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那种光要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的守财奴,既然让人干活,当然要给人报酬。更何况,有了这十多个新学生之后,无论是小裴同学,还是招财进宝的学习积极性都增强了不少。
果然没有竞争没有比较就没有压力和动力,现在再加上这个抽卡拼题游戏和挂在书院里的排行榜,想必会让大家更加积极地投入学习的汪洋大海中,乘风破浪吧!
裴澄宇一听她居然还想让他把到手的宝贝分出去,立刻摇头说道:“我自己能行!我没问题的!”他只是表达一下对院长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的震惊之情,居然会被她误会成自己怕担责任干不完,真是后悔到想自抽两巴掌,立刻拍着胸脯表示,“既然这些题是出来给大家考试用的,经手的人多了泄露出去就不好了,还是我自己来就行。反正这些书我也都背完了。”
这也的确是方一茗将任务交给他而不是其他人的原因,毕竟是有着男主气运和光环的主角,记忆力表达力和悟性都超过其他同学,这大半年的学习,他已经远远地将招财进宝抛在身后,甚至已经担任起方一茗的“助教”,帮着她监督和督促其他同学学习。
而他严肃起来的模样,甚至比方一茗的气势更盛,就连新来的那些比他大好几岁甚至十多岁的学生,都不敢在他面前顶嘴。
方一茗出的这些题和游戏,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有不少难度,对于已经将这些基础“教材”倒背如流的小裴同学,基本上只有趣味没有挑战,所以她才会干脆把刻题做卡的任务交给他,否则让她自己去做,累到手断也做不完。
不得不承认,小裴的刀法刀工,都比她强出许多。
刻出来的竹板题卡格外精致,连她都忍不住想要抽几个试试连连看的玩法,就更不用说那些从未见过这些游戏的学生们了。“如果时间够,就多做一套吧,我想留着收藏。”
“没问题。”裴澄宇爽快地点头,又有些犹豫地问道:“院长……如果我还能多做两套,可不可以拿去渊楼贩售?”
看到方一茗一愣没说话,他又急忙解释道:“我是觉得这套题卡玩起来应该特别有意思,渊楼出入的读书人多,在那边应该比在咱们书院更受欢迎。我……我只要分一点点手工费就行,赚了钱我会拿回来交给院长的!”
方一茗见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个提议很好啊,如此一来,不光我们书院可以提高读书效率,也能让更多的人受益。只是这样一来,你们的对手就会从书院扩展到所有去渊楼的人……”
“不怕!我只要做上两遍的题,就能记住。”裴澄宇挺起胸膛,少年特有的纤细挺拔的小身板如青竹般笔直骄傲,“到时候我可以代表咱们书院,跟渊楼那些人比试,让他们也知道咱们书院的厉害。”
“好。”方一茗点头微笑,年轻人有朝气有傲气,不敝帚自珍,不固步自封,犹如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向天下人挑战的勇气和志气,可嘉可贺,她当然不会阻拦,“我会找两个渊楼的工匠帮着你一起做,你只要把题库整理好,告诉他们怎么做就行。等到下月,书院和渊楼就同步推出”
“到时候,咱们书院能不能在渊楼排上名,就要看你的了。”
毕竟,她做的这套答题游戏卡,里面的很多题目是随机出现,类似明清时代出题的“截搭题”,同一句话里,可能上半句出自论语,下半句出自孝经或史记,尤其是还得通过文字迷宫的形式来组合过关,难度从一开始的四个到目前最高的九格,就算是设计出这种玩法的方一茗自己,也不敢说自己见过所有的题目都能搭得出来。
尤其是挑战模式里,双方轮流对句,不光能填上自己的空格,还得堵死对方的路子,让对方接不上,这才能获胜。
这种玩法比飞花令和对联对句更加复杂,也更具有挑战性,方一茗自己试了试,都深觉原主的知识储备量不够,还得去渊楼再多读点书。这时候就有点后悔,那些提高记忆力和理解力悟性的加料食材,她还是吃的太少啊!
系统:“反正你又不能去考科举,吃了也是白吃,浪费!”
方一茗:“谁说的,这关系到我作为老师的颜面,要是我自己出的题,自己都答不上来,还怎么教徒弟?师道尊严,不是靠嘴说的,得靠实力才行!”
这话一出,系统都忍不住笑了,“实力?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你本来就没有考科举状元的实力啊!真正的未来状元,是被你压迫的小裴同学呢!”
“谁压迫他了!明明是他自己想赚钱才主动要求干活的!”方一茗理直气壮地说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小裴同学如果不走上科举的路,就算被你扔到21世纪,人家也能成为一个商业大佬,好端端一个经商天才,结果被逼着考科举,要说压迫虐待,这帽子该戴在你的头上才对!”
吃块糖就想着要制糖的方子,做个题板就想到扩大影响里卖游戏玩法,还有之前方一茗让人送来书院给大家用的“卫生纸”,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说,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小裴跟招财进宝拼命干活多换了不少包纸出去卖,这几个小子,倒是没张口要零花钱和奖学金,自己看着书院里一些特别的东西,自己学着做出来贩卖,倒也赚了一点零用钱,脑子灵活得很。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只怕比方夫人还会做生意。
那种天生的对商品的敏锐触觉和模仿力,对人心理的理解力和良好的口才,都是一个商人必不可少的优秀品质。
可系统的要求,却是要他考科举。
方一茗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经商的好苗子,走上科举的不归路。
裴澄宇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带着两个书坊的雕工一口气做出了三套天巧玲珑卡,一套放在南山书院,一套送给方一茗收藏,而另一套,则作为样品开始在渊楼供往来的学子们试玩。
第一日,还让人在“游戏区”放了几盘桂花糯米藕,只是旁边挂着的一幅字上写着“七窍几时开浑沌,八窗无处不玲珑(注)。”
旁边赫然就是玲珑卡答题闯关排行榜,裴澄宇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大名挂在了第一个,静候挑战。
方一茗还好奇地问他为何让人摆上桂花藕,是为了告诉大家玩这个游戏能帮大家开阔思路早登桂榜吗?
“不,”裴澄宇摇摇头,很是实诚地说道:“我是想说,那些书呆子都跟这桂花糯米藕一样实心眼,看似读书破万卷,实则一窍不通!”
“噗!”方一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孩子……似乎真的被她养歪了?哦不,这个锅她不背!“系统,你这到底是按照什么标准选的男主?拉仇恨的能力吗?”
系统:“……”
第二十五章 雪泡饮 春风媚世葩华过,……
方一茗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桂花糯米藕,是实心眼的不开窍,某人明目张胆地叫战挑衅态度……她总算明白, 他那个坑爹,为啥要打断他的手脚了。
就算那坑爹和晚娘有一千一万个不是, 人家本来是在玩心眼地宅斗, 你这愣小子冲上去就开撕, 还骂人不带脏字的,估计裴六爷当初也差点被他气死,这刚进书院的时候还老实乖巧好学上进的, 可给点风就飘上天,可见本性如此,真不愧是……一路坎坷的男主人生啊!
这坎坎坷坷,有别人挖的坑,也有自己刨的洞啊!
不过老实说,效果很好。
桂花藕的甜香味从休息区这边直接飘到了读书区,那些在看书的抄书的学子们闻香而来,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正在玩文字游戏,一问居然是渊楼新出的活动, 限时的填玲珑图游戏,胜者上榜, 败者落榜,那甜香滋润的桂花藕竟然只是落败者的一点安慰品, 获胜者不光可以得到渊楼奖励的文房四宝, 还能够得到一旬免费借阅十本书的借书卡。
要知道,渊楼的书虽然是对外开放借阅,但绝大部分是只能在楼中借阅誊抄, 不得带走。可很多人读的入迷时,若是不能一口气抄完,第二日再来,或许就被别人借走,尤其是那些热门的经典注解图书,就算方一茗让人抄了十多套都不够用的,折损还特别厉害,总有人害怕自己看好的别人也看好,悄悄动手撕了关键页码或者涂改的都曾有之,还得方一茗不得不修订了借阅的条件,必须要交押金才能借阅誊抄,借阅后若有污损遗失则需三到五倍赔偿。
对于那些真心向学而缺钱的读书人,方一茗也参考书院的管理,给他们提供了一些整理图书和打扫卫生,抄书刻板的活计,让他们做兼职来赚点生活费和笔墨钱,也能有个冬暖夏凉的地方好生读书。
是做慈善,但不做冤大头。
否则就她这点藏书,放开了让人拿,两天就能被人拿个精光,就剩个书皮给她。
上次被抓住的一个书生,看到一本好书,到闭馆时还没看完,竟然扯下书皮放回书架,把里面的内页揣袖子里准备带走,被拦下时,还振振有词地说他们既然准许人借阅,这没看完的部分就应该让人带回去看。
方一茗也懒得跟他打嘴仗,干脆让人扭送去衙门,可那人有秀才的功名,这“窃书”之事,在文人间也算雅谈趣闻,官府竟无例可循,最后还是把人放了。
那人就得意洋洋地在渊楼门口炫耀,读书人的事,偷书怎么能算偷呢?方一茗当时差点气炸,若是就这么放过他了,那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渊楼里的书还如何能保得住?
可这会儿偷书……官府不抓,百姓看热闹亦不以为然,方一茗头疼不已之时,裴澄宇却悄悄地拿了那人偷走的书稿,再次去报官,只是这次并非告他偷书,而是告他篡改经义,侮辱圣贤,实乃大不敬之罪。
这事儿就大了。
偷书的确算不得大罪,连一般的偷窃都算不上,很少有人因此入罪受罚,而这这书上乱写乱画,更是不少文人的习惯,有人是批注自己的心得和读后感,可有人则是故意抬杠找茬,甚至还有人就是为了发泄情绪,至于那些篡改经义的,存的心思就更加不可告人了。
这人偷书和胡乱批注都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在一些名家的四书注解中乱涂乱画甚至篡改文意,让后来借阅的人都没法再看下去,裴澄宇时常来看书和帮忙整理图书,就曾听人说过不止一次。这次看到他被抓住偷书竟然无法入罪,还得意洋洋地跑来炫耀,就干脆把他偷走的书和以前乱涂篡改过的都收集起来,写了封状子送去衙门,不多时就有衙役来讲他拘走。
这一次,再没人给他说情,他也无法脱罪,这大不敬犯忌侮辱圣贤的罪名,比偷书大得多,替他讲话若是被牵连进去,也得一同受罚。
最终他被重打了二十大板,当堂扒去儒衫,被夺了秀才的功名,十年之内不得再入科场。
众皆哗然,到这时,才发现原来一直好脾气好欺负的渊楼小公子,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也有人找方一茗求情,说那人罪不至此,请她去衙门收回诉状,也算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方一茗并未说出这是裴澄宇自作主张,干脆认下是自己派人告状,而且拒不撤诉。
“圣人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初他偷书毁书还嚣张地在我渊楼门外闹事时,你们不劝他认错,现在他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的时候,反倒要我来原谅他?你们可曾想过,若是人人都像他这样,看到好书就占为己有,为了怕别人看到就篡改涂抹,那我们渊楼,还能像现在一样对大家开放借阅吗?”
“方公子,他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公子见谅,饶他这一回。”
方一茗摇摇头,说道:“惩前毖后,若我今日饶他一回,那下次再有人犯同样的错误,我若是不饶,是不是不公?我若是放过,那不出三日,渊楼的书都会被人偷得精光。你若想要我饶他,也行,那从今日起,渊楼的书籍概不免费外借,所有人看书借书,都必须先付钱……”
她这话刚一说出来,就立刻有人站出来说道:“方公子说的没错,渊楼本是为天下读书人造福,可偏偏有人不知足,已一己之私而破坏渊楼藏书,有辱斯文,实当重罚!”
“没错!不守规矩的人若是不罚,那我们这些守规矩的人,凭什么要为他们的错付出代价?”
“想要方公子原谅那人,怎么不想想,若他偷的是你的书,毁的是你家的东西,你肯不肯原谅他?慷他人之慨,不过如此!”
众人七嘴八舌地,立刻转了风向。
方一茗在旁冷眼看着,还给自己调了杯饮料,用了七宝茶的底子,加了点今日采买来的柑橘和葡萄,捣碎了的果肉和茶水融合在一起,再添点刨出来的碎冰,冲城一杯果茶雪泡饮,酸酸甜甜,既解渴又败火,实乃居家旅行逛街看书吃瓜看戏的必备之物也。
众人吵得越来越厉害,先前那些为偷书贼说话的人,这会儿也纷纷改了口风,一个个义愤填膺,附和着方一茗方才的说法,甚至声称要联合起来去衙门请命,定要对这个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败类严加惩处,才能保住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名声。
在不涉及个人利益的时候,人人都可以当圣父圣母,反正受罪的是别人,花费的也是别人,慷他人之慨,花他人之钱,与己无损,还能博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尤其是因为一人之故而要让自己和大多数人付出代价的时候,这圣人就不好当了。
从一开始大家眼里贫苦的偷书贼,就算犯了错,也是因为又穷又“好学”,为了读书上进而偷书,算不得什么大错,相对他而言,能拿出上万卷书来免费给天下学子们借阅誊抄的渊楼和方一茗,那就是妥妥的豪门富二代。
不论是仇富的角度,还是同情弱者的角度,大家都习惯性站在那人一方,再说的黑暗点,说不定他们自己,偶尔也会有看到好书见猎心喜,却囊中羞涩之时,若是犯了同样的错,当然也希望别人原谅。
更何况,帮助弱者,对抗渊楼和方一茗,大家便有种“锄强扶弱”的心理,甚至隐晦的,还能抵消一点因为从渊楼看书而产生的感激和自卑心理,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渊楼如此大方,也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为了收买人心,没见对真正有心读书甚至不惜偷书的人如此冷酷无情吗?
那既然如此,我白看了书,你得了名声,本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的,我又何必对你再有感激之情和欠下的人情债?
这是方夫人之前就提醒过方一茗的,她虽然也曾经想到过,但一来因为方家有钱,任性,不在乎这点开销,二来是真的以为古代读书人都是一门心思寒窗苦读,寒门子弟淳朴勤奋,都是要脸的读书人,当不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