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仙大佬迎娶的凡人——渲洇
时间:2021-10-28 10:38:42

  聆璇不打算去上洛城,至少他现在还没下定决心去上洛。他是真的懒散到了极致,明明是和自己性命息息相关的事情,他都不甚想理会。阿箬牵着他从闻雨来那儿离开之后,他便一直以一种不大情愿的姿态被她拖着走,根本就没打算直接带着她用更快捷的方式到达上洛,去会一会那个对他不怀好意的天衢阁主。
  “阿箬你有些奇怪,”他对于情绪的捕捉一向是敏感的,“你为什么如此着急去上洛呢?是为了,去见你的弟弟么?”
  “是。”阿箬承认,“我看见我的弟弟似乎是处在危险之中。他与一个修士起了争执,对方是一动手就能碾死他的存在。我实在是担心他。”
  “你担心他,你难道就不担心你?”聆璇有些恼火——尽管这时候的他还不是很能明白愤怒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你就不怕风九烟在你前去上洛的途中给你挖陷阱使绊子?你如果真被他抢到翚羽城去,你可能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自由。”
  阿箬沉默了一下,说:“我相信您。”
  “相信我会救你?”
  “相信您能挫败这世上一切的阴谋。我有种预感,天衢阁主的所作所为,背后的目的并不简单。如果他真是要作恶,我想您一定能阻止他,顺便,也能救我的弟弟。”
 
 
第69章 抹去记忆
  阿箬惯于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
  童年之时她是家中长女, 父亲自她有记忆起便出征在外,母亲留在家中辛苦抚养她与弟弟。做母亲的两个孩子都爱,但手心手背终究略有不同, 阿箬身为长女,懂事之后也就自觉的担起了照顾幼弟的责任。
  不然呢?她难道要无视母亲的辛劳么?在乡下一个女人要想拉扯两个孩子是极不容易的事,春时要耕田、夏时要挑水、秋时要收谷、冬来还需在家中没日没夜的纺织,否则孩子来年长高, 衣裳都没得穿。母亲的辛苦阿箬看在眼里, 她若是再随意哭闹嬉笑,只会给母亲添麻烦。
  少年时她是湛阳翁主身边的侍婢。湛阳有父母娇宠、有翁主的身份,自然活得骄矜恣意, 而她只是个奴婢, 每一天活着都需仰人鼻息。进宫第一日教引她的嬷嬷就告诫过她, 深宫之中,谨言慎行方是上上之策,做下人的, 需戒骄戒躁,宠辱不惊。因此纵使湛阳待她亲厚如姊妹, 她也始终牢记本分不敢逾越。
  那时湛阳每每得了父母的封赏, 总会如同炫耀一般将那堆金玉珍玩摆在阿箬面前,问她喜欢什么。这时阿箬总会正色说:“忠心事主乃奴婢之本分, 阿箬别无所求。”
  其实倒也并不是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她又不是什么看破红尘的出家人。她如同这世上大部分的寻常女孩一样, 喜欢罗裙与珠钗,只是她在宫闱见过太多恃宠而骄最后下场凄惨的宫人,所以宁肯被湛阳讥笑“无趣”、“沉闷”,也要坚定的一次次推开湛阳的示好。
  人是会因时间而产生惯性的, 阿箬习惯了弟弟比她重要,因为弟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是母亲的希望;习惯了湛阳比她重要,因为湛阳是高贵的翁主,能赐她富贵荣华也能让她万劫不复。
  当然,她并不嫉恨他们。无论是弟弟还是湛阳,他们都给她留下了很好的记忆。只是童年与少年时的经历让她打心眼里就不相信,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谁会在意她。
  闻雨来让聆璇做选择,阿箬抢在他前头把窥天镜拿到了手。她不愿意看聆璇纠结为难,也不愿意看着自己被聆璇放弃,在这种情况下,先行放手反倒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潇洒。
  她其实并不是很害怕风九烟,对方要将她带去那么什么翚羽城,那她去就好了。反正她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差不多都死了,只剩阿梧一个弟弟,而阿梧显然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风九烟执着的并不是她,而是七千年前的云月灯,她不想变成云月灯的替身,也就只有自己再想办法,至于想什么样的办法……她还没考虑好,但她反正是没寄希望于聆璇帮她。
  虽然偶尔心里会忍不住冒出一些天真幻想,但那些想象是时候放下了。她一来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以让聆璇痴迷,二来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她平起平坐,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帮过她很多次了,她不可以再奢求什么。
  她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大半往港口走去。可是忽然间聆璇挣开了她的手。
  “你想通了打算御剑或是驾云去上洛了?”阿箬眼睛都没有直视他,“这样挺好,总比我们真靠车马船只要快许多。”
  “你等我一下。”聆璇这样说着,转身走向了一条道路。因为这时阿箬没有抬头看他,于是她也就不知道,他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
  聆璇径直回到了闻雨来那间开在小巷角落的店铺。
  没有太多废话,双足落地的那一刻他直接施术破去了闻雨来护在店内的阵法。在望春汐提剑杀来之时,以最利落、最快捷的手法缴了她手中的重剑,而后拧断了她的腕骨。
  紧跟着望春汐出来的是闻雨来,在见到妹妹落入了聆璇手上之后,他收起已经展开的折扇,以绝对恭敬的姿态朝着聆璇揖身,“不知聆璇上人有何指教,还请放了我妹妹。她懵懂无知,最是无辜。”
  “放了她可以,告诉我,风九烟到底打算做什么?”
  “您果然是为了这个回来的。”闻雨来并不意外,反倒是了然的舒展了眉眼。
  “风九烟……我和那家伙认识有几千年了,他有多疯癫多可怕,阿箬那小丫头不清楚,我心里却是有数的。原本我也没有义务要管云月灯的转世,他们爱怎样纠缠就怎样纠缠,一切与我无关。可阿箬毕竟不是云月灯,她也不想做云月灯。我答应过她,我会帮她,我说到做到。”
  “天衢阁内那位心机深沉的阁主大人正等着您,哪怕您现在正被他所威胁,您也不想着先解决自己的麻烦,而坚持要去管那位凡女的事情?”
  聆璇扔了手中的望春汐,直接拔剑朝着闻雨来刺过去,摔倒在地的望春汐来不及护卫兄长,抬头时闻雨来已经倒在地上,脖子前架着长剑白霜。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这样啰嗦,我就直接把你给杀了。”聆璇威胁人的时候照样是没有多少表情,语调平淡说着冷厉的话语,好似是在叙述今日的天气,“你也不要以为你死了我就拿风九烟没办法,他敢和我作对,我就能找到他的翚羽城去,将他的妖族子民无论兔子、山鸡还是狐狸,一块打回原形生煮了。”
  上古之时没有法度、没有公理,信奉的就是强者为尊,像聆璇这种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老怪物,大抵染上了那个时代的凶性,说要杀人那就一定会杀人,杀完之后还能做到毫无愧疚,半点都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闻雨来意识到现在已不是该玩话术的时候,连忙道:“我说、我说——”
  店内阵法被毁,望春汐捂着受伤的手腕一时间无法助战,闻雨来深吸口气,仰头看着聆璇那张冷漠的脸,缓缓开口:“我为妖王陛下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找云梦宫宫主绿卮。”
  “找她做什么?”白霜剑离闻雨来的颈部血管又近了几分。他的耐心一向很好,但到了这时差不多快用完了,“一口气说完。”
  “妖王陛下说了,您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是他前世的的故人,他想要得到的其实并非是那个小姑娘本身,而是那位早已死去的故人。绿卮夫人百年前曾经有一位情人,那情人流着人皇的血脉,曾是上洛城中的某一任帝王。不幸少年早夭,与绿卮夫人厮守不过短短几年而已。他死之后,夫人带着他的尸首回了云梦宫,说是要复活这位情人。”
  “这是不可能的。”聆璇蹙眉,忍不住打断了闻雨来的话。
  人死之后身躯腐朽,魂灵归于冥府,这是天道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无权更改的法则。回到冥府的魂灵会在漫长的光阴中洗去生前罪孽,待魂魄复归纯白之际,则会饮下汤药忘却前尘,转世轮回重新开始。
  人死之后无法复生,是因为哪怕是神都没有办法将死者的魂魄从冥府夺回,魂灵转世之后,是不同于前世的全新存在,哪怕费尽心机让他知道前生的事情,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听了一个故事而已。
  “是啊,人死之后哪能真的复生呢?可绿卮夫人她就是不信这个邪,百年来各种花样都试了,让人一度以为她是堕魔疯了,连带着云梦宫这些年的风评都差了许多。但是——绿卮夫人这些年也并非一无所获。她没能找到复活死人的法子,可是她却寻到了改变人记忆乃至性情的办法。”
  聆璇迷茫的眨了眨眼,“这有什么用?”
  闻雨来轻笑,“上人不妨想想,假如您那位阿箬姑娘要是落到了妖王陛下手中,妖王陛下用从绿卮夫人那里求来的法子抹去她现世的记忆,然后将她前世的经历植入她的脑子里,再更改她的性情,让她和他记忆里的那位故人有着同样的喜好,你说最后她到底是你认识的阿箬姑娘,还是妖王陛下的千年故旧?”
  聆璇慢慢的放下了剑,“云梦宫真的找出了这样的法子?”
  “千真万确。”闻雨来摇头晃脑,“我在海市买卖了这么多年的情报,打听消息的渠道可比您老人家要多上许多。我以我妹妹和我本人的性命起誓,方才与您说的这些句句属实。好了,我已经将什么都告诉您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是您的事情。您……”闻雨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现在您,不会是想要杀了我这个可怜的生意人吧?”
  “你不可怜。”聆璇重新将白霜架在了闻雨来的脖子上。
  *
  阿箬坐在闹市的街边数着天际飞来飞去的修士。
  数到第三百二十一的时候,她看见了聆璇。
  “事情办完了?那么现在动身去上洛么?”她拍了拍衣袖,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去上洛,”聆璇抓住了阿若的手,“去云梦宫。”
  阿若吸了吸鼻子,在他身上嗅到了血的腥味。
  “你杀人了?”她奇怪的不仅仅是他杀了人,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让血的味道沾上自己。
 
 
第70章 我眼珠子掉了
  在前往云梦宫的路上, 阿箬不止一次的问起聆璇,真到了那里他要做什么。
  聆璇掰着指头用风轻云淡的口吻告诉她,当然是拆了云梦宫、弄死绿卮、找出风九烟、弄死风九烟。
  “你确定……你做得到?”阿箬战战兢兢的问, 同时牢牢的抓紧聆璇的衣襟,防止他一个不恼羞成怒,将她从万丈高的云端扔下去。
  聆璇沉默了。
  接下来两人一块急速的下坠,就好像他是被戳中了心事要带着阿箬同归于尽似的。
  当然, 活了近万年的聆璇上人不至于肚量如此之浅, 忽然从空中下来,是因为——
  “我眼珠子又掉了。”
  这话听起来很惊悚,实际上——也的确很惊悚。
  阿箬在他的怀里抬头, 果然看见这家伙的眼眶部位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黑洞, 偏生此人还一脸迷茫无辜, 衬得这张脸更加诡异可怖。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帮你找。”阿箬抬手挡在了她和聆璇之间,“但是麻烦你能不能用一下幻术——好歹像从前一样变出一双假眼睛出来, 谢谢。”
  阿箬在定飖湖底将他的眼睛还给了聆璇,然而, 归还失败。
  与玉雕本体分离了七千年的眼珠子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 阿箬将其叩进聆璇眼眶,但它根本就没有办法和本体玉雕重新合为一体。聆璇带着它行走四方, 结果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自己滚出来,像是不待见聆璇, 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他身边逃离。鉴于它之前认了阿箬为主,所以每当它逃走的时候,也就只有阿箬能够找到它,否则它能在某个阴暗角落里藏到地老天荒, 哪怕聆璇因为失明而踩坑里摔死它也不会管。
  这也是为什么阿箬觉得他打不过绿卮夫人也打不过风九烟的原因。在譬如闻雨来之类的外人眼中,聆璇是取回了自己的眼睛,恢复了当年的实力,但只有阿箬和他本人清楚,经过樾姑城那一战后,他其实更弱了。消耗的灵力还未恢复,就不得不为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而东奔西走,眼珠非但不会将灵力分一部分给他,还会时不时就从他这里溜走。
  “我在想,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好了。”阿箬拨开草丛与灌木,试图找寻某颗亮晶晶的白玉珠,“我认为你现在最好还是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到什么时候身体恢复了,再去找你那些昔日的仇人、旧日的冤家比较好——诶,你别不服气啊,你不是连闻雨来都没杀掉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背着我去找闻雨来算账,觉得不能放过那个奸商,可是最终也没能遂愿。”
  聆璇才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望春汐的血,可按照他从前的洁癖性格,是不可能容忍敌人的血溅到他自己衣裳的。所以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解释——他没办法像从前杀死定飖湖底蛇妖、浮柔岛上阴瘴那样轻轻松松就将敌人给碾碎了,对阵闻雨来兄妹的时候他不得不与他们近身作战。
  并且即便近身作战了,这对兄妹也还是没死。
  聆璇坐在路边草垛,“睁”着空洞的一双眼,一会施术给自己变一双绿眼珠、一会给自己变一双红的,但不管怎么变,幻术化出的眼睛终究是没有神采的——当然,眼底也没有瞳仁。
  “不是我打不死他们,是我有意放过了他们。”他一本正经的向阿箬解释,“使折扇的小子是个奸商没错,如果不是他将绿卮找到邪术的消息告诉了风九烟,咱们也就不必折腾这么一遭。可是他……倒也是个有用的家伙,虽然讨人厌,但我打着打着也不是很想让他死了。还有就是,那个叫望春汐的女孩,实力强得诡异,我要是认真起来倒也不是杀不了她,可我们当时是在海市,不是你说在海市里我们要低调行事的么?还将我打扮成了一个浮柔剑宗外门弟子的样子,我一个外门弟子,哪有能耐使出那些惊天动地的法术来对付她。”
  “是是是,您怎么说都有理——”阿箬专心寻找着眼珠的下落。如果她是有灵力的修士,想要找寻某件认了她为主的法器那很简单,只要她调动神识搜寻四周就好。可问题是阿箬是个凡人,因此她只能老老实实靠着直觉寻找。反正冥冥之中的指引会让她很快见到聆璇那颗不安分的眼珠子的。
  “我不是在找借口,我是在认真解释,你也认真听好不好。”聆璇有时候像个小孩,在一些琐屑事情上格外爱较真:“还有,我不会躲起来的,你别劝我,劝我我也不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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