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斐笃定地道:“喜欢一个人,眼神是最不会说谎的。那个三皇子看你的眼神, 就是这么回事, 相信我,姐姐是过来人。”
她想了想, 又说:“这可能就是俗话说的一见钟情吧,爱情这种事很玄妙的, 说也说不好。有些男女面对面看了一辈子, 两个人都不坏,可就是对不上眼;但有的人一见面,哪怕一句话都不说, 立刻就会感觉到心动。
“那位三皇子对你,或许就是后者。”
“不过我看他的眼神, 好像还要复杂一些, 像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你的样子……你们以前有什么渊源吗?”
灵瑾立即就想起了之前那封信。
她说:“前年秋天,兽国使者来的时候, 他托使者给我送了一把木弓?说是因为以前见过我的母亲。”
香斐眼前一亮:“就是这个!这就说得通了!对他来说, 你是恩人的女儿啊!难怪他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了……啊, 这真有一种命运安排的感觉了。”
灵瑾摇摇头。
她对兄长的喜欢是经历了很长的岁月才逐渐形成的,灵瑾只懂得什么叫朝夕相伴、日久生情,不太能够理解一见钟情。
她说:“香斐姐,你想得太武断了。兄长说过,三皇子未必是个简单的人。”
灵瑾言简意赅。
在香斐眼中, 灵瑾神情淡淡的。
灵瑾是一副清冷出尘的相貌,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让人觉得她对这件事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香斐忙说:“公主放心, 这些话,出了公主的院子,我不会和其他人讲的。”
但停顿片刻,香斐望着已然是少女的灵瑾,忍不住有些感慨地说:“其实公主也不用觉得奇怪。公主不知不觉已这么大了,出落得这般样貌,有人对公主一见钟情,实在再正常不过。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人呢。”
“我不在意这些。”
灵瑾说。
在其他人眼中,她整天射箭,大概也不是擅长谈情说爱的样子。
但说到这个话题,灵瑾又忍不住想起兄长。
她不禁放轻了声音,问香斐道:“香斐姐,人的情感,真的能从眼睛里看出来吗?”
香斐说:“差不多都可以吧。尤其我们在宫里干活久了,见的人多,通常都看得准。”
灵瑾紧张地问:“那……我兄长平时的眼神,看不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香斐思索片刻,回答:“少君那个,应该是不高兴的意思。”
灵瑾:“……”
灵瑾:“噢。”
香斐笑言道:“少君他从小就是不把喜怒写在脸上的,说实话,还真不太好判断。不过依我多年观察,少君对公主的感情还是十分不同的。比起旁人,公主才是与少君最亲近的人,关于少君的想法,公主自己的感觉可能会更准确,不是吗?”
灵瑾闻言,却不禁垂下眼睫。
“不是,我说不清楚。”
灵瑾低落地回答。
她每天都在兄长身边,可是兄长的想法,她一点都不明白。
想到这里,灵瑾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
兽族使者抵达凤凰城以后,就在凤凰宫中住了下来。
当夜,宴席结束以后,寻瑜去了女君的书房,与她商议。
女君见寻瑜进来,便搁下笔,问:“兽国的那些人都歇下了吗?有没有不寻常的动静?”
寻瑜说:“安排在兽族使者院中的,都是提前经过训练的侍官。据他们回报,没有任何异常。特别是三皇子院中,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不过,有侍官听到有使者抱怨,赶了一个月的路,没怎么停下来歇过,好不容易落脚了,要好好睡一觉。这也是情理之内。”
女君扬眉:“这么安分?”
“嗯。”
女君问:“他们有没有提什么别的要求?”
寻瑜说:“有一个使者提出,想去参观翼国的大学堂。他说,听闻翼族的大学堂在教育方面十分先进,想要学习一番,以改善兽国的学舍环境。”
义务制的大学堂教育,的确是翼国的特色之一,他们会想参观这个,并不奇怪,也算在意料之中。
女君颔首,若有所思地问:“那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寻瑜平静地应道:“母亲放心。”
*
次日,对大学堂感兴趣的使者,在翼国仙官的带领下,去了凤凰城的大学堂参观。
大学堂的弟子们年龄都小,大多没怎么近距离见过兽族,都很稀奇。
那兽族使者是个绵羊的原形,头上长着卷卷的羊角,一看就不是翼国的人,很快就引来了小弟子们的围观,有些小弟子甚至拿着册子和笔过来将他当作笔记写。
兽族使者:“……”
不知怎么的,兽族使者有了一种不是他来大学堂探消息,而是他被送来给翼族小孩当教学实物资料的错觉。
兽族使者被翼族小孩子们充满求知欲的目光看得心里毛毛的,害怕地在心里“咩”了一句脏话。
不过毕竟是兽族的使者,明面上还是要保持风度。
他假装镇定地试探问:“翼国仙友,听说大学堂对翼国来说十分重要,我像这样过来参观,有什么需要避开的地方吗?我们兽国虽然想学习翼国的先进之处,但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避开的地方?”
翼国的仙官看上去懒洋洋的,到大学堂以后也很懒散,像对他的问题莫名其妙。
“这里就是个小孩子读书的地方,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兽族使者继续试探:“我听说,翼国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武器——灵弓,本来只有大型翼族能用,但在翼国公主灵瑾的改良下,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现在普通小型翼族也能用了。这消息若是真的,可了不得吧,如果小型翼族也能使用,以后翼族能用灵弓的人数,可是翻了一倍多啊!”
翼国仙官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行啊,兽国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兽国使者尴尬地笑道:“没有没有,这件事早就传开了,不算什么秘密吧?”
“秘密倒是不算,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翼国仙官漫不经心地说。
“是有一批人跟着公主在改进小型翼族的灵弓,但好几年过去了,半点成效都没有。到现在还是只有寥寥几个人能用,而且除了公主勉强还算有点能力,其他人跟闹着玩儿似的。”
兽国使者试着问:“既然不算秘密,那我能过去瞧瞧吗?”
“唔……也不是不行吧。”
翼族仙官考虑了一会儿,方才答应了。
不过答应之后,他便二话不说,将兽国使者领去了机关术修业的所在地。
在机关术道室,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正在摆弄形形色色的机关。
其实大多数机关还挺像样子的,有机关人、机关剑,还有巨大的木材打磨器,也是用机关做的,看得出这批弟子技术颇高。
不过兽国使者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他最心心念念的机关弓。
他问翼族仙官:“那种灵弓……没有人在做吗?”
翼族仙官随便看了看,回答:“大概是没什么前景,这会儿凑巧没人在研究吧。”
“原来如此。”
兽国使者嘴上这般说,实际却不太相信。
他道:“兄台,我忽然有些内急,先离开一会儿,你在这儿等我吧。”
翼族仙官看了看他,叮嘱他:“行,茅房就在那头。不过你别乱跑啊,等下找不着你。”
“好。”
兽国使者往翼族仙官说的方向跑去,但刚过拐角,就转了个弯,又绕到机关术道室的后面,继续探查。
在机关术道室后面,居然有个小型弓射场。
一个一瘸一拐的小型翼族少女,正在后面试弓。
兽国使者心中一喜,心知那个翼族仙官果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骗,真的还有猫腻。
但是看到那个小型翼族少女拉开的机关弓,他又略微一顿。
那机关弓果然与灵弓不同,和小型翼族也能共振,但是共振出来的灵箭,只有一道丝那么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与真正的灵弓所有的威力,实在是天堑之别。
兽国使者默默记下自己亲眼见到的情形,还来不及溜走,却见那小型翼族女孩猛地回头,道:“谁?!”
她看清来者是个兽族,似乎十分紧张,立刻将机关弓合拢,细丝般的灵箭也消失不见。
女孩警告道:“这里是机关术修业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可靠近,快离开!”
“抱歉,我走错了。”
兽国使者忙作了个揖,拔腿离开。
他虽是满脸歉意的样子,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原来这就是翼国藏着掖着的机关弓,也不过如此。虽说是有些发展前景,但就看这个架势,没有上千年,是不可能在战场上用上的。
三殿下还为这个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实在是太过谨慎小心了。
不过,三殿下毕竟是三殿下。
若非他如此多疑,也无法在看重血统的卧虎城,拥有如今的势力吧。
*
另一边,那一瘸一拐的少女正是小芝。
她等那兽族使者走远,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等对方真的走远了,才拿上手杖,撑在腋下,慢吞吞地往机关术道室前面走去。
见小芝回来,天如师姐他们立刻都站了起来,热情地迎接她。
天如师姐歉意地道:“抱歉了小芝,你伤成这样,还让你特意过来。旧型号的机关弓只有你能用,不得已才劳累你……最近新做的机关弓,弓力都太强了,少君说不希望让兽族的人瞧见。”
“知道!”
小芝之前历经一劫,性子倒大胆不少。
“其实我伤势已经好了不少啦,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在家里闷得慌。能帮上公主的忙,我一定要来的。”
说着,小芝不禁怜爱地摸了摸手上的老式机关弓,说:“现在的新式机关弓虽然厉害,但这是公主亲自制作、亲自送给我的弓,是所有新式机关弓的前辈。即使新式机关弓将来公开,所有人都可以买到最好的机关弓了,我也不会把它扔掉的。”
在机关术道室后面隐藏的石室里,其实已经放了上百把新的机关弓。
几个月前,少君与公主忽然创造了一种奇异的术法,能够让机关弓的本质部分本身拥有浅薄的灵智,从而与灵玉配合,形成共振。
这种方法异常成功。
如今,参与机关弓研制的人几乎都已经和机关弓匹配过,无论是大型翼族还是小型翼族都能使用。而且弓的威力也变强了。
术法还没有全部完成,灵瑾和寻瑜少君仍然在私下努力。但眼下,机关弓成真已经初见曙光。
只是,由于兽国使者之前就定下要来,少君决定将机关弓的进展保密,暂时没有公开。除了女君、少君和公主三人,以及凤凰城中极少数要臣,完全没有人知道此事。
天如师姐笑了笑,说:“我们几个也算做过了不起的事了,没想到搞了这么多年机关术,最后最厉害的会是这个……等到机关弓完全完成,三国之间的形势,想来也会有大变动吧。”
*
当日,回到凤凰宫后,兽国使者就去向三皇子汇报今日所见所闻。
三皇子其实十分在意凤凰城的那个大学堂,不过为了不让翼国之人有所戒备,他自然不会亲自去。
这整整一日,他都安安分分地留在凤凰宫中,也没有急于去见灵瑾,只是像普通使者那样,接受了一些招待。
此时,三皇子把玩着凤凰宫客房中的小茶盏,那上面雕刻着黄鹂鸣翠的花纹。
他问:“今日调查得如何。”
兽国使者汇报道:“我今日仔仔细细看过了,也见到了他们现在的机关弓。依臣之见,殿下不用太过担心。那种机关弓他们做是做出来了,但是目前的程度……还很粗糙,可以说只是垃圾,不足为虑。”
第84章 谁都配不上你
三皇子神情淡淡, 看不出喜怒。
他问:“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真的机关弓吗?”
兽族使者笃定地道:“应该错不了。”
兽族使者略带不屑地给三皇子描述:“那个带我去大学堂的翼族仙官,看上去官衔不高, 而且态度吊儿郎当的, 如果真是十分重要的地方,绝不会派这么个人来带我。我看人人都说翼国富饶强盛, 实际上也只是外强中干,不过如此罢了。”
三皇子却并不轻信。
他撑着头, 继续问:“领你的翼族仙官长什么样子?资历几何?”
使者回答:“个子不高, 留着点胡子,听他自己说,原形是只白鹭, 挺寻常的。资历我没问,不过看上去, 五六百岁, 在仙官中挺常见的岁数。”
三皇子说:“你有没有想过,对方有可能是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来降低你的戒心。或者翼国故意派了个这么个性格的人来, 另有目的?”
“这……”
使者答不上来。
他说:“可是他确实放我在大学堂里自己走了。我借口如厕, 这样简单粗劣的借口,但凡有一点戒备,应该都会在后面跟着我吧?也不难,只要说给我引路,我就跑不掉了。可是对方什么都没有多说, 反而在原地懒洋洋地等我。
“我趁此机会,将他们机关术道室周围都逛了一遍。真正看到机关弓,是在机关术道室后面, 看上去有几分防备,但防备不严。
“在试射机关弓的少女,看到我,还很生气地将我喝退。
“不过饶是如此,我还是看到了,那机关弓的威力之小,连射一根牙签或许都危险一些,实在没什么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