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攥着季远的皮衣,迎着快把他刮跑的风,开口:
“远子,远子,回去吧!”
风呛了他一大口。
方鸣之咳了起来,可他发现,前面的人非但没减速,反而一卷油门,又加速起来。
哈雷机车被季远开得险些要飞起来。
方灵魂也险些要飞起来,他承认,年纪越大,他越怕死。
风呼呼地刮着脸,引擎声在耳边咆哮,他又开口:“远,远子,咱回去吧!”
季远充耳不闻。
方铭之暗暗咬牙,心想,这年头真稀奇,丑的还在怕死,帅的却偏偏想寻死。
想着,他梗着脖子喊了出来:“远子,你再不减速,我尿你身上你可别怪我!”
季远一刹油门,哈雷唰得飞出去,沿着车道旋了出去,方铭之下意识“啊啊啊啊啊”叫了起来:“老子妞还没泡够呢!”
话还没完,自己摔到了一片草地上。
茂盛的小草托着他,他一点没受伤,旁边靠着一块山壁。
机车躺在地上,引擎还在嗡嗡响,季远就这样生死不知地躺在机车边,方铭之屁滚尿流地跑过去,一看,季远眼睛睁着,看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下意识拍了他一下,半晌,像感觉可笑,坐了下来。
“哎,怎么做到的?刚才那一摔,我觉着你特意让我软着陆了。是强大的计算能力,还是……”他问。
“熟能生巧。”
季远坐起了身,伸手将头盔拿下。
他耙了耙头发,起身,打开机车盖,从里面拿出一瓶香槟、两只郁金香型香槟杯,方鸣之眼睛一亮,赶紧坐起来:
“靠,有酒!不过…你放这,也不怕突然起火,爆炸?”
方鸣之问,他探头过去,却见机车盖内的厢舱内,有两个长形箱孔,正好能嵌入一个酒瓶和两只酒杯。
季远起开香槟,递过来:
“爆了就爆了。”
方鸣之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却见这人面色如常,像是没说过这句话。
“你……”
方鸣之怀疑自己看错了,却见这人突然嗤的一笑:“方哥,你放心,我可不能拉着你陪我冒险,特制的,爆不了。”
“哦……”
方鸣之将信将疑地应了一声,转头见季远已经自顾自喝起来,忙道:“哎,等等,等等,说好的一起喝呢。“
季远没理他,继续。
方鸣之看着他跟牛嚼牡丹似的劲,忙低头,这一看,却是一愣。
他看着这眼熟的商标,和香槟瓶上那醒目的、闪闪发光的钻石:“不会吧,不会吧?这…传说的钻石风味香槟?”
“假的吧,啊?这可是…120万英镑!”
方鸣之转来转去,以他的眼力,依然看不出这颗钻石是假的。
19克拉,黄金作标一瓶喝掉人一栋别墅。
这是怎样的奢侈啊。
季远一笑,那笑不带情绪,方鸣之却看懂了:“真的?真的!”
他险些跳起来:“一千多万?季远,你疯了吧?”
季远却朝他举了举杯。
浅金色酒液,在郁金香型香槟杯里如美丽的迷幻剂。
他对着方鸣之道:“Champagne,Champion。”
他用纯正的英伦发音念出这两个词,冠军之酒,祝最大的胜利。”
说着,他一仰脖,喝了下去。
方鸣之奇怪:“什么最大的胜利?哦——”他拖出一段长音,“你脱敏成功了?”
联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还有女方对外放的话,不难想象。
反正方鸣之不会认为,是季远被人甩了。
“脱敏?”季远的声音有些古怪,下一秒,他又拿起香槟杯,朝天空举了举,“敬——沈小姐!祝胜利。”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
手里的香槟洒了点儿出来,他却丝毫不在意,过了会,又一仰脖,喝了下去。
两人一杯杯地灌下去。
过不到一半,季远脸已经白得像纸一样,眼底一片红。
方鸣之看他一眼:“不行,你不能喝了。”
他起身去抢季远的酒杯,季远没动,任他抢去,过了会,却将头枕在手肘,一条腿支起。
方鸣之踢了踢他:“你真没事?要睡回去睡。”
季远没动,坐在那像睡着了,过了会,却突然闷声笑了起来:“方哥,你信不信,这人…真的是会有报应的?”
他抬头,月光下那脸白得像鬼。
方鸣之心一惊,正要回话,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起:“嗯?哪儿?行啊,我?我跟远子,对,他就在我旁边,行,我问问啊。”
说着,他掩起话筒:“胖子说在花都给我们留了位置,去不去?”
旁边人没动,就在方鸣之以为他会拒绝时,这人却站了起来。
“你去哪?”
“不是说去花都?”
“哦,对,对!”见那大长腿要离开自己视线,方鸣之眼明手快地捞起香槟:“叫司机,把你这车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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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季远和方鸣之喝酒的当下,沈双正在往Class集体公寓去,她准备进去收东西。进门时,发现其他人都在门口期期艾艾地等她。
沈双视而不见地走了进去。
苏妤叫住她:“双儿!”
沈双停住脚步,苏妤直直弯下腰去:“对不起!”
沈双转过身,没说话。
苏妤直起身体,惨笑了下:“抱歉,别误会,我不是求你原谅,也没指望你会原谅,只是……觉得,欠你一个道歉。”
“这圈子可真讽刺,越努力挣扎,就掉得越快。”
其他人也齐齐躬身:“对不起!”
沈双没说话。
她一一地看着她们,四年练习生涯,Class出道三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三年零八个月。
这三年零八个月的时间里,除开各自在外忙碌的生涯,她们几乎一直在一起。
范清温柔,苏妤泼辣,毛小艾毛躁,赵琪琪蠢萌,每一个人都那么不同,她们都带给了她快乐。
“我没想到……”
沈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以后…保重。”
她进了房间,房间外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沈双将东西收拾好,环顾这住了两年的房间,其实一开始,公司配的公寓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好,是后来Class拿了第一个奖后,公司才拨了这么一个公寓给她们。
轻粉红装修,据说请了设计师特意设计的少女系风格,当时她们入住的时候,还纷纷吐槽了一遍。团综也来这间公寓拍过。
现在…都要告别了啊。
她拉着行李箱出门,赵琪琪却突然哭了起来。
“对,对不起!双姐!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你能不能不走?”
她哭着道。
沈双脚步顿了顿,拉开门,重新走了出去。
后面传来一片哭声。
门口,赵奇闾和顾明真在等她。
赵奇闾叹了口气,他也带了这些姑娘几年,难免有些感情:“听说是翟伊当时把她们一个个叫过去,说如果不签,公司就雪藏她们,到底年纪小,经不住吓……也不知道公司打算怎么处理她们。
沈双往回看了一眼:“上车吧,明天还有发布会。”
“'Class解体,你solo出道,估计等这一消息一出,外面又得炸。”
第122章 再会 花都
花都, 卡特兰包厢。
长脸看着胖子挂断电话,问:“方哥一会来么?”
“来!怎么不来?”胖子嘿嘿一笑,一把搂住旁边的姑娘, “方哥什么时候不来过?你该问我的是,还有没有谁要来!”
卡特兰是个豪华大包,里面人却坐得不多, 都是相熟的几个,杠精在那边和林仙儿掷骰子,听到话头忙问:“还有谁要来?”
“远哥!”
胖子哈哈一笑。
其他人都抬起了头,长脸吹到一半的酒瓶子都放了下来:“远哥?远哥他怎么会来?”
“对啊, 他不是一向只喜欢那些清吧么?”
杠精也忍不住抬头。
花都可是夜总会。
这个世界,总存在一些灰色地带。
“对啊,我也正奇怪,”胖子一拍手, “我不过随口一问, 压根没打算他来, 谁知道他还真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想起了前一晚吃瓜吃到自己人身上的酸爽感,再联想起三蕖市那会发生的事, 就觉得有些微妙。
远哥可不是那种会为了避嫌、把女朋友往外安排的人——他压根不care别人怎么想。
至于墨水,那傻子更不会掩饰, 跳下游艇那一幕,其他人可都记得真真的。
可那支舞, 和最后远哥给人挡的火……
总之微妙, 非常微妙。
所有人对了一眼,但都默契地没说话。
两边都是朋友,不好说。
“陆先生在说谁啊?听起来好大的派头。”
倒是被胖子搂在怀里的姑娘抬头,大约是刚才说了清吧, 语气里带了丝不满。
胖子哪还不知道这些姑娘心里的小九九?往人屁l股上一拍:“起来,宝贝,胖哥我可得干活。”
姑娘不满地抱怨了声,不过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做她们这行的,得有眼力见。
嘴上可以闹两句,但客人不喜欢的,绝对不做。
林仙儿在那边冷哼了声,她就看不惯这帮男的,杠精忙转过头来:“好了,祖宗,又不是我乱来,你看,我不还把你带过来了?”
林仙儿这才不说话。
“胖子,你搞什么?”
杠精问,他这话,和一小时后开门进来的方鸣之一模一样。
方鸣之是一小时后到的,他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包厢。
一进包厢大门,就是一愣——
他险些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人间仙境。
只见二十多个年轻姑娘排成一队,站在包厢一边,个个都细腰长腿、肤白貌美。
“胖子,你搞什么?选美呢?”
方鸣之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豪横啊。
而姑娘们见到门口后进来那人,眼睛也忍不住亮了。
其中一个捂嘴惊呼一声:“乔乔,你看那个,昨晚,昨晚网上那个,那个…季总!”
只见一宽肩长腿的男人跟在那白棉服身后进来,原先脸还看不清,穿一件黑色皮衣,可当他往前一步,灯光打在他薄白雅俊的脸上时,大部分人都认出他来了。
姑娘们都轰动起来。
胖子哈哈笑了声:“远哥,你现在也是大明星了!”
季远笑:“还行。”
说着,人就走了过去,径直往里,选了个没人坐的沙发坐了下去。
一阵窃窃私语声响起,方鸣之站在原地,摊手:“我说,怎么就没人欢迎我呢?”
长脸往他身上丢了个刚才玩乐剩下的塑料棒槌:“呶,方哥哥,送你!”
方鸣之叹了口气,一把抓住棒槌,对着手里的棒槌状似深情地道:“算了,看来今天只能跟你玩了。”
“还有,胖子,你这恶臭的资l本主义嘴脸是怎么回事?选美呢?”
胖子丢他一颗葡萄,方鸣之笑嘻嘻地躲开了,胖子这才道:“喂,方哥,你可别玷污我的良苦用心啊。远哥刚分手,难得来,我这是想给他找点乐子。
“远哥,怎么样,看不看得上眼?我可是求了这的老板,费了老大劲的。”
姑娘们跃跃欲试,全都眼睛亮亮地看着季远。
比起那些秃头圆肚、还爱揩油的煤老板,当然是陪季远这样的好了,年轻英俊,事业有成,万一还能有些别的…
没有外l围不想上岸。
也没有上岸的,不想爬得更高。
而那边坐在那支着腿、靠着沙发的男人只是微微抬头,那双风流的眼眸轻轻扫过,像是看见了她们,又像是没看见,只一哂,拎起旁边方鸣之递来的香槟瓶,倒了杯酒,冲胖子举了举。
胖子莫名地拿起酒杯也回举了下,就见季远一仰脖,喝了下去。
胖子:……
这算是同意,还是没同意?
他不明白了。
不过,杯子里酒却是喝了,喝完,就朝旁边队伍里最漂亮那姑娘招手,叫她到季远身边去。
那姑娘过了去。
她就坐在那男人身边,一边偷偷地看他,一边想,那位大明星怎么舍得和这样的男人分手。花都在北市是很出名的夜所,偶尔也会有爱泡吧爱玩的明星过来,可她还没见过哪一位有这样的相貌和气质。
但这客人有些奇怪,他不说话。
只是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一杯杯地喝酒,选的位置也很独特,就在整个包间最暗之处,即使她坐旁边,偶尔也会看不清人。
但极偶尔,当有光线过来,照进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又更偶尔,那双眼睛正好抬起,和她对上时,她都会感觉一窒,那感觉就像是那双眼睛照到了她心里。
她并不敢多话。
只敢在这人喝完时起身,替他将酒杯续满,就这样,一个倒一个喝,酒瓶很快就见底了,那人又开了一瓶——
香槟,二十二万。
这人像是跟香槟杠上了,后面陆续又开了几瓶,全是香槟,包厢里最后都玩疯了,只有他,一直坐在那昏暗的角落里喝酒,一杯又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