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求之不得
时间:2021-10-26 10:13:43

  ——阿骄,你看到这封信时,娘已经离京了,别撵路了,娘会挑你撵不上的那条……
  ——你是娘的女儿,娘其实一直以来心中都清楚,你想要的,你喜欢的,和你不容易的。你爹去世得早,娘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帮你周全,只能看你自己一人在朝中斡旋,你一天天长大,在娘眼中,你就是最耀眼的那颗星辰,娘很为你骄傲,也内疚,抱歉……
  ——你在朝中遇到多少事,娘能做的其实都已经很少,送你早起去早朝,提醒你记得吃饭,做一做你喜欢吃的点心,听你抱怨朝中的事,也听你每日的抱怨,感激,难过,高兴,都围着一个人。阿骄,你长大了,有你自己的生活了,娘能你替做的其实有限,你也不必事事记挂着,去到何处都要考量娘如何想……
  ——娘会去北关,去苍月,去白芷书院,那是属于娘和爹的记忆,是娘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你的未来人生不应当是为了娘,选择什么,放弃什么,阿骄,你长大了,也有一日会为人母,也有一日会明白,娘的期许,最简单不过,是望你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处,也希望娘的小阿骄诸事都好……
  ——此行路长,有蒜苗与豆丁为伴,不必担心,等娘见过同你爹约定的风景,会再回来……
  信笺滑落指尖,许骄泣不成声。
  天大地大,许骄忽然想追,都不知道当去何处追……
  许骄低着头,捧着脸,最后埋首在双臂间,双臂搭在双膝上,泪如雨下。
  岑女士走了……
  许骄在马车中哭得有些无助。
  她是许骄啊,但没有岑女士,她什么都不是啊!
  她什么都不是……
  ***
  入夜许久,许骄在惯来的面摊前坐下。
  老板娘早就熟悉了她的身影,连忙上前,“相爷来了?”
  许骄一惯温和有礼,很少似眼下这样低着头,有些丧气模样。
  老板娘仿佛瞥到她眼眶是红的?
  “酸辣粉,要加麻加辣加酸那种……”许骄声音低沉。
  “哦哦……”老板娘没有多问,赶紧去做。
  许骄实在不知道去何处。
  不想回鹿鸣巷,不想去陋室,不能去政事堂,也不能去翰林院,甚至,都不能同旁人说起心中的事,只能在偏静小巷的面摊里,求片刻安稳。
  许骄没哭了,只是眼圈还稍微有些泛红,整个人没太多精神,气压有些低沉,目光也盯在筷篓处出神。
  忽得,身前有身影落下,就在她对面落座。
  柏靳?
  许骄意外。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睛,才想起应当还有些微微泛红,她怎么会想到在这里遇到柏靳。
  “殿下怎么在?”许骄声音嘶哑。
  柏靳也意外。
  柏靳没有戳破,温声道,“嗯,有次见到你和魏帆这里,知道这里有一家酸辣粉,原本是想离京前尝一尝,结果没想到遇到你,真巧……”
  柏靳一面说,老板娘一面迎了上来。
  既然同相爷认识,应当是相爷的朋友。
  老板娘见他也温和有礼,“一样的。”
  老板娘会意。
  但凡同相爷一道来这里的,都是同相爷要一样的酸辣粉。
  桌上一侧有水盅。
  柏靳拿起一侧的开水烫碗筷。
  许骄目光微微怔了怔,略带诧异般看他,柏靳烫完碗筷,递到她跟前,许骄接过,眼中都是诧异。
  但柏靳已经拿了一侧的茶壶给方才烫过的茶杯斟茶。
  “许清和,承蒙一路照顾,以茶代酒。”柏靳端起茶杯。
  意思是,践行茶。
  许骄收回目光,也端起茶杯。
  他果真是猜出来她不能喝酒的,所以当时在富阳,最后践行宴上用茶水,他是特意照顾她的。
  许骄没有戳破。
  恰好老板娘端了两碗酸辣粉来,“慢用。”
  柏靳看了看这辣椒和扑面而来的酸味,不由笑了笑,“我还真的许久没吃这个了。”
  许骄看他,提醒道,“有些辣……”
  柏靳看她。
  她又道,“吃相也不优雅……”
  柏靳忍不住笑,“都吃粉了,还要什么优雅。”
  许骄终于笑了。
  两人都各自尝了一口。
  柏靳并没有呛住,辣到,或是旁的,是真吃过,不像早前宋卿源和齐长平,想到宋卿源,许骄眸间微微滞住。
  “有不开心的事情?”柏靳问。
  许骄抬眸看他,“嗯。”
  柏靳不瞎,看得出她眼睛微红,她越掩饰,越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如坦诚。
  柏靳没有追问,只是道,“我也有不如意的时候,但后来发现,其实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头看,也并不是那么不如意,只是那时候在情绪里出不来,也看不清。”
  许骄看他。
  柏靳笑道,“所以,不开心就不开心吧。”
  许骄也跟着笑了笑。
  好似早前的压抑去了些,柏靳也绝口没问旁的事,只是同她一道说起了富阳的事。仿佛说起富阳的事,分散了注意力,许骄没早前那么郁结在心。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临到末了,南顺京中该宵禁了,他不回驿馆也不妥了,柏靳方才起身,“许清和,我欠你一碗酸辣粉。”
  许骄轻笑。
  柏靳也莞尔,拂袖转身。
  只是柏靳一走,许骄这处又冷清下来,兀自坐了许久。
  老板娘为难,“相爷,我们要收摊了。”
  许骄看了看她,温声道,“我想多坐会儿,你们先走吧,我让人帮你收着。”
  许骄放了银子在桌上。
  “不用不用!”老板娘没要银子。
  许骄看她。
  老板娘叹道,“相爷,您随意坐,东西不管了,明日我们再来,就是相爷,夜深了,您也早些回家,熬夜伤身。”
  许骄点头。
  京中是要宵禁,但是巡守的禁军见是许骄,都拱手,不敢上前叨扰。
  许骄在面摊处喝了许久的茶。
  茶凉了就是凉茶。
  快子时的时候,大监寻来,“相爷,老奴到处找您,您怎么在这儿?”
  许骄看他,声音里有些疲惫,“怎么了,大监?”
  大监叹道,“陛下在等相爷,脸色不怎么好。”
  许骄顿了顿,目光没从大监身上离开,却忽然起,这些年来,她似是听了无数多次这样的话,宋卿源在等她,宋卿源脸色不好,宋卿源不高兴,宋卿源在置气……
  但这一刻,许骄不想回去。
  “大监,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坐坐,我晚些就回去。”
  许骄说完,大监诧异瞪大眼,好似听错了一般,“相……相爷……”
  许骄温和道,“大监,我心情不好,我晚些回去。”
  大监这才木讷点头,而后转身,但走几步又回头几步,见许骄没有动弹过。
  ……
  再晚些时候,身侧的白玉兰香传来,像无数多次一样,许骄抬眸看他。
  他是天子,穿得最多是靛青色的龙袍,早朝时候会带十二玉藻冕旒,有天子威仪,但在鹿鸣巷时都是今日这样的锦衣华袍。
  “你在这里做什么?次次都要朕来找你吗?”他没有落座,居高临下看她,声音是惯来的清贵。
  “吃酸辣粉,发呆。”
  “同谁?”
  “……遇到柏靳了。”
  宋卿源目光里稍许不满,“你今日特意气朕的?”
  “没有。”许骄忽然觉得很累,低头不再看他。
  “因为柏靳?”宋卿源明知道说的是气话。
  许骄抬头,沉声道,“是因为我娘。”
  宋卿源微微敛眸。
  许骄深吸一口气,方才好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眼下再次浮上双眼,“你到底和我娘说什么了?”
  宋卿源淡声,“说你是朕的人,前朝后宫都是,让她别干涉……”
  宋卿源话音未落,许骄头一次打断他,“宋卿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明明可以不用的,你明明知晓我在意我娘……”
  宋卿源怔住,见她不仅眼眶,鼻尖都跟着红了。
  他很少见许骄这幅模样,更没见许骄打断过他说话。
  宋卿源:“……”
  许骄看他,淡声道,“陛下是天子,高高在上,许骄消受不起。”
  宋卿源脸色微变。
  许骄轻声道,“是我年少不懂事……”
  许骄没有再说下去,起身离开。
  宋卿源握住她手腕,有些微恼,“许骄,你闹什么?”
  许骄看他,眼泪夺眶而出,“我娘离京了,我难过,我闹一闹不行吗?”
  宋卿源僵住。
  许骄伸手掰开他的手,“陛下,微臣明日不早朝了。”
  许骄转身,上了远处马车。
  月色微凉,宋卿源心烦意燥,他是想撵上她的,但他是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早点更,mark一下,鸵鸟骄第一次打断抱抱龙
 
 
第055章 离京
  许骄近乎一夜没怎么睡。
  没有岑女士的陋室很冷清,除了许小汪,许小兔,就只有许大仓,许小仓,和一堆小小仓……
  许骄捧着杯子坐在湖边的靠椅上,看着湖中沿岸灯笼的倒影出神。
  也忽然想,岑女士早前是不是每日也如此,每日在这里盼着她回家,守着她每日晨间说一声记得吃饭,夜里说一声早睡……
  没有她,岑女士可以过更好。
  人最容易忽略的便是父母,最容易觉得理所应当。
  但一旦离开,又最容易想念……
  许骄知晓自己在情绪上。
  那就在情绪上。
  什么都不想……
  许骄将杯中的酒饮尽,靠在湖边的躺椅上小寐。
  葫芦给她盖了衣裳。
  天边很快便至拂晓。
  ***
  明和殿内,宋卿源也一宿没合眼。
  大监更不敢合眼。
  天子看了一整晚的折子,一声未吭。
  其实到最后,大监入内照看时,见天子大多时候都在看着龙案上的仙人掌出神,有时亦会伸手,指尖轻触仙人掌上的刺,也扎得指尖生疼。
  宋卿源垂眸。
  ……
  翌日早朝,子松陪同。
  阳光透过金殿琉璃瓦上的飞檐翘角,在殿中投下道道光晕,百官手持笏板,殿中庄严而肃穆,殿首却没有那身会时不时偷偷瞌睡的深紫色朝服身影。
  整个早朝,宋卿源近乎没怎么说话。
  殿中都觉察天子不想开口,没人想去撞枪口上,都简短完成了必须的奏报,要么等着稍后去明和殿单独面圣,要么去政事堂见相爷。
  ……
  下了早朝,宋卿源一连在明和殿中见了四五人。
  分明和早前相同。
  但分明又不同。
  手中折子没什么不对,但宋卿源烦躁扔了折子。
  子松温声入内,“陛下。”
  宋卿源沉声道,“去看许骄在做什么!”
  子松诧异,很快反应过来,陛下又在同相爷怄气……
  虽然早前陛下也时常生相爷的气,但早前陛下置气,都是寻了相爷入宫训一顿,眼下,是偷偷让他去政事堂看相爷。
  子松是天子近前的人,鹿鸣巷也伺候过,心知肚明。
  天子关心相爷,但是绝对不会自己说。
  ……
  稍晚的时候,子松回来,“陛下,相爷在政事堂忙恩科的事。”
  宋卿源看他。
  子松继续道,“还有几日就是恩科了,政事堂和翰林院都忙得团团转,好些大人都顾不过来,走路都撞人,也事事围着相爷。”
  宋卿源看问道,“在发脾气吗?“
  子松微怔,忽然反应过来,应道,“相爷没发脾气,看着挺精神的。“
  宋卿源:“……”
  见天子不吱声了,子松退了出去。
  ***
  许骄是挺精神的。
  今日政事堂像要炸了一般,她必须精神。
  喝了好大一杯浓茶,还不精神的时候,生咬了一口辣椒,六子看着都觉得辣。
  许骄果真人精神了好多,然后一口气喝了好多茶。
  早上没去早朝,但在政事堂做了很多事,一整个上午,来找她的人七七八八见得差不多了。
  忙起来好。
  忙起来就什么都不想了,没时间,也没精力。譬如因为之前西南驻军的收编,已经将西南胡亚一族纳入了南顺的版图当中,要深入融合,就要将交通上的壁垒打破。
  工部这段已经筹备了两月工事方案。
  山路太多,道路很难,就是早前胡亚一族内部奔走也难,但若是道路不打通,日后也很难稳定。
  沈凌目前暂代工部之首,除却手中恩科的事,工部的事沈凌也都在看着。
  一上午,许骄除却见人,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恩科进度排查和西南工事的商讨上。
  天子要的是西南通畅。
  要怎么通畅,是政事堂和工部,户部的事。
  工部已经投人做了好几个月,初步的方案有了几版,并着最新地形图,同许骄,工部还有户部的人一道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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