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许星强忍着内心的怒气。
“许星......”
颜词脸色有些发白,在他纯黑色羽绒服的衬托下,甚至有些病态。
许星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心中原先积攒的那一些些怒气瞬间消散而尽。
看他的模样,许星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恐高。
可是之前他们爬山的时候,颜词为什么不恐高?
“你是恐高么。”许星拽着他的衣袖,轻声问。
颜词眼睫微垂,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段弧形阴影,再配合上他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很脆弱:
“应该是吧。”
话语也很轻,有气无力的。
许星好奇:“那我们爬山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恐高?”
颜词苦心维持的病态差点在这一瞬破裂,他抿了抿唇,决定继续装下去:“我也不知道。”
江岭曾这样形容,颜词不进传/销组织简直是亏了。
只要他愿意,随便装一装顺便演个美人计,没有女生可以抗拒。
同理,许星也根本抗拒不了。
颜词这样一说,许星脑海中所有的逻辑瞬间散架。
她想,医学领域博大精深,说不定恐高症也有分恐什么的呢,恐摩天轮,不恐山。
颜词一向好面子,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死撑着不肯说。
现在肯定是难受得不行了。
想到这儿,许星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我坐这里。”
颜词垂眼,睫毛垂落遮下眸中细细碎碎的愉悦:“好。”
小小的座舱向遥远的天际移动,好像在这一瞬,漫天星海都只为你所有。
透过透明的舱门向下看,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万家灯火肆意闪烁。
快要到八点了。
许星盯着窗外的景色,突然想起还有烟火秀。她回头看颜词,他懒懒靠在座椅上,脸色也正常。
“你说,”许星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我们到顶端的时候正好是八点啊?”
“可能吧,”颜词从口袋里取出手机递给许星:“等会儿到顶端我们照张相。”
“行。”
即将到达顶端之时。
许星打开照相机,反复调试好角度。全部过程中,颜词始终窝在座舱的最角落,神情懒懒的,似是不舒服又似是单纯的懒散。
“等会儿我数三二一,就拍,”许星耐心嘱咐道:“你记得笑,不要板着脸,不然效果不行。”
颜词淡淡扯了扯唇角。
若是将摩天轮比作时针,那么他们此时无限逼近最圆满的十二。
设置好定时时间,许星比了个耶的手势,说:
“三。”
“二。”
“许星。”颜词突然间唤了她一句,轻又慢,带着点缱绻。
许星下意识转头,恰好对上他的眸子。
深邃、漂亮,带着细细碎碎的笑意。
不知什么时候,颜词从最角落向她这儿凑了些。
狭窄幽闭的车厢内,他们离得极近,似乎只有勉强一寸。
呼吸交缠,极度安静中,仿若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她只愣愣看着他。
仿若是另外一个世界,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一。”
摩天轮升到顶端在这一刻升到顶端,盛大的烟花此时也在黑夜里绽开,晕满整个夜空。
摄像机永远定格住这一刻。
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三件事。
可组合在一起却偏偏让人觉得浪漫至极。
“啪嗒。”颜词打了个响指。
就好像方才一切都是梦境,以响指为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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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回到青羽湾整个人还是怔怔的,直到回到她的房间,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一想到刚才的场景,红色便从耳尖蔓延到脸颊最深处,掩也掩不住的红。
“叮。”枕头旁边的手机响起来。
许星点开屏幕,看见是颜词发的微信。
颜词:【图片.jpg】
是用他手机拍的属于他们的合照。
漫长黑夜里的星光和烟火做点缀。
颜词偏着头看向镜头,眉眼微弯,烂漫烟火落入他眼中,细细碎碎的,纯粹又温暖。她们离得极近,从拍摄角度看去,像是情侣在接吻。
许星呆呆地看了会儿,好半晌才缓过神,脸颊刚消去的红晕不知不觉间又卷土重来。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好像也喜欢现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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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才刚十二月结束转眼便要迎来新年。
或许是年关将至,颜词几近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加班就是忙着应酬,每每到深夜才回来。
许星性子懒,稿件很多也拖着,想着总不能拖到下一年,索幸便起早贪黑地画,偶尔和陆月梨聊会儿天。
“叮。”
许星刚刚画完最后一幅图的线稿,整个人都快瘫倒在书桌前。她拿过电话一看,来电显示上是陆月梨的名字。
她唇角晕染上笑,开心地接了电话。
“喂,梨子。”
陆月梨躺在病床上,无聊地拨着刚送来的鲜花花瓣:“你怎么还不来看我,是不是不爱我了?”
“没,过年怎么样?过年我一定找机会。”
颜词说的一个星期的期限早过了,她也问他能不能去看看陆月梨。但那会儿颜词表情严肃,反复叮嘱她不可以。
她想来也知道和顾离有关,便也弃了这个心思,她不想让陆月梨沾染上麻烦。
“行啊,你说的,”陆月梨笑了笑,也没太在乎:“你今年过年还在宁荷过吗?”
今年的新年二月刚出头便会到来,以往三年新年她都在宁荷一个人过,但今年她想在湾洱过。
“湾洱吧。”许星抱着板子上了床。
陆月梨:“你不去看伯父了?”
“去啊,”许星拆了包零食,慢吞吞吃着:“你问得好巧,我刚好今晚9点的飞机,行李都收拾好了。”
房间的角落处放着一个小行李箱,乳白色的,上面还有小猪佩奇的贴纸。
“到时候帮我给伯父带束菊花,”陆月梨正拨着花瓣,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颜词不和你一起去么?”
许星又吃了口薯片,嘎吱嘎吱的:“他忙,而且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
“卧槽,”陆月梨惊叹:“你们还没在一起呢?”
“是啊。”
许星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神情恍惚。
明明就只差一层薄膜了,那天从湾洱公园回来一切都像是按下了停止键。
之后她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陆月梨便以电话费太贵为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许星抬眼看了下钟。
晚上六点。
可能是命定诅咒,凡是她赶飞机高铁的日子,路上都必堵车,天上都必下雨。
得快点收拾了,免得又赶不上飞机。许星想。
离开青羽湾的时候,她想着要不要给颜词打个电话。
但她一想到颜词最近很忙,好像一直在开会,现在她打电话过去可能打扰他,就放弃了。
出租车司机刚好来了,她想,等会儿给颜词发个消息吧。
这一个等会儿,就是等到了机场。
今天的湾洱依旧在下雨,路面湿湿滑滑的,密密麻麻的车队闪着红灯,时不时传来喇叭声。
许星下车时,雪地靴刚好踩进泥水里,白色羊毛裙摆被溅上一圈泥水。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变得更大了一些,许星微微皱了皱眉,也来不及处理污渍,只撑着伞拖着行李箱去机场。
机场内宽敞明亮,周围人来人往皆行色匆匆。
许星有些无聊地坐在等候椅上。
好不容易来早一回,飞机又晚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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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集团。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漫长到没尽头的黑夜。
会议室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可全程只有坐在主位上的两个人在讲话,剩下的便是细微的打字和写字声。
“咚咚。”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江岭站在门口,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身着西装的颜词瞥了江岭一眼,神情冰冷:“出去。”
江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规矩他是知道的。颜词平日里可以和他说说笑笑,整日没个正形。
但一旦工作,颜词就是最冷面无情的大老板,甚至冰冷到恐怖。他立下过很多规矩,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对不可以在他开会时打扰。
可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江岭咬了咬牙,快步走向颜词。
颜词明显已经非常不悦,眉头紧皱:“我让你出......”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岭打断,他很小声地附在颜词耳畔说:“许星在机场,目的地是宁荷。”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爆炸开来。
颜词垂眼,眼睫掩去了眸中全部的情绪。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不安,转身对他今年重要的客户说:
“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下次再谈。”
离开会议室后,所有的情绪都瞬间爆炸开来,血液沸腾叫嚣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反复闪现。
机场,宁荷。
好熟悉的字眼。
三年前,他以为许星只是生气了,暂时不想理他了。
他当时也因为许星没来由的不高兴而生气,他想,等他把自己哄好了就去哄她。
可在她家楼下守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是好心的邻居阿姨告诉他,许星早走了。
提着箱子走的,只留下一些杂物,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他不甘心,拼命给她打着电话,可电话里只传来一遍又一遍忙音。
在那一刻,颜词意识到。
他被许星抛弃了,就像还留在她屋子里的那堆不值钱的杂物。
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再花一些钱和心思,说不定还可以买到更好的。
温暖的车厢里,颜词却觉得浑身冰冷,他打开手机,反复将和许星的聊天框翻到最底下。
他在祈求,她或许有告诉他她要去哪儿。
可这一切只是徒劳。
他打开通讯录拨许星的号码,一阵响声后又是无止境的忙音。
一遍遍拨打,一遍遍忙音。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词哥,说不定嫂子只是没看见消息。没关系,嫂子的航班晚点了,我们能赶上的。”江岭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别让她走。”昏暗的车灯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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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晚点太久,许星靠在等候椅上,微微阖着眼,整个人快要睡着。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宁荷的CS8080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13号登机口上飞机。”
机场里的音箱里传出不近人情的冷酷播报声。
许星一下子惊醒,她赶忙拖着行李箱赶到登机口,即将穿过时,她突然间想起来,好像忘记给颜词发消息了。
她打开手机,却看见几十个未接来电。
登机时间快要结束,她还是决定给颜词发个微信:【颜词,我要回宁荷祭拜父亲,应该过几天就回来。】
“啪。”
有个男人从她旁边挤过去,她的手机掉落在地上。
许星皱了皱眉弯腰打算捡,却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按上手机。
她抬眼,眸中映出颜词的倒影。
哎,颜词是来送她的么。
一想到这儿,她的眉眼微微弯起,像是一轮月牙。
“颜词......”她想说,不用送她的,她马上就会回来。
颜词没说话,只是拽着许星的手腕拼命往机场外走。
他的速度太快,许星几乎要用跑,路面又太滑,她几次走不稳快要摔倒。
机场外,颜词打开车门,将许星放了进去,随即整个人倾身而下。
狭窄的车后座,灯光昏暗,莫名暧昧。
她呆呆地看着颜词。
和平常懒散的模样不同,他现在的情绪浓烈,一向清淡的桃花眼里欲望涌动,但又似乎晕杂着难过。
他们靠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块儿。
颜词将她的手腕死死扣在柔软的坐椅上,俯身想要吻她,许星稍稍偏头。
她可以接受亲吻,但希望那是在正式表白后。
“许星。”
他声音有些哑。
颜词用手钳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他的眼尾稍稍泛红,情绪似乎随时会爆发喷薄而出。
“许星。”
可最后,他只是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哦!我喜欢这个,呜呜。
第36章 第三十六颗星星她和颜词是夫妻
车内灯光黯淡,雨下得越发大了,雨珠拍打在玻璃窗上,落下一道道痕迹。
颜词盯了她一会儿,唇角勾出自嘲的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也是,你三年前便这样觉得。”
漫长雨夜里,少年恨不得将心脏剥给她看。
看那跳动的鲜红心脏,是否铭刻着她的名字。
可最终,只得到了一句。
颜词,你能别再缠着我了么,很烦。
眸中的欲念渐渐褪去,他攥着许星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膛,心脏跳动地热烈,似乎昭示着一切。
许星讷讷地望着面前的人,淡淡一层水雾弥散开来,她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在一起太久的人总轻而易举知道对方的痛点在哪里,只要想,话语便如利刃可以让对方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