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求之不得
时间:2021-10-26 10:13:43

  方案很多,有难有易,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不同,必须工部和户部坐在一处沟通,最后许骄拍板。
  许骄看了许久,也听了许久。
  国中大的工事项目不少,但西南的特殊。胡亚一族才归附南顺,这条线路要尤其慎重。既要快,又不能轻易动。
  “相爷。”沈凌看她。
  许骄环臂,“我今日脑子不太清楚,等我想两日。”
  众人拱手。
  她确实有些犯困,不易做决定,工部有工部的道理,户部有户部的理由,西南驻军的出发点则是□□,都没有错,但一定有取舍。
  许骄需要清醒一些的时候做决定。
  晌午许骄没吃饭,政事堂打了小盹儿,下午过后才精神了些,而后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每日都是人来人往。
  朝中的所有文书几乎都在翰林院。
  许骄每日有大半的时间在政事堂,小半时间在翰林院。
  去翰林院的时候,何进在安排翰林院上下的事,沈凌眼下的重心在工部和恩科上,何进多看些,两人之间并未起冲突。
  何进日后也是好的副手。
  临近恩科,翰林院到了最忙的时候,许骄去的时候,不少人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没同她招呼。
  许骄想起自己初到翰林院时,仿佛也是这个模样,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她那时才从东宫出来,对朝中之事,翰林院中的事都不熟悉,但因为她是宋卿源身边的人,所以人人都对她照顾。自然,也有人在背后非议,说她是因为东宫的缘由受了优待。
  她那时候一头扎在翰林院的事情里,每日都在拼命做事,对周围非议声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搭理。
  那段时日,她近乎都睡在翰林院,她也没那么功夫搭理旁的事,她虽然去翰林院的时间最短,却是最出众的一个。
  慢慢的,非议声越来越少,也因为,她忙到没时间去听。
  宋卿源在东宫的时候其实很少去翰林院,但她在的时候,宋卿源会特意来看她,她以为宋卿源会夸她,宋卿源却黑脸,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愣住,支吾道,“总不能总让人家说是东宫的人。”
  宋卿源开口,冷清矜贵,“要么你也是。”
  她忽然无法反驳。
  宋卿源将她手中的卷宗拿开,“去睡觉去。”
  许骄不敢和他犟。
  离开前,还抱了一摞文书,像个受气的小书童一般。
  她个子本就不高,在男子里显得尤其清瘦。
  “许骄。”宋卿源唤她。
  她委屈转身。
  宋卿源轻声道,“我让你来翰林院,是因为朝中的文书都是从翰林院出的,不是让你来掐尖儿的。”
  翰林院编纂,位同副相。
  宋卿源从一开始,想的就是让她做翰林院编纂,负责统管翰林院所有文书和安排,天子近臣,日日都在一处,也不必外出,只是后来宋卿源登基,朝中暗潮涌动,她离开了翰林院去六部两寺,一直到后来为相……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
  何进唤她,许骄才回神。
  “相爷,都是今日的文书,您过目。”何进递给她。
  她逐一看过,要改的地方只有一两处,她知晓宋卿源的喜好和习惯,她瞄过一眼的文书被打回来的很少。
  “改了送去吧。”许骄轻声。
  “是。”何进照做。
  看到何进,许骄想起了齐长平。
  长平应当到西关了,面临的也是很难的开局,他应当要经历的。
  ……
  何进入宫,去了明和殿。
  手中既有文书,又有拟好的圣旨,都是要天子过目,加盖玉玺。
  子松入内,“陛下,翰林院何大人到了。”
  宋卿源沉声道,“宣。”
  齐长平走后,原本替代齐长平的人是陶和建,但是许骄让吏部把陶和建调任了,如今是何进跟着许骄。
  何进拱手,“陛下,今日翰林院拟定的圣旨与文书。”
  “清和看过了吗?”宋卿源抬头。
  何进应道,“许相看过了,改了几处。”
  宋卿源颔首,“朕不必看了。”
  何进应是。
  相爷看过的文书,陛下几乎都不会再过目,除非是正好空闲。
  何进上前,在一侧加盖玉玺。
  宋卿源问,“她人呢?”
  何进道,“相爷在翰林院忙恩科的事。”
  宋卿源噤声,继续低头看奏折。
  等何进处置完,拱手请辞。
  宋卿源唤了声,“何进。”
  “陛下。”何进转身回来。
  宋卿源道,“让她别太晚。”
  “是。”何进应声。
  ……
  何进折回时,许骄还在翰林院。
  何进是知晓相爷的,事情不做完,拖着心中难受。
  那时候在翰林院,跟在相爷身边最久的就是他和长平,不少事情都是他和长平去做的,尤其是长平。长平离开后,相爷需要处理的事情确实比早前多了很多。
  何进上前,“相爷,有什么何进能帮忙做的吗?”
  许骄看他,温声道,“要有时间,帮我把这两摞文书里的待办整理了。”
  “好。”何进在许骄临侧的案几前落座。
  东西很多,整理起来需要些时间。
  他不如相爷自己快,也不如长平同相爷之间的默契,但能分担一些是一些。
  何进忽然想起,“相爷,刚才从明和殿出来,陛下让同相爷说一声,别太晚。”
  许骄悬笔微滞,轻嗯一声,没没有再说旁的。
  何进也没多想。
  只是又过了稍许,都已入夜,何进才想起,“相爷,今日不是陛下在宫中设宴给苍月太子送行吗?相爷不去?”
  当初太子去富阳的几日,是惠王和相爷作陪的,照说如果苍月太子要离京了,今日的践行宴相爷应当是要去的。
  何进问完,许骄淡声道,“不去了。”
  何进不好再多问。
  ……
  等何进将这两摞文书整理完,已经夜深。
  “相爷,整理好了。”何进起身,朝许骄拱手。
  许骄大致翻了一眼,简单清楚,只是因为这些事情早前是长平在做,所以齐长平的行文风格她熟悉了,一目十行,但是何进的她需要在脑海里转换。这需要时间磨合,何进已经做得很好。
  “辛苦了,何进,先回吧。”许骄温声。
  何进再次拱手,“相爷下官先走了,相爷也早些回。”
  许骄应好。
  只是何进一走,许骄想起柏靳的事,又出了许久的神。
  一侧就有纸和笔。
  许骄拿了一张白纸。
  ——“许骄,你很特别……”
  许骄写下“特别”两个字。
  ——“许清和……我想,我们可能真的有些缘分也说不定……”
  许骄又写下“缘分”两个字。
  既而是女官,和亲,赋诗,刷碗筷,酸辣粉,口头禅,还有帝王,帝王是应该宋卿源这个样子的,除非,还有旁的观念更加根深蒂固地根植于脑海中……
  许骄脑海中缓缓涌起一股莫名念头。
  有些荒诞,但又有些挥之不去的念头。
  许骄怔住。
  ……
  宫中,宋卿源设宴为苍月使臣送行。
  许骄未至。
  其实许骄未来,柏靳并不意外,宋卿源也不意外,最意外的是宋昭,“许骄人去哪儿了?”
  在宋昭的认知里,许骄同去过富阳城,而且算和柏靳聊得投机,即便点个卯也应当要到啊。今日宫宴的时间不短,许骄干嘛去了?
  只是宋昭不好问。
  临结束前,大监附耳,“相爷不在鹿鸣巷,也不在陋室,政事堂和翰林院都不在。”
  宋卿源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同柏靳举杯。柏靳身份尊崇,宫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奏乐,使节间相互交谈,言辞甚欢,宫宴一直持续到亥时左右结束。
  宫宴结束后,宋昭送柏靳回驿馆。
  柏靳明日晨间启程离京,去慈州,走水路回苍月。
  “我明日来送太子。”宋昭拱手。
  “有劳。”柏靳温和。
  临回苑中时,柏靳找鸿胪寺卿交待了事宜,苑外,正好听到猫叫声,目光瞥过时,不由驻足。
  见是许骄。
  鸿胪寺卿诧异,“许……许相?”
  许骄原本在摸着小猫的头,这才起身,“许骄有事求见太子。”
  柏靳看了看她,又朝一侧的鸿胪寺卿道,“你去吧。”
  鸿胪寺卿拱手离开。
  柏靳上前,俯身从地上抱起那只猫,自从来驿馆,柏靳一直在照看它,所以也知晓蹲在柏靳苑外等柏靳回来。
  “你不该来。”柏靳轻声。
  许骄微讶,不知道他这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怀中的这只小猫的。
  柏靳继续道,“元帝会介意。”
  许骄才反应过来,他什么都猜得到。
  周遭没有旁人,许骄低声道,“我来找太子,确认一些事情。”
  柏靳看她。
  许骄深吸一口气,“柏靳,我们是同一类人吗?”
  他说过她很特别,一而再再而三暗示他们‘可能’有些‘缘分’,他会习惯用开水烫碗筷,会觉得女子当官是正常的事,男子不必沾沾自喜,女子也不必妄自菲薄,有能力的,居何处都一样,还会说和亲是去他大爷的无能。
  他有很多见地同她相同,但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同,甚至她的口头禅,宋卿源听到了总会训她,但柏靳会不以为然,似是听惯,再多都不会不习惯,他们会选同一首赋诗,是觉得这首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也能想到同一首诗背后的故事。
  他与她的默契,是建立在近乎同一种认知,习惯和见地之上。
  柏靳是太子,但是是苍月的实际掌权者。
  他和宋卿源一样都是帝王,或是日后的帝王。
  她早前在鸿胪寺,出使了旁的国家,知晓帝王应该是宋卿源这幅性子和模样,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观念,根深蒂固,不可能轻易改变,除非还有旁的观念更早,且更根深蒂固地根植于脑海中,是他自己早就有的思想……
  所以这样的人,才同时兼具帝王气,又有旁的见地。
  她不得不想,他和她一样。
  或是,至少他是这样的人教出来的……
  许骄想过要不要问。
  但若是不问清楚,她可能心里会一直反复困惑在这个念头里。
  柏靳笑了笑,不置可否,却道,“许骄,伴君如伴虎。”
  许骄看他。
  柏靳轻声道,“走得越近,越不容易脱身,宋卿源是一个典型的帝王,你想改变他不容易。”
  许骄还未反应过来,柏靳又道,“你想走也不容易。”
  许骄微讶,但柏靳的目光似是将她看穿。
  柏靳放下手中的猫,轻声道,“许骄,你有难处可以来寻我。”
  许骄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许骄并无二心。”
  柏靳笑了笑,最后才道,“是,我们是同一类人,所以,你若遇到难处可以来寻我,我会帮忙。”
  许骄惊呆。
  她早前只是猜测,但这句话真正从柏靳口中说出时,许骄整个人都僵住。
  柏靳知晓她需要消化时间。
  “苍月见,许骄。”柏靳转身。
  许骄立在原处良久。
  ……
  “陛下,相爷去驿馆见苍月太子了。”大监忐忑拱手。
  意料之中,宋卿源砸了茶盏。
  从庆州回来过,大监第一次听他砸茶盏。
  ***
  从驿馆回鹿鸣巷的一路,许骄都还有些恍惚。
  她从未想过,还会有另一个穿越者。
  而且,还有交集。
  这个念头让许骄有些猝不及防……
  临到下马车,许骄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就好似……你早前想的很多事情都是错的……
  许骄下了马车,回了府中,在苑中见到大监,不由愣了愣。
  大监快步上前,“这回真生气了,茶盏都砸了,相爷,这回真要哄了。”
  许骄仿佛从另一个频道切了回来。
  推开屋门,果真见宋卿源在案几前看奏折,一张脸阴沉着,似乌云密布。
  她推门而入,他没抬头,声音冷得似深渊冰窖,“去哪里了?”
  但凡他问起,就是知晓,许骄轻声,“驿馆。”
  “做什么去了?”他继续冷声。
  “道别。”
  宋卿源当即砸了奏折,一声没吱。
  许骄羽睫轻轻颤了颤,抬眸看他,他从来没当着她砸过东西,虽然总是听大监说他砸了茶盏,砸了折子,但她跟前,宋卿源从未做过这些事……
  许骄眼眶忽得微微红了,听他一字一句冷声道,“宫中的践行宴你不去,单独去驿馆道别,许骄,你是真有心,还是听不出来朕昨日介意?”
  许骄噤声。
  宋卿源看她,“柏靳同朕说你很特别。”
  许骄愣住。
  宋卿源继续,“他特别吗?”
  许骄怔住,想起柏靳那句,“是,我们是同一类人”,许骄一时错愕,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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