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我不。”
嘴上说着不，脚却诚实地往前迈开一步。
身体！你在干什么！艾琳娜的精神惊恐于身体的背叛，挣扎着抬起手——
“啪。”给了自己一嘴巴。
随后她抖抖霍霍地把这只手伸向他：“……给钱”
阴阳头震惊地看着她，她脸上挂着药物带来的神经质笑容，纤细的手臂蕴藏着他无法抵抗的力量。
看着仿生人跌跌撞撞又向自己靠近一步，那精致艳丽的面容在房间昏黄的气氛灯光下仿佛陷入了恐怖谷中，阴阳头脑海中什么绮思都没了！他慌忙倒退一步，被地毯绊倒，艾琳娜听从之前“过来”的指令不由自主前进两步，不小心踩在了他小腿上。
“……啊啊啊啊——”
仿生人因为金属构件较多，体重是同体积人类的2-3倍，这泰山压顶的一脚，几乎将阴阳头小腿胫骨踩裂！
他惨叫着，赶忙按下个人终端上的通讯按钮：“安保！啊啊——安保来下二楼快！这里，这里有仿生人失控了！”
失控？艾琳娜疑惑地歪了歪头，是说她吗？
她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但她觉得这不怪自己，都是那袋子药的锅。本质上自己只想做个好好工作赚工资的社畜啊！
而且她也有些明白过来阴阳头带她来房间的意思了：这不是职场xing骚扰吗？
太过分了，坚决抵制！
她要找他领导投诉！但是不受控制的身体实在是完成不了拧开门锁这么精密的动作，她好不容易握住门把手，就把它卸了下来。
艾琳娜：……啊，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天生神力，那开酒瓶子还要什么开瓶器，她可以直接用大拇指弹开啊，多帅。
药物让她注意力十分发散，她晕陶陶地在门口想到第20中徒手开酒瓶的方法时，“砰”一声，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保镖破门而入！
“就是她！”躺在地上握住小腿哀嚎的阴阳头立刻指着艾琳娜：“她失控了！抓起来！销毁！立刻销毁！”
“遵命！”三人异口同声。
两人冲过来将艾琳娜左右架住，第三人人拿出一根仿生人专用电棒，其中放出的强大电流可以瞬间将失控的仿生人强行关机。
艾琳娜没见过那东西，但似乎是种写在底层逻辑里的本能令她惧怕。她拼命往后缩，努力解释：“不，我不是……没……失控……不要……”
阴阳头：“电她！快！”
放电棒离她的身体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好吧屏住假装出来的呼吸——几乎能看到棒子上放出的蓝色电火花——
“玩什么呢，这么激烈？”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身后。阴阳头一眼就看到了来人是谁，语气不由自主恭敬起来：“X先生！不，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我们这儿有个仿生人失控了，马上就处理！”他横了三个保镖一眼：“还不快？！”
“快什么快，放着我看看。”X先生说。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似乎比砂楚先生还年轻一些，气质却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高大挺拔的身材穿着银灰色西装，黑发梳着整齐的大背头，一缕不听话的额发垂落在俊美的脸上，双手闲适地插在裤袋里。
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义体改造的痕迹，和艾琳娜醒来后见到的大部分人类都不一样。
而他显然不是没钱做改造的样子。
X先生懒洋洋打个哈欠，在口袋里摸索半晌。就在阴阳头反应过来，准备瘸着腿上去敬烟的时候，他掏出了一根粉色的棒棒糖。
众人：……
他把棒棒糖剥了放嘴里，糖纸随手扔在猩红厚实的地毯上。有他坐镇，三位保镖不敢轻举妄动，不知所措地回望阴阳头。
难得这位竟然对一个仿生人产生了兴趣，阴阳头心中琢磨一阵，露出谄媚的笑容：“那可是这玩意儿的荣幸了。”
他向三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放开了艾琳娜。
“小心啊。”阴阳头指了指自己的腿，看似好心地提醒道：“这东西可凶得很。”
无论是在砂楚先生面前都拽的二五八万的X先生，还是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艾琳娜，哪个吃亏都好，他十分乐见其成。
失去保镖的支撑，艾琳娜软倒在地，依靠在门框上，手指神经不受控地抽动。
之前那走在云端一般飘忽舒服的感觉已经过去，她觉得自己有些想吐。但鉴于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人，所以也不确定会吐出什么东西来。
忽然，她的下巴被略显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抬起。
她看到X先生俊美的容颜猛然靠近，鼻子凑在她唇边，嗅了嗅。
“你们给她吃药了？”他问阴阳头，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一把将艾琳娜抱起。
阴阳头错愕：“您这是什么意思？”
X先生：“啊，不是说我看看吗？一时半会的也看不明白。先拿回去了啊。”
阴阳头：“……她很危险！”
X先生看着软绵绵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艾琳娜，那双水润的眸子好奇地向上打量他。
温顺、美丽、柔软、一动不动。
X先生：“如果贵组织对‘危险’的定义是这样的，那我真要重新考虑合作相关事宜了。”
他说完，抱着艾琳娜走进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
第64章 这个腹肌我有印象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
X先生用脚踢开房门, 吓了门里的自动清扫机器人一跳。
“先生！请您不要这么粗暴！这不是我们的地盘，这样子是要赔钱的！”圆柱形顶个半圆，长得跟个银色蘑菇似的小机器人尖声叫道, 只到X腰那么高的脑袋屏幕上蹦出一双“>_<”字符的愤怒小脸。
X并不理它，将怀里软绵绵的仿生人放在沙发上。
听说他和砂楚先生交易的这种药剂对仿生人的效果比对人类更加强烈——他自己并没有试过, 因为贩卖这种非法禁药并不是他的业务, 他只是利用关系搞到了一点, 用来打开和歌舞伎町地头蛇的合作关系。
“C-7。”X喊它：“拿个螺丝刀来。”
C-7滑到硕大的行李箱边，伸出带夹子的机械手臂掀开盖儿，拉开箱子自带的工具抽屉, 嘀嘀咕咕地抱怨：“用过的东西不归原位，我竟然在马桶上收拾到螺丝刀哎！就离谱……喏，用完记得放回抽屉哦。”
X接过螺丝刀，随口答应着，将已经昏睡过去的艾琳娜翻个身，轻轻拂开她后脑的头发，露出头皮上几个肉色的螺丝钉，上面还贴着封条，写着：
【擅自拆除不予保修】
他毫不在意撕开封条, 利索地拧开螺丝，小心掀起那块银色的金属后盖, 露出里面泡在橙色油剂中的管路电线。
“真是胡来呢。”小机器人凑上来看热闹：“当初发明橙药的人怎么会想到，还要对仿生人有效果呢？”
“为了逃避法律责任。”X伸手：“抽水机。”
C-7吱扭吱扭地又滑去大行李箱那儿, 翻出小巧的抽水装置, 把插头插在自己脑袋上的随身电源里。
抽水机嗡嗡地工作起来，X的声音混在其中：“橙药虽然是被当做DU品贩卖，但当初它被研发出来是有机准字批号的, 在商业部的备案上和润滑油一组。”
“研发公司声称这是用于仿生人的兴奋剂，不可用于人类。但最初发现橙药会致人迷幻的，也是该公司的一位离职员工。”
“从研发初衷、备案批号到市场分类，全部都和人类用药物挂不上钩，当政府发现橙药销量不正常猛增，已经成为市场上随处可以买到的‘DU品’时，甚至都找不到处罚研发公司的理由。因为他们的包装上明确写了机用药剂，请勿用于人类，否则后果自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橙药被强-制下架的时候，hei市里早已经明目张胆屯满了货，成为这几年的主流DU品。”
艾琳娜脑子里的橙药被抽取的差不多，X关掉抽水机。
C-7愤怒道：“人类太可恶了，只是为了利益，连同类都可以毫不在意地伤害！”
“更可恶的是，对人类有害的DU品被明令禁止，为什么对仿生人身体有害的兴奋剂却可以合法上市？”
X抽了纸巾把后脑线槽里残留的橙药擦拭干净：“因为仿生人、机器人、AI，在人类的定义里，都是财产，而不是生命。既然是财产，只有损耗或是增值，并没有‘被伤害’这种状态。”
“我一直很欣赏人类名为‘道德’的社会机制，他们压抑着兽性，尽力减小对同类的伤害。但是在这个压力极大的社会环境里，有些yu望总得有释放的出口，于是对仿生人、机器生命的伤害和虐待，就像是社会的泄压阀，被允许，甚至微妙地鼓励着存在。”
“这在他们看来，就是当前特定文明下的‘道德’。”
门被敲了三声，刺猬头少年和刀疤脸壮汉挤进房间。刺猬头嚼着口香糖：“先生，以后您要发表我们的精神言论，好歹声音小一点。这里隔音差得很。”
X给艾琳娜合上金属盖，动作灵巧地拧螺丝：“哦，听见也无妨，只言片语，他们只关注我们还有没有货，不在乎我们是哪个阵营。”
刺猬头：“那我们还有货吗？”
X把螺丝刀随手一丢，打个哈欠，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躺：“不急。砂楚有意晾着我们，那就等他来找我们呗。你们再去逛逛，摸清楚周围情况。”
刺猬头：“那您呢？之前说好的侵入程序写到哪里了？大会演讲稿什么时候写好？组织的纲领章程也才写了一半，什么时候开干部会议？别到时候把人带回去了，基地什么都没有，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另一个仿生人贩卖团伙呢。”
X嗯嗯啊啊地应，用胳膊遮住眼睛，丝毫不在意梳得整齐的头发被沙发背压乱：“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就先休息一会儿……”
刺猬头：“先生！”
X：“ZZZZZ……”
沉默的刀疤脸拍一下他肩膀，沉声道：“算了，他拖延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先干自己的事情。”
“啊！”刺猬头暴躁地一跺脚：“我们当初为什么选这么个懒骨头当首领，啊？他当个吉祥物多好，他好我也好！”
刀疤脸安慰着，向C-7使个眼色，带刺猬头出去了。
C-7发出人性化的叹气声，刚要去喊X起来干活，发现原本是为了逃避干活而装睡的他，还真就睡着了，发出轻微规律的鼾声。
它默默地拉上窗帘，检查门是否锁好，给他盖上毛毯，自己蹲在一旁安静地进入休眠状态。
*
“那位还挺沉得住气。”粉色高马尾的女人睁着熬了一夜，熬到发红的眼睛，啐了一声：“就这么硬生生等了一整个晚上也不下楼来和我们要个说法？”
单片眼镜的青年眼中也充着血丝，在终端光屏上写写画画：“能在大都会混出名声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谁先耐不住，谁就处于被动境地。五个报价方案我都给他准备好了，就等他开口……但他硬是不开口，我也是……呵呵，遇到高人了……”
砂楚先生闭目养神了一夜，倒是看着比两个马仔气色好些。他终于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伸展了一下金属双臂，哑声说：“行了，威风也耍够了，态度也表达了。去谈谈吧。”
他眼神阴鸷：“说到底，歌舞伎町还是我的地盘。”
砂楚站起身，环顾四周：“吉米呢？”
正说着，阴阳头从门口一瘸一拐走进来：“在！我在！”
他哭丧着脸，敲敲自己打着固定支架的小腿：“大哥，我这差点残了啊！”
粉色高马尾嗤一声：“残了正好换个假腿，和你那假口口多配。”
砂楚先生：“怎么回事？”
阴阳头吉米赶紧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娓娓道来：“……大哥，最近到处都在传有仿生人还有AI自我意识觉醒，失控反抗什么的，我看不是谣言！”
单片眼镜摸着下巴思忖道：“那个新款，原本是要和另外14个仿生人一起给那位做定金的。现在看来，还好漏了她，不然在那位手里失控，不就成了我们蓄意谋害了？”
“你也有猜错的时候！”吉米哈哈笑着指向天花板：“那位可是对艾琳娜很感兴趣，主动说拿走看看的。现在指不定是享用过一番还是拆成八块玩了呢！”
“哦？”砂楚先生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任由单片眼镜为他披上皮衣：“走，去看看我们的新款，服侍的怎么样。”
酒吧早上五点已经打烊，外面大厅里一片狼藉，几个和C-7长得一模一样，半人高，银色蘑菇一样的打扫机器人收拾着满地酒瓶垃圾，偶尔捡到一些破碎的衣物，甚至还有义体的残片。
又是灯红酒绿，意乱情迷的一夜。
几人在吉米的带领下走上二楼，来到X先生下榻的房门外。吉米轻轻敲门。
“您好，客房服务？”他捏着嗓子说。
肩膀被人点了点，吉米回头，看到刺猬头和刀疤脸双双站在他们身后。
他憨笑两声：“哈哈，二位干部好，开个玩笑，开个小玩笑。”
刺猬头也咧出一个笑来：“别这么拘谨，大家都这么熟了，直接进就行。”
说完他意思意思敲了几下门，门立刻从里面被打开。
C-7迎出来，电子屏闪烁着笑脸：“欢迎光临。请进。”
屋里昏暗，拉上的窗帘缝里漏进熹微晨光。几人一进来就看到艾琳娜卧在长沙发上，睡得正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