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眼下魏王叫她来,还叫她看卫三写的信,她自然不知是何意。
可魏王听了她的话后却缓声道:“你先将这封信看完,便知我为何请你过来了。”
阿月闻言只能答应。
然后拿起那封信细细看了起来。
卫三的信写的很简洁,通过其中的措辞和篇幅的长短就能看出来这是个不怎么说话的人。
可偏偏就是这么短短几段,却让阿月面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惊愕,再到有些不敢置信。
半晌,她看完整封信,抬头看向魏王。
“这、这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卫三不会骗我。”魏王道,“且他如今不在渭宁,也不知渭宁还有个林玄清是一样的症状,想来云沧城内的情况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
阿月:“可他信中还提及,此事似乎和库高国有关……”
原来,卫三先前便写信回来说过如今的云沧城内,总有些人莫名地发狂,从开始的虐杀家畜,到后来的杀人。只是那时他不知是什么原因,故而决定留在云沧探查。
如今查到的线索,那些性情大变的人似乎都喝过云沧城外一处泉水,之后便在短短十几日甚至几日内变得嗜血残暴。
“法曹府的人查到,林玄清在几年前曾去过云沧,那时他不知从哪儿得了之中名叫‘滇筠’的药,那药似乎有些成瘾性,且会改变人的心性,这也是为何他院中会有那几具女尸的原因。按照卫三的说法,云沧城内那些人和林玄清的症状十分相似,想来应当也和滇筠有关,只是那些人发作的时间比起林玄清要短得多,这点还要再去查才行。”魏王说着想了想,而后道,“至于是否真的如卫三信中所言,此事和库高国有关,暂且无法下定论。”
毕竟事关两国,不能轻易下决断。
“那王爷您的意思……”
“你认为呢?”魏王竟直接看着阿月问道。
阿月闻言一怔,接着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并不了解卫三,但从他信中的言辞中能看得出,他平日应是很谨慎的人,所以用词才会一再斟酌。这样情况下,他既然能说出此事和库高国有关,想来是有了证据,我觉得……”
魏王以为她会就此下定论,谁知她最后话语一转,直接道:“若是可以,最好是王爷您派人亲自去云沧城看看,无论此事是否真的和库高国有关,城中之人忽然性情大变也不是小事,若是调查有了结果,皇城之中必定要过问,”
魏王闻言眼中带着笑。
“你说得对。”他原就打算这样做的,“我过会儿便派人去云沧城,先将此事查个大概,再决定要如何上书皇兄。”
他说到“皇兄”二字时,眼神落在阿月面上,似乎在看着什么。
但阿月却毫无所觉,反而点头说了句。
“先调查了再上书确实比较合适。”
魏王见状指尖微微一松,眼底笑意加深。
“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太好,是昨夜未睡好吗?”
先前魏王还以为是光线问题,眼下细细一瞧,便发现对方眼下似乎有浅浅乌青。
阿月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接着想了想便道。
“确实有点,晚上好像做了好多梦,但是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感觉心口有些难受。”
魏王见状便道:“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阿月一听觉得有点夸张,忙道:“不用了,就是做梦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我总觉得,好像跟我以前的事有关。”
她告诉魏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之前也曾经有过一回。
“那次我醒了后,感觉就和今天一样的。不过那时候比这回记的稍微多了些。”
“你是说先前你也曾梦见过?且还记得一点?”
阿月点点头。
“那记得的那部分是什么?”
“嗯……”阿月回想了下,“好像是……火光。”
魏王闻言一顿。
“什么?”
阿月便揉了揉额头。
“就记得这点了。”她道,“梦中一片火光,好像还有个人在跟我说话,其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魏王缓声道,“大夫都说了,你的记忆恢复不能强求,顺其自然为好。”
阿月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我也不是很着急,横竖按照现在的情况,应该慢慢地我就会想起以前的事了。”
“正是如此。”魏王看着她道,“若是日后你想起什么,记得告诉我,我也可以派人按照你说的线索去找,说不得很快便能找到你以前认识的人了。”
阿月闻言一下便高兴起来。
“王爷,谢谢您!”她是真心地感谢对方。
她不知道的,在她离开枫苑后,魏王唇边的笑逐渐敛了下来。
“去查查阿月来渭宁前的事。”
他也不愿多想。
可心中却总有种预感。
让他无法安定下来。
第四十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九)……
李年的动作很快。
或者说, 阿月来渭宁前的事过于简单,以至于他不过叫人去问了马尤氏他们,便问出了结果。
于是去回话时, 他便照着自己听到的说了。
“那马尤氏说,当初是在京郊外救下的阿月姑娘,那时候阿月姑娘头上都是血, 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至于阿月姑娘先前的事,马尤氏说自己也不知道。”
这些情况和阿月自己所说的没太大分别。
有所出入的大概就是她在磕着头昏过去后马尤氏将她救走那段时间的事了, 但这都并不是重点。
魏王在听了这些后, 最终问了句。
“你方才说, 马尤氏是何时遇见的阿月?”
李年想了想, 接着道:“似乎是冬至之后没两日。她说那时候他们商队刚好启程回渭宁, 在京郊的路上碰见的阿月姑娘。”
他说完似乎都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可魏王听了后却沉默了半刻。
“不用查了。”最终他开口说了句, “此事到此为止,日后关于阿月的事情, 都不必再查。”
李年闻言虽有些奇怪,可也没开口问, 只是恭敬应了声。
“对了, 这几日阿月怎么样?”
“回王爷,阿月姑娘这几天挺好的。”李年回道, “自打上回知道铃铛带她出府回来被降罪后,她便再没提过要出去了, 整日就在自己房中,有时看看您送去的那些兵书,有时给银铃她们煮茶……就是她自己赢回来的那些茶。这两日她好像又喜欢上了点心,没事的时候就往厨房跑。”
关于阿月这几日的情况, 李年都细细说给魏王听。
而魏王 听着听着,脑中似乎便有了画面,原本浓黑如墨的双目中逐渐有笑意浮现。当听得最后一句时,他笑了一声。
“想吃点心叫银铃去厨房吩咐一句便是,怎么还自己跑去?”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便又道。
“今早厨房不是来回话说研制出新的糕点,叫什么雪花酥?你亲自去厨房一趟,叫他们做好,过会儿本王带了去找阿月。”
李年一听便道:“王爷何必自己去,您叫人请阿月姑娘来枫苑不是很好吗?”
魏王却摇摇头。
“本王自己去好些。”
若是叫阿月来枫苑吃那雪花酥,那就不叫送了,而是赏赐。
他亲自带了去,才算诚意。
李年确实不是很懂,因为在他看来,王爷在阿月身上费的心思太多了。
原先他以为王爷是因为阿月于兵法一事上独特造诣才对其另眼相待,可时日长了,他才慢慢发现,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
虽说王爷这么些年都希望找到个和他一样对兵法有兴趣,且造诣极深的人。
可那时的王爷看起来仅仅是想找个知己罢了。
想当初的紫苑,那时王爷也以为她是个懂兵法的,还特意去陛下跟前将她要了过来。
行宫那回李年没跟着去,因此在发现王爷带了个姑娘回来后,他开始还以为是王爷看上了紫苑,想要收房。
于是便特意叫人替紫苑梳洗打扮,接着安排了对方去王爷跟前奉茶,结果当夜王爷便叫紫苑离开,接着又吩咐了李年,让他替紫苑安排个轻松的活计,日后就不要在踏足枫苑了。
这一下倒把李年整懵了,于是追问了魏王难道不是要收房?
结果魏王却让他不要瞎想,紫苑是清清白白一姑娘。
之后李年才搞清楚为什么王爷会把紫苑带回来。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李年自然不敢再多想。
也正因为这样,他最近在看到魏王对阿月的各种费心思后,心中才会矛盾不解。
因为在他看来,王爷很明显在讨好阿月姑娘。
可他又怕自己跟先前一样是多想,故而极为矛盾。
不过他这心思,魏王并不知道,想来也不会感兴趣。
只是看着他又吩咐了句:“快些去厨房吧,本王过会儿就去找阿月。”
李年闻言便回神,忙着应了句,正要离开时,却听得枫苑外一阵骚乱之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他于是看了魏王一眼,结果对方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你去外面看看。”魏王随意摆摆手,“若是不重要的,你自己解决便是,解决好了赶紧去厨房,别耽搁了。”
显然,眼下能拿到雪花酥去找阿月对魏王来说比较重要。
李年便应了一声,接着匆匆离去。
枫苑内魏王便在想着一会儿见了阿月要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突然。
过了半刻,房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他还以为是李年,正待要问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却见房门处出现的是一个小厮。
“王爷。”那小厮忙着上前,先是行礼,在魏王示意他起身后才站起身子。
“什么事?”魏王道,“李年叫你来的?”
魏王这枫苑,平日这些小厮极少进来,尤其是在没有得到允准的情况下。
也因此,魏王一见着便知道对方是李年叫来的。
那小厮闻言忙应了声。
“正是,李大人眼下正在枫苑拦着锦兰姑娘,叫小的来通禀。”
锦兰?
魏王听得这名字眉心一皱。
“她来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李年要在外面拦着她?”
那小厮便道:“锦兰姑娘和阿月姑娘在枫苑外起了争执,她的鞭子伤了阿月姑娘,李大人叫小的赶紧来告诉王爷您。”
“什么?!”听得这话魏王霍然起身,“阿月受伤了?!”
.
另一边,阿月捂着自己手上方才被鞭子打到的地方,眉心狠狠蹙起。
她的眼中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蕴起泪来,口中还不断地念叨着:“下手也太狠了,这下肯定出血了……”
她的跟前,一个身着水红色衣衫的姑娘正被李年死死拦住。
那姑娘生得娇俏可人,双眸明亮,朱唇红艳,乌黑的长发在身后扎成一束,腰间一条金色腰封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她的手中则拿着一条长鞭,此时整个人正瞪着阿月。
“你那什么表情?我都没用力,鞭子不用扫到你而已!哪就这么严重了,装什么装?!”
阿月原本还只是在看自己的伤口,一听得这话,原本不想惹事的心思一下就散了。
“敢情被打的人不是你?”她抬头看向对方,“要不你把鞭子给我,我抽你一下试试?”
那姑娘一听更生气了。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命令我?!”
阿月看着对方生气又带着高傲的模样,着实觉得她似乎脑子不太好使。
毕竟先前她跟对方说了许多话,结果对方就好像没长脑子一样,完全不听她在说什么,一言不合就直接抽出鞭子往她这边甩来。
要不是她反应快抬手挡了一下,这会儿她只怕半边脸都已经毁了。
好在后来听到动静的李年出来,看见这一幕赶紧跑上来拦住了对方,不然现在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尽管阿月眼下心中有气,但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没立场去训斥那姑娘。
毕竟对方再怎么样也是王府典府长的亲妹,而她只是个客居王府的外人罢了。
思及此,阿月深深叹了口气。
伤口愈发疼了。
而此时,那姑娘眼见阿月不再理她,还以为阿月是瞧不起她,挥着手中的鞭子便又要说什么,却被李年死死拦着。
“锦兰姑娘,你别再闹了,阿月姑娘是王爷的贵客,你伤了她,一会儿王爷出来,还不知怎么处置你!”
李年的话听上去有些严厉,可偏偏眼下没人来帮着他拦着锦兰,只能他自己来,因此这番话倒也显得没什么力度。
锦兰听后便冷笑一声。
“什么贵客?我从没听哥哥提起过,一个外人,敢擅闯王爷的枫苑,我拦住她有错吗?”
阿月听后便说了句。
“我找王爷有事,又不是找你,你在外面拦着算什么?”
“王爷的枫苑向来不让旁人随意进入,我拦你是应该!”
阿月嗤了一声,没再理她。
此时,府上的羽卫匆匆前来,李年见了便忙着道:“快,快拦着锦兰,莫要让她再伤着阿月姑娘!”
李年清楚,光是刚才那一鞭,王爷若是瞧见了都不知要怎样生怒,若是再让阿月受伤,别说锦兰了,就连她哥哥典府长和李年自己都要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