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呀,”乐安半眯着眼拖长了声音,“出身最好不要显赫,但是家里有些底蕴,容易被官员学生归为自己人,不要长子。”
乐安虽然不想驸马带的负担大,但是田舍郎倒也不必,没有半点共同语言,也不了解规则,很大可能会出事。又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宽泛又细致,就缩小了范围:“从科举的进士中找应该合适。”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此话不假,但是这也不是说没有年轻的进士,事实上二十多的进士每次都有几个,再年轻的也有,前朝莫宣卿十七得中,苏瑰、郭元振为进士时也未满二十。年轻得中确实需要才华,但没有才华也不配做驸马。
知道了乐安的想法,江又晴就有处下手了,回去就召见了从四品御史台监察御史江衍的妻子钟氏,让她帮忙观察一下。
这还是江又晴第一次与钟氏如此接近,江又晴和程氏交流一番,确定她是个合格的宗妇后,除了吩咐乐安的事,也打听一下江家其他人的情况。
江芃的讲学生涯十分顺利,毕竟也是考过进士的人,不说家中藏书的丰富,光论应试经验就能够吸引大批学子,加上旁边还有钟先生帮助,自然没有翻车的道理。
江默与江裁花也订了亲,都是从江芃教的学生里挑的,江默也中了举人,正在准备考进士,已经住进了江又晴记忆中的江家老宅。
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方向,一切欣欣向荣。
不过两天,江又晴就见到了钟氏求见的牌子,召进来一问才知道,这么快是因为胡学正的妻子钟离非帮忙了,钟氏和钟离非是在五服内的亲戚,之前钟先生并未在朝为官,这层关系也就一直没有利用上。
昭文帝拿到江又晴送过来的名单,看到上面的人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利用这场婚事宣传朝廷重贤才,也相当于是发布了另一版本的求贤令,而后才想起来这是乐安的备选驸马名单,在确定了乐安地意愿后,昭文帝亲自召见了这几人,从中选择了一个容貌最好的。
定亲的旨意传了下去,恒山公主的婚事自然不能潦草,昭文帝重视,每一个流程都会细细雕琢,光流程就得走两年。
江又晴把自己放水的人情用掉,让定妃帮忙给乐安准备妆奁,钱一分都不会让她贴,江又晴自己准备,只是让她看着宫人别偷懒。
清河公主和驸马平平淡淡的生活,半年京城半年封地的住。而多年没有回到京城的新野公主,终于被昭文帝批准回京见一见五皇子,入京后暂时住到宗人府。
新野公主到达京城后,休整沐浴后,第二天就递了牌子,和驸马一起入宫拜见昭文帝。
第95章 事异
新野公主和之前离京的时候有些不同,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只是一照面,曾经见过的人脑海里出现的第一印象就是不一样了, 但仔细一看, 也没有什么不同。
一进宫, 新野公主就带着驸马去乾清宫拜见昭文帝。两人一前一后, 新野公主面上平静无波,驸马挂着微笑, 但两人之中好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明明顶着夫妻的名义, 缺好像疏远的没有任何关系。
先到侧殿等候, 等到昭文帝有时间召见了,她再带着驸马过去。
“女儿给爹请安。”新野躬身行礼道。
“臣参见皇上。”驸马跟着新野说道。
昭文帝平淡的说道:“起来吧。新野去看看小五,京城待上一两个月就回去吧。”
“是,女儿知道了。”新野公主应道,“那女儿就出去了。”
昭文帝挥挥手, 示意新野出去, 两个人半点没有提驸马, 好像他从来就不存在。新野驸马听到了,知道昭文帝并不想和他废话,大家族出身是看得懂眼色, 把在自己准备的话语咽了下去, 跟在新野公主的后面,默默的出去了。
新野公主出来后, 示意一直跟在身后的侍女上前捧出一早带好的东西,对在门口等候的王永说道:“这是新野地方特产,是个新鲜。给父亲尝尝。”
王永默默的接过, 新野对着他笑了笑,回头看向了驸马,示意他跟上,走到宫门前才让他独自回去,她去找乾西所找五弟,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了。
“新野公主这次回来跟转性一样。”孙贵嫔和江又晴坐在钟粹宫里面的凉亭中,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她竟然专门来和我道歉了。还带了礼物过来,虽然只是野趣,但是实在是和之前那副猫嫌狗厌的样子大有不同。”
贞婕妤也点点头,轻微的敌意隐藏在话语底下:“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清河的府邸她也去了。”
“她去找你了?”江又晴掠过贞婕妤,先和孙贵嫔说话。江又晴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形容词,只能够笼统地问:“她是真的感到很对不起你?”
“这也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孙贵嫔回想起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她是真的在道歉,虽然我不会接受,但是不可否认,她确实真心认为之前的事是她做的有问题。”
说道这里,孙贵嫔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难道新野这地方有这么大的威力,连那种冥顽不灵的人过去都能够感化了。要是在那里修一座佛寺,怕是能普渡不少众生。也是功德无量。”
孙贵嫔入宫这么多年也没有和家人好好聊一聊,等到江又晴这个老上司掌管了这份权力,就想着过来聊一聊说说话,拜托事情的时候不会太突兀。一过来贞婕妤也在,她和贞婕妤也不太熟悉,想了想就从大家都知道的新野公主入手。
这倒是个好切入点,只是一聊到这个最近热火的话题,在场的还有对新野公主警惕提防的贞婕妤,这话题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一直到孙贵嫔走了,都没有找到机会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江又晴对于新野公主的变化没有那么感兴趣,但要是有人想把这个瓜喂给她,她也不介意。只是没有想到自认为和新野公主毫无交集的自己,也会等到她的亲自上门。
“怡娘娘。”新野公主说道。
她已经完全长开了,与江又晴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但这不是江又晴感慨的时候,看到她和李谌一起到达钟粹宫,纵然知道李谌不是什么好骗的,汗毛也在一瞬间炸起。
“不知道新野公主前来所为何事?”江又晴带着新野来到主殿,两个人对坐在软榻上,江又晴问道。
“主要是给怡娘娘赔礼道歉。”新野说道,“小的时候不懂事,给怡娘娘添了很多麻烦。”
江又晴将茶盖掀开,让茶叶的想起弥漫了整间屋子。看着杯子中舒展的茶叶,江又晴说道:“我不记得公主与我有什么交流,当不得公主的道歉。”
“当初或许没有,但是现在是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帮助。”新野公主面色不变,直接说出自己的请求,“我这里有一笔钱,希望您能在小五需要的时候给他。”
“新野公主说笑了,这是您姐弟的事,怎么好扯上外人?五皇子年纪也大了,总是有自己的安排,我居于深宫,恐怕管不到皇子头上。”江又晴直接推辞道。
“小五没有什么根基,我想着老四八面玲珑,三皇子和六皇子是伴,能说的上话的兄弟中只有七弟和小五。因为我之前的事……”新野公主说道这里低下头来,“小五和兄弟们相处的不太好,我在京中的时间也不多。我也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新野公主站起身来,告辞道:“叨扰怡娘娘了。”
新野公主被晓云送出了钟粹宫,踩着落日的余晖出了皇宫。她说的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对之前的事感到抱歉。在出去之前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的行为会对五皇子产生如此大的负面影响,也从未真正意识到皇权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在选驸马的时候还想着用驸马的家世抬高自己。
现在想想真是不可理喻,当初昭文帝看到自己的选择也是这么想的吧。新野公主摇摇头,有些理解昭文帝下旨的时候为什么把她叫过去再确认了。她的驸马实际上只是给名单中的其他人作陪衬,谁能想到她放掉所有正确答案,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陪衬。
昭文帝自己废了老大劲才弹压下去的世家,自己的女儿上赶着过去,把自己皇家的身份看得太轻,也太碍眼了。
而当她真的和驸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刚开始生怕驸马发现不能出仕不满意,但后来发现,即使他不满意,言语间也不敢有半点不恭敬,只敢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这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公主,自己的父亲是皇帝,她不应该这样怯懦,把自己的尊严压在了臣子的身上。
把这一节想通,新野公主再会有去看作为李灵儿的自己做的那些事,睁眼看着五皇子李堇因为她与兄弟不睦,有一些荒谬,她为他树立了太多敌人,以至于亲手断绝了他往上爬的道路。这真的是顺容华所期望的吗?
贴补五皇子自然轮不到怡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拿出了这几年的积蓄,极大的缓解了李堇对于她的复杂感情。她之所以去找怡妃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让怡妃注意到五皇子的存在。走七皇子这条道也是新野公主和五皇子商议出来的。
事实上,论关系,五皇子也只能和七皇子绑在一起,从八皇子开始,要么是年龄,要么是家族势力有问题,看来看去只有七皇子需要他。怡妃宫里势力大,江家有清名但是实际利用率太低,只有江衍一个人在面上。
新野公主回到了宗人府,驸马还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
刚出降的时候,高家春风得意,门槛都换了条新的。谁知道这换的门槛到底没有用上,等到新野公主就封的时候彻底暴漏了自己也不怎么受昭文帝喜欢的事实,虽然对于昭文帝将公主出降高家感到疑惑,但大多数人还是停止了对高家的资助。
现在灰溜溜的回京,驸马自然不想出去被熟人围观,也就守着新野公主做个合格的驸马。高家没了驸马这个身份还要更艰难一些,即便为了高家,他也要做好“妇唱夫随”的工作。
和新野公主引起众人视线后又默默消沉下去不同,乐安这场从人选就备受瞩目的婚事已经不仅仅是皇帝嫁女的事,牢牢地吸引住了前朝与天下士子的目光。
皇帝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放大,这样一个封号特殊的公主的驸马如此出乎意料,已经让大家多加猜测。不论王公大臣在酒局上,诰命夫人在赏花宴上,富商书生在学府与市井间,平头百姓在勾栏酒馆唱戏处,都新奇的在私下议论两句。
昭文帝却仿佛嫌弃这把火烧的不够旺,在养心殿和一众大臣闲聊加深感情的时候,还把乐安提溜出来,让她给大家讲一讲为什么亲自选择这个驸马。
知道昭文帝想要招贤的目的,以及或许还有一点炫耀女儿成才的心情。乐安完美的演绎了一个在父亲影响下知礼的、聪慧的形象。
“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身为公主,驸马无论怎样都不会比我尊贵,那就没有必要非要固守名门望族。以家世论会阻挡许多有才学的人。”
“驸马身中进士,应当是具有才学的人,我希望与他能够在比物质更高的层面上交流。”
早些年随着吕家被压下去的世家在主流面前不成气候,也因为家族积累知道这时候最好的方式是不出声,等待家族人才的兴起。但已经往上冒头的读书人就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虽然他们大多数一辈子都达不到“士人”的标准,乐安的驸马也不是和他们一般的阶层,顶多排在世家望族之下。
奇怪的是,即使这样,他们仍然把乐安划分到了他们的一边,恒山公主的名声由之前的悲喜参半一下子就变成了无暇的、聪慧的、忧心家国的“贤主”,甚至可以说,只要乐安以后不做什么三大罪,名声都差不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婚事的准备越发的盛大起来。
第96章 事端
陆任陆映真被选为恒山驸马后, 生活一切就不一样了,排除同僚上司明里暗里的敲打,整个陆家为了他尚公主都行动起来了, 不光是他们本家, 连带着在族谱上五代以内的族人或多或少都有表示。
陆映真是否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想法不是人们所关心的, 所有人, 甚至包括他的父母都是一副“你赚大了”的样子,于是他便也一副踩到了狗屎运傻乐呵的样子跟随礼部跑上跑下。
昭文帝按照礼部呈上来的步骤, 让钦天监选了一个吉日,亲自在内东门检阅驸马送过来带有象征意味的大雁、牛羊。确认无误后, 昭文帝就在乐安的食赋上又加了一千当作嫁妆。之前的公主拖到出降才有食邑, 其中有些因素就是昭文帝不想再往上加一笔。
乐安的嫁妆早早的就运送到了公主府,将库房塞得满满当当,因为担心乐安的钱都用在了才竣工的恒山公主府上,没有现银可用,江又晴另外给乐安塞了一万两白银。这还是当初进宫的时候江赵氏给她的, 一直没有用上的机会。
乐安一身红妆, 戴着赤金的簪钗坐在肩辇上, 等着昭文帝那边派人来通知了,乐安才松开握着江又晴的手,由侍从抬着走向兴安门, 在那里与驸马会合后, 两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夫妻一道前往公主府,进行最后的仪式。
在送走诸位兄妹后, 乐安与驸马面面相觑,这才有时间好好的交流,不出意外的话, 在未来的时间里他们会对彼此的前程产生深远的影响。
第二天,在昭文帝与江又晴的等待下乐安带着驸马进宫了。乐安看上去和之前一样光彩照人,驸马也站在她的身后,小夫妻看着没有什么矛盾。
一路上由太监开道,确认不会让陆映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乐安带驸马来到了钟粹宫。
知道乐安早上会回来,江又晴一大早上就收拾好了,虽然自乐安搬到乾东所之后就少有在钟粹宫留宿,也知道这件事是必然会发生的,但江又晴昨晚还是有些失眠。
好在乐安精神看起来非常不错,这让江又晴有些安慰。
乐安安慰江又晴道:“其实和之前大差不差,您放心。”
知道是这么个理,十个驸马绑在一起都伤不了乐安,江又晴有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点,和乐安以及驸马交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晓云送他们出宫。
虽然理智上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心里总还是空落落的,江又晴只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比如书法,比如茶艺。
心里虽然惆怅,但该做的事情不能少,江又晴收拢了几个郡王郡主国公的婚事请求,交给了掌管选秀的明妃。再找机会把孙家的夫人叫过来和孙贵嫔见面,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江又晴还是能够猜出来的。
再之后,江又晴也想着见一见江家人。钟氏之前见过几面,这一次就不召见了,江默还不是官员自然也无法召见他的妻子,剩下的就只有江初晴和江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