，等八月份日立那边的手机芯片投产，到时候可以借助手机的热销再来推广一波。
八月份投产，手机上市怕也是得到十月份。
这期间可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呢。
五个月的时间。
秦蓁等不了五个月。
指望不上凌皓，她把目标放在海城那里。
刚结束了会议的傅鹏霄猛地打了个喷嚏。
秘书笑着说了句，“这忽冷忽热的，还是得注意身体才是。”
傅鹏霄摇头，“不是。”话音刚落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可不是？
这人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用猜就是秦蓁打来的电话，他这个喷嚏就是提醒。
“我记得电子厂每年能留下盈利的10%对吧？厂里头还有多少钱，我需要借用一下。”
傅鹏霄觉得这人可真不够客气的，“你这打算给我几个点的利息？”
“半年，咱们什么关系，利息不利息的就算了，回头给你多拉几个订单不更好？”
傅鹏霄：“……”我听你在这里糊弄我。
他还不知道秦蓁？
“借钱是没有的，我这里工厂也在弄新的生产线，你不说了么要支持国产，钱都投到这上面去了。”
秦蓁一时间无语，所以她这是发展国产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咋不把自己埋进去闷死呢。
“不过有件事之前也没顾得跟你说，章程达和你骆阿姨最近签了好几个大订单。”
傅鹏霄告诉秦蓁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小秦同志，咱们有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
留个小红包的脚印（我吃的五仁月饼，我个人不喜欢红绿丝，所以家里让人加工的没红绿丝的月饼还挺好吃）
第181章 从芯开始21
海芯的前身, 熊猫EDA的落魄源自于没有买家。
市场被美国的软件服务商低价占有，熊猫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某种程度上，国内的芯片设计商从中占到了便宜。
为了抢占市场, 美国服务商给出的价格相当合算。
但那也只是前两年, 当设计中心那边专家回到各大院校，研究员们纷纷去寻找新工作后, 美国软件服务商纷纷提价。
这让国内的芯片设计商叫苦不迭。
而章程达和骆新蕊长达一年多的推销总算有了回报。
“按照之前说的, 咱们的价钱比美国的还要便宜, 尤其是让他们先支付了定金。回头就算美国人反应过来，再用价格战来搞咱们, 咱们也不亏。”
熊猫EDA软件贵, 可海芯是便宜的。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意味着前期没有那么多的投入。
实际上海芯的投入成本的确低的可怜，只要给钱就是赚的。
他们完全不怕价格战，真要是打起来最终占便宜的是国内的芯片设计商。
傅鹏霄透着些洋洋得意, “你家骆阿姨的生意头脑倒是不错，她跟几个大的购买商达成了另一个协议, 如果美国那边的报价被拉下来, 那她还能从里面拿到点钱。”
秦蓁听到之后哭笑不得。
EDA软件并不便宜, 实际上软件服务从来不便宜，尤其是对企业而言，规模越大的企业购买这一软件服务的成本越高。
个人用盗版、破解版软件，一般并不为软件公司所追责。
可企业不敢, 毕竟一旦被软件公司控诉，这赔偿款能买几十年的软件服务了。
美国的几个软件公司靠着价格战干垮了熊猫, 涨价是必然情况。
至于契约精神，谁的拳头硬谁更有资格说话，古今中外都是这个道理。
那些芯片设计商和厂家哪敢说什么？
就在被迫着要多拿出钱来购买服务时, 又一个熊猫出现了。
这对国内的IC产业来说可真是个好消息。
有它，就可以来跟美国佬讨价还价了。
海芯的处境其实和几年前的熊猫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国人有时候过于善忘，毕竟谁能够保证两三年后他们的公司还存在呢？
有时候不能太长远目光，这是时代留给他们的教训。
双方都有各自的小九九，而骆新蕊则是把己方利益最大化。
知道这些购买者并非十足的可靠，那就支付定金。
一旦违约，定金可是不会退的。
另外又拟定了补充条款，如果美国服务商提供了新的低价，那么骆新蕊也要吃一口差价。
三分之一的差价。
这种行为极不道德，但道德是什么？
之前谁又跟熊猫讲道德了呢。
“干得漂亮。”
秦蓁的激动让傅鹏霄无限感慨，这还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秦蓁这次是真被钱为难住了。
刚想要开口，秦蓁又问了起来，“你说在弄新的生产线？”
傅鹏霄点了点头，“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国内的生产线之前都是从国外引进的，自家的都撇下了。”
当初虽然有相关的号召，鼓励通过技术引进发展自身技术，然而这也终究只是个口号。
傅鹏霄寻思着秦蓁要发展自主EDA软件，如果真发展起来那对国内的IC产业是个重大利好，他思索许久最终还是在新生产线上下功夫。
“你跟我详细说说看。”
IC产业的利润巨大，秦蓁可不只是想要在EDA软件服务上分一杯羹，她的终极目的还是光刻机。
只不过一直还没找到太合适的机会涉足其中，没想到傅鹏霄先牵扯了进来。
当然傅鹏霄搞的新生产线也和光刻机相去甚远。
不过多少还是有些联系的。
双飞电子厂做的就是集成电路，只不过他们出产的集成电路相对来说技术含量比较低，胜在便宜。
这是典型的日本半导体产业的缩影。
某种意义上已经跟不上当前IC产业发展趋势。
芯片越来越小，而上面的电路则是越发的复杂，这就对光刻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毕竟要在小小的晶圆上安装数以千万计的电子元器件，是人工无法办到的事情。
而光刻机则可以。
光刻机的发展史相对较短暂，但势头迅猛。
尤其是在世纪末和世纪初，光刻机这一半导体设备会发生跨时代的变化。
没能抓住这个发展的契机，国内的半导体产业远远落后于时代，以至于后来被卡着脖子不能发展。
秦蓁深呼吸了一口气，“咱们国内也有半导体设备的生产厂家吧，回头你给我引荐下。”
“你这就要从软件发展到硬件了吗？”
这进度有点猛啊姑娘。
“先了解下，咱们要软件硬件两手抓，不然还不是被人卡脖子？”
那种滋味不好受。
傅鹏霄的体会一点不比秦蓁少，“那行，对了过两天章程达他们要来首都，你们一起吃个饭聊聊？”
章程达负责销售和技术维护，比起上一份工作，现在手头上的工作更辛苦一些。
毕竟之前他也只是技术或者说科研人员，现在做起了销售，有时候还要被人拒之门外，脸上挺挂不住的。
但有些事情，可不就得一点点去干嘛。
过去这段时间，章程达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厚厚的火车票让他觉得火车才是自己的家。
四处跑，总算不负众望。
“蓁蓁比之前高了点，越来越漂亮了。”骆新蕊来之前还特意去给秦蓁买了身连衣裙，知道女孩子还有工作，不能穿的太粉嫩压不住人，她买的是红色的衣服，端庄大气又肃穆。
不过这么白皮肤的小姑娘，就该穿的粉粉的才可爱。
秦蓁看着骆新蕊，觉得和第一次见到时简直判若两人。
比之前瘦了些，脸上也许多神采。
倒是没见多少疲惫。
大概人忙起来，而且有所成就的忙碌带来的成功的喜悦总会压制住那些疲惫。
章程达也差不多。
精瘦的人，眼底流光溢彩。
说起了谈成的几个合同还有接下来的计划，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等回头我们还要再去天津一趟，那边有几个厂商可以再谈谈。”
“对了秦蓁，美国的那个办事处在那边你知道吗？”
秦蓁眼角扬起，“你打算上门去找茬？”
“不是，问问而已。”章程达笑了笑，离开这边餐厅的时候又说了句，“一直以来都是被他们压制，一想到他们被咱算计了，这种感觉可真不错。”
年轻的姑娘看着外面的行人，扭头看了过去，“等回头咱们的IC产业发展起来，就在也不用受制于人，谁都不敢在我们面前大声说话。”
谁都不敢在我们面前大声说话。
章程达低声念叨着，好一会儿他笑出声来，“那我等着，等这一天到来。”
男人的眼睛里有星光闪烁，秦蓁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人，眉眼间含着笑，“会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