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被她逗得开心,也让人拿了些新出的“卫生纸”和“卫生巾”来。自从方一茗让人造出了卫生纸,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如此用纸有些浪费和亵渎,后来就真香了。反正草纸的成本极其低廉,又十分柔软,比那些又脏又硬的厕筹不知好了多少倍,用过一次的人,就再也放不下了。
而女儿家专用的“卫生巾”,是方一茗上次送给方夫人的礼物。用小羊皮做衬底,上面缝了几条带子,可以绑在腰间,方便换纸,还不易渗漏,让那些小日子来时都不敢随意走动甚至不敢出门的娘子们简直如获珍宝,第一批推出的几十件,几乎转眼就被方夫人的女客们一抢而空,而后又悄悄地有不少人预订,哪怕没有在坊市里公开售卖,私底下各家的针线娘子们也都开始自己制作。
方一茗并没有打算垄断这个技术,别说从古到今的仿制品没法禁绝,就说这东西本就是她为了改善自己和方夫人的生活条件弄出来,也是为了造福这里的娘子们,垄断固然可以暴利,可这种钱赚起来一点儿也不会让人开心,倒不如不赚。
方夫人也赞成她的想法,还让家里的针线娘子做了不少,送给庄上的农妇们。这些农妇们和男子一样需要下地劳作,工作量一点儿也不必男子小,更容易受到生理期的影响和痛苦,这种卫生巾发下去,对她们才是最好的福利。
方一茗也听说有不少民间女子买过一个后,自己学着偷偷做来跟着针线活一起卖,销量居然也不错。只是她们用的那些,和方夫人给自己定制的材料当然不能比,她这种升级版的,就是为了方便出行,更为隐蔽和安全。
“咳咳,就算如此,你那几日的时候,能不出去还是尽量不要出去,免得与人接触时,被人闻到身上的血气。”
方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若不是当初她一时冲动,将刚刚出生的女儿说成是儿子,固然守住了家产,却也将她这一生都困在这个虚假的身份里,处处都要小心行事,背着这样一个秘密,也不知以后会如何。
“娘你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方一茗拿出个小瓷瓶,献宝似地说道:“这是我提炼的花露,集百花之精华,凝成香露,只要在腕脉上抹一点儿,保证除了花香什么其他味道都闻不到了。”
方夫人哭笑不得,“你总带着一身花香……就不怕人说你脂粉气?”
“当然不怕!这百花露是给娘你的,我自己用的,是松竹香。”方一茗笑眯眯地说道:“不光可也从百花中提取香味,从草木中也可以提香的,所谓潇潇君子,如松如竹,用上这个,总不能再有人编排我了吧!”
“算你滑头!”方夫人点点头,说道:“昨儿厨房采买了一些百合,我让人做了百合面,最益血气,正好适合你这两日吃。你且在我这里吃了再回去吧!”
“好啊!”方一茗知道这种百合面补气补血,最适合女子食用,她这两天正好不方便,来得正是时候。
可她却不知,厨房那边刚刚煮好的百合面,早被招财进宝守着各吃了一大碗,这会儿一个个挂着鼻血一脸懵。
“今天这汤饼好生怪异,莫不是放了什么大补之物?补过头了?”
裴澄宇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如是想着。只是他想破头,也绝对想不到,今日厨房给他们老师定制的百合面,压根不适合他们吃。
第二十二章 肉馒头 公子彭生红缕肉,……
对于才开张三月的南山小书院来说, 方一茗还是非常满足于目前只有四加一个徒弟的现状,毕竟,这还是在练手阶段。
周举人却有些不满足了。
毕竟招财进宝和裴澄宇都是先经过了方一茗的“强化”训练, 就算现在的进步再快,那也是人家的启蒙基础打得好, 自身的天分高, 论起教学的功劳来, 就很难算到他的头上。
方一茗完全没想到,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几个学生,因为吃而奋起的求学精神, 成天跑去向周举人讨教的结果,竟然激起了周举人的好胜心,打起了扩张招生的主意,想要招几个好苗子来,自己亲手教导,到时候再跟着方一茗的弟子们一较高低。
在他看来,这几个乞儿不过是运气好,一入书院就能得到那么多的书看,想当初他启蒙的时候, 一共就两本书几乎翻到烂,后来为了抄本带注解的中庸, 他甚至还给人做过半年的工。
以前想要找书何等困难,尤其是那些有名家注解的书, 那些前几届科举的样卷, 考官们的文集等等,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现在,不仅是上述这些书, 还有许多他以前连想都没想过的书和资料,都能在渊楼找到。
有这么多的书,这么多的资料,连他自己都看得管不住眼,若是能找到几个读书的好苗子何愁教不出几个高徒,得个名师的称号?
方一茗随便从街头的小乞儿里都能捡到招财进宝,他就不信,自己让同榜的好友们举荐来的学生,就挑不出一个好的来。
他这几日让人送出去几十封信,都是给先前在考试中结识的落第举子,他也算是考过两榜未进的“老”考生了,每次考试前都会参加不少文会,说是以文会友,互相切磋,也有不少是在拉关系为以后的人脉打基础,每次在京城的会试人数之多,他两榜考下来,也认识了不少各地考生,这次他虽然依然榜上无名,但感觉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索性留在京城“半工半读”,却没想到正好赶上渊楼开放,不光掉进书山里,还捡到了个好工作,若不分享一下,岂不是锦衣夜行?
他在书信中先是大赞特赞了渊楼的好处,建议大家若有藏书都可以来此交换,用誊本换取自己没有的珍本,自己毫无损失还能得到更多,尤其是南山书院,还接受贫寒子弟求学,若是成绩好的,光是奖学金就可以抵消学费和生活费,简直就是天下读书人的福音……
若是放在后世,这位妥妥的会被当成骗子或者传销的,可在这个时代,收到他信的人对此深信不疑,除非路途遥远刚刚回家或是已经出门在外游学尚未回来的,他写出去的三十多封信,就有一半的人收信后动了心,带着自家亲近的子弟和珍藏的书籍,匆匆地转头又朝着京城赶去。
只因这些考生所在之地分散全国,周举人又是请托驿站送信,这会儿的驿站,并非每日发信,而是由官府的信差或是民间商队捎带着送信,所以每个人收信的时间不一,收信的人难免会问问这些从京城来的人,这渊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其中有些商队是跟方夫人的铺子做过生意,在渊楼开业后,就算自己不读书的,也会去给自家的小儿买些书回来,据说里面的一些启蒙书,能让小儿开智,寻常的书坊可找不到这些带图画的书卖的。
更何况方一茗不光卖书也收书,还不局限类型,就连这些商人们偶然从外地买来路上看着消遣的话本游记也来者不拒,他们当然乐得拿这些去换点自家子弟们或许能用得上的启蒙书和科举参考书。
一来二去的,渊楼在这些商人们中的口碑,丝毫不亚于在读书人中的声望。
毕竟,人人都爱免费餐。
于是,方一茗的书院冷清了五六个月后,忽然热闹了起来。光是这一日,就有三个举子带着七八个弟子前来找工作的找工作,求学的求学,让她一下子就懵了。
“你……是想来我们书院当老师?”
方一茗看看这位眉毛胡子都花白了老者,身后跟着五六个十多岁的少年,身上穿的长袍都已经洗成了灰白色,手肘处和袖口都打着补丁,满面风霜之色,显然家境不怎么好。
那老者看看到她才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跟自己孙子一辈差不多大小,可穿着天水青的罗衫,外罩轻纱袍,腰悬玉佩,眉目如画,通身气派不俗,不似这城郊小书院的山长,倒像是京城勋贵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顿时有些怀疑周密的消息,难不成是自己何时得罪了他,他才故意写信来骗自己白跑一趟?
一想到这一趟花销了不少的路费,跋山涉水走了近两个月,却没想到这南山书院竟是个骗人的玩笑?老者顿时就有些懊恼了。
“老夫孙长北,受同榜好友周梦华之邀,前来贵书院,听闻你们招收夫子……”
他朝里面看了眼,这书院占地不算小,可里面空荡荡的,除了跟在这小公子身后的五个少年,就是门口门房的老仆,连周举人都没出来,再听到方一茗如此惊诧的疑问,他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或许是老夫搞错了,不知公子可认得周密周梦华?”
方一茗恍然大悟,立刻笑了起来,赶紧让开正门,说道:“先生请进,你没搞错,周举人的确在我们这里任教,也在帮我请夫子,你……们都是来教书的吗?”
她粗粗地数了一下,门外至少十七八个人,而现在自己门下才正经五个弟子,外面的人这加起来,老师要比学生还多好几倍呢。
“不是,我们是来求学的!”老者身后的一个男子闻言急忙上前一步,长揖到地,“在下周劲松,听闻贵书院招生,可按成绩拿奖学金,周某虽家境贫寒,唯擅读书一道,还望能在贵书院求学,得贵人襄助,日后若榜上有名,定当竭力相报。”
“我也是来求学的!”
“还有我!”
“还有我……”
方一茗挨个看过去,好吧,周举人还经常笑话她从丐帮捡弟子,这下他请来的人,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形象比丐帮的也好不了多少,只是一个个年纪都有点偏大,但眼中的热切和渴望,却能让人感受到他们哪怕贫寒,依然有一颗求学的心。
“好,既然如此,就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周举人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哈哈哈,孙兄远道而来,周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哈!”
方一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还得给他留点脸面,勉强接受他歉意的眼神,由着他装模作样地去迎接这些被他忽悠来的老师和学生们。
其实她早就发现周举人压根没走远,就在附近藏着,只怕他自己也没想到,洋洋洒洒发出去的信,竟然真的能把人招来,还不是一个两个,这哗啦啦一下来了十几个,比他们现在整个书院的人都多。
这么多人都是来“吃大户”的,周举人怎能不心虚?如果方一茗将人拒之门外,等于是他骗了那些人,可如果方一茗将人都收下了,那所需要的花费的开支,成倍的翻上去,这书院若是撑不住关门倒闭了,岂不是等于自己坑了自己?
他写信出去,自卖自夸的成分远大于诚心相邀,本是吹嘘一下自己的才华让人请去坐镇书院,这样一个出手大方还拥有无数藏书的主人,真是寻常打着灯笼都难找。在京城他可是一点都没对其他人说起自己在南山书院的待遇,本想着说这边有奖学金让这些旧友们推荐些学生来,可没想到连学生带老师,呼啦啦的一来就是十几个,眼前还只是孙家和周家的,其他家的……只怕还在路上。
这他哪敢出来迎接,若是他把人招呼进来,方一茗不肯收,这事就大了,只好躲在旁边的杂物房里,心急如焚地看着,直到方一茗让他们都进来,他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出来接人。
方一茗并没有拆穿他的心思,让招财进宝跟着他一起去安置这些新人们,又对门房的老仆方大石说道:“这几日若是再有人拿着周举人的书信前来,你就直接带去让他安置便可。”
转头又对裴澄宇说道:“方靖不是喜欢当账房吗?让他回头去管家那支取些银子,来报到的老师一人先发三两银子的安家费。至于其他的学生嘛……”
“书院不是管吃管住吗?我们用不着钱。”裴澄宇自己也是“学生”之一,当即说道:“恩师肯收留我们,教我们读书,已是大恩,岂能再得寸进尺?”
“这……”方一茗想了想,也是,升米恩,斗米仇,这些学生以后都要参加科举,若是能选上当官,也要的弄得经营,也不能太过慷慨地把人养废了,先前说道奖学金模式还可以继续推行,若是真的家境困难的,也可以考虑一下勤工俭学拿助学金或者借款,白给的银子若是让他们拿习惯了,以后再收起别人“赞助”的银子时,难免把持不住,一不小心就会栽进贪腐的大坑里去。
“小裴你提醒的对,我再去修订一下这奖学金和助学金的规矩,还有勤工俭学的章程,的确不能让大家养成白吃白喝的习惯。”
先前她没有对外宣扬,公开招生,也是因为之前就有人打着学习的幌子来骗吃骗喝,被她逐出书院还骂骂咧咧地闹事,后来被裴澄宇带着招财进宝揍了一顿才算了结,不过如此也让他们几个小家伙在外面落下了恶霸的名号,让周围农家的孩子更是不敢靠近。
好在裴澄宇和四小都不在乎名声,有太子和方一茗的赌约在,他们都能拿到两年后童生入场考试的资格,至于能不能考上,考出什么名次来,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裴澄宇对自己有信心,但对招财进宝,不给他们一点压力,肯定是不行的。
以前没有其他人做对照组也就算了,今天来的这些人里,他看到大多比他们的年龄大,也有跟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一个个虽然风尘仆仆,疲累不堪,但那种眼神他能感觉到,是渴求知识和期望逆袭的强烈信念,如果他们也跟着方一茗读书,或许很快就会超过招财进宝和他。
这种危机感,招财进宝或许没有感觉到,裴澄宇却很敏锐地觉察到,这些人的到来,让他们也必须跟着改变,否则不用等到童生试,他们就会在书院里被人淘汰下去。
于是,当天晚上的接风宴之后,招财进宝惊闻噩耗,在书院白吃白喝的日子要结束了,所有的待遇将按照成绩来划分等级,生活费也要靠自己的劳动去赚取,自封为书院院长的方一茗特地称之为“勤工俭学”。
“每日课业完不成者,三餐素馒头。课业完成者得三餐肉馒头,夫子嘉奖一次可得小菜一碟。”
“每日需砍柴三斤,洒扫课室,整理宿舍内务,不劳者不得食。”
“抄书所需纸墨可免费领用,但需抄一本抵扣,方可自留一本。”
……
洋洋洒洒地,罗列了十几条规矩之后,方一茗又加了一条“书院院规由院长制定,解释权归院长所有,可根据情况删减增补,如犯错一次者,口头警告,三次者扣除当月奖学金,连续三月犯错,可勒令退学。”
写完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重点在解释权,至于院规,现在人少,或许还想不到那么全面,只要她的规矩定的快,总能赶在那些熊孩子犯错前把人管住就行。至于其他的学生,能有这样一个免费学习的机会,已经感激不尽,想来,并不会那么难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