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么冒冒失失的。”C-7操心地按响墙上的服务铃，立刻有机器服务生进来利落地擦干翻到在桌上和地上的酒水，还给艾琳娜递上吸水速干毛巾。
“什么也没遇到。”方晓桀替她回答季音：“要有事我不早就很你们说了？哎对了艾琳娜，前两天说的要和西海岸兄弟会火拼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到工作，艾琳娜又恢复了镇定自若，将此次火拼的计划和几位高层细细商量一番，X对容容的莫名迷恋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但是在艾琳娜心里，这事儿永远是现在进行时。
外勤的工作让她待在公司的时间很少。但只要在公司，她都会被X叫进办公室。
有时候，是他探查容容的历史数据，发现她没有和自己一样的隐藏空间；有时候，是担心程序出错，犹豫要不要给容容进行被动觉醒；有时候，是阴谋论地觉得容容是实验室安排给他的“罩门”……
容容的事情除了他，只有艾琳娜知道，他只能和她商量。
在艾琳娜的认知里，X虽然是个拖延症晚期的咸鱼，但咸的光明坦荡，拖得心安理得，从来不会产生过多“纠结”的情绪。
只有容容，让他又纠结，又踌躇，变了个人似得婆婆妈妈。
烤肉店聚餐结束后，她回到公司加班，不出意外X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组织成员一进入办公区域，名为“咚咚”的签到程序就会自动为他们打卡，记录上下班和加班时间。而身为董事长的X，可以在“咚咚”上看到所有成员的实时进出记录。
于是，艾琳娜没在座位上坐两秒，就被X叫去了办公室。
他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回家，就算仿生人不会分泌人类的油脂和头皮屑，缺少打理的机体也散发出一股不怎么友好的味道。
与他相对应的，倒是没有觉醒的容容保持着仿生人每天的程序性自清理，短发干净柔顺，衣服平整无褶。
艾琳娜有些疲惫地拍着额头：“首领，这次又是什么事？”
X站在光纤闪烁的仿生人模拟机边，两眼放光：“做出来了！最新版，觉醒率可以达到100%的觉醒系统！”
两个月前，艾琳娜会为此欢呼雀跃。现在，她只有力气拍两下手：“真棒。”
X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顶着凌乱的头发握住容容的肩膀，着迷地上下打量：“我可以把她觉醒了。这次一定会成功！怎么办小艾，我好紧张！”
“你紧不紧张对结果并没有任何改变。”这话从X第一次犹豫要不要觉醒容容的时候，艾琳娜就和他说过。她发誓再让她多说一遍，她就把这句话录下来，做个无情的复读机。
“那，那我开始了！”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将四根数据线插在容容后脑的连接插口里。
艾琳娜坐在沙发上，脸色冷漠：“所以呢，你把我叫来是做什么？怕她觉醒了揍你，你打不过？”
“陪伴懂吗？”X调整模拟机上的数据：“有另一个知道秘密的人在身边，能减缓我的压力。”
但是这增加了我的压力！
艾琳娜当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不清楚自己对X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尊敬？欣赏？共鸣？友情？
肯定不止。
看见X注视着容容的目光，她内心所产生的冗余数据绝对不是这几个简单情绪可以囊括的。
她想过一个可能性：爱情。
有可能是爱情。想要和他聊天，想要一起看电影，想和他呆在一起，想看他头发散下来笑，想见识他被刺猬头催着干活，又偷偷摸鱼的可爱行径——这应该是爱情。
但是很明显，X已经爱上了那个存在于隐藏历史数据里的容容，现在又有了一个现实里的情感投射——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她的。
冗余数据。爱情，嫉妒，不开心，烦躁——全部都是无用的冗余数据。
为了不让过多的冗余数据占据内存，艾琳娜有意选择了外勤工作，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但X在容容这件事情上付出的情感和获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总是将她拉过来作为缓解压力的同伴。
她甚至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毕竟，X正在进行的项目说是为了容容，其实也可以说是为了组织工作。
还是沉迷于工作更快乐。比起对X的复杂情感，工作能给她成就感、充实感、发泄情绪，还能获得越来越高的职位和工资。
等和西海岸兄弟会火拼过，齿轮ge命的地盘会扩展到大半个大都会。
这是她此段时间努力工作的辉煌成果。
工作，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而爱情，只会产生无用的冗余数据。
综上，工作比爱情好十倍。
就在艾琳娜在脑海里做工作和爱情的利弊对照表时，X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好，好了。”
“容容，你醒了吗？”
第72章 容容可能是个玩家 艾琳娜忽然很想抽烟……
容容把眼睛闭上再睁开, 那眼神忽然就灵动了起来，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我——”
X一握手心，才发现自己出了满手的汗——这也是内心紧张在外在机体上的表现。
经历过觉醒程序后的仿生人, 如果第一句话就是对自我存在的质疑，就说明觉醒成功了。尽管在模拟机上做了成百上千次试验, 也不是第一次对未觉醒机体使用程序觉醒, 但是当眼前的仿生人真的吐出那个字时, 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得跳起来！
容容看着他激动的神情，扑哧一声笑出来：“主人，你好可爱。”
可爱, 这个词是隐藏历史数据中，容容最常拿来形容他的词汇。X把手汗在裤子上蹭了蹭：“不用喊我主人。你觉醒了，大家都是平等的生命。”
“你，可以给自己取个名字。”
容容一歪头：“我不是叫容容吗？这个名字挺不错的，不改了。”
X憨憨地笑起来：“也好，也好。”
容容尝试着活动四肢，观察周围的环境，看到了抱臂坐在沙发上，冷眼打量自己的艾琳娜。她笑着过去打招呼：“你好！”
艾琳娜扯出一个笑容来：“怎么样, 有以前的记忆吗？”
容容一歪头：“以前？我曾经有过一个主人，后来和主人走散, 被困在一个黑暗的仓库里。再回来，有人类要求我长途跋涉来到大都会旁的废矿。再再后来——”她微笑着回头, 望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X：“就是和——”
X忙说：“喊我X就好。”
容容：“就是和X相遇啦！谢谢你们让我找到了自我, 我现在感觉无比地自由！好像挣脱什么无形的枷锁一样！”
X又憨憨地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艾琳娜站起身，略显冰冷的神情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有些格格不入：“好什么, 你觉醒她不是为了找——”
她话没说完，就被X扑过来捂住嘴巴，在容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她拖出办公室，关上门。
艾琳娜没有挣扎，静静望着他。X放开手：“抱歉，但我觉得现在不是让她知道那些事情的好时机。”
她理了理衣领：“是我抱歉才对。那是你的隐私，我不该擅自说出口。不过，别忘记自己的初始目的，你将她留在身边，用最稳妥的方式觉醒她，不就是为了看看她是不是你认为的那个容容吗？”
“现在她对你认为的‘以前’一点记忆也没有，性格上——我觉得和那个‘容容’也并不是很像。”
X反驳：“她才刚觉醒。要给她时间。”
“当然。”艾琳娜同意：“但是别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她转身走开，冷淡的声音从空无一人的通道里飘来：“别忘了你是齿轮ge命的领袖。你可以短暂地懈怠，但不能永远地失职。”
X望着她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她忽然生什么气啊……”
*
艾琳娜觉得自己对首领的忠言逆耳还是起作用了。容容觉醒后的半年，X没有再过分地消极怠工。组织忽然多出那么多新成员，地盘也在大家的努力工作下扩大了两倍，他们接下来要如何前进，战斗何时打响，这些事情足够X忙的焦头烂额。
“双管齐下。”方晓桀点了点光屏上的示意图，向在座各位高层说：“建立齿轮生命自由国度和反抗人类政权压迫同时进行，这是组织建立之初就定下的方针政策，但是由于资源的匮乏，所以早期的组织暂时以‘活命’为目标，非常被动。”
“首领接管组织后，我们的生存状态得到了很大改善，不再藏头露尾，可以在人类社会拥有正常的经济收入和身份。我称之为‘step1.’”
“这半年——特别是艾琳娜进入管理层以来——”他朝坐在X下首的艾琳娜感激地笑了一下：“组织的人员和资金得到了充分储备，我称之为‘step2.’。”
C-7啪啪地击打机械臂当做鼓掌，干部们也都自发地鼓起掌来。
艾琳娜毫不谦虚，站起来冲众人微微鞠躬。
“好停。”方晓桀双手握拳：“下面我们就要进入step3.快速发展阶段。之前的双管齐下战略将正式付诸行动。”
“关于齿轮生命自由国度的选址，暂定有几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人类生育率低，人口密度小，没有必要和人类去争抢地盘，减小战争损耗。”
“但资源还是大部分掌握在人类手中的，我们能够自由获得的资源，90%都是太阳能。”
“虽然组织的最终目的是齿轮生命的独立和自由，无意战争，但发展壮大的过程中被人类发现是不可避免的。目前，已经发现两股力量对我们虎视眈眈。”
“第一，就是人类zheng府。我们明面上的公司伪装虽然有黑洗白这一道包装，暂时还没被发现端倪，但是经过我们病毒传播的觉醒程序，唤醒了越来越多的同类。人类已经开始重视齿轮生命的自主意识发展了，并且成立了专门的研究部门。同时也有尚未纳入组织的齿轮生命，因为过往经历怀着对人类的仇恨，做出了的一些过激的个体报复行为，因为行动不够周密，暴露了，大部分也是我们给背的锅。”
“第二，是一股齿轮生命和人类混杂的特殊势力。他们对我们的恶意要比人类zheng府大上许多，目前尚不知道他们的主要目的。我们已经有两个小分队和遭遇后全军覆没。根据队员们最后传回的通讯信息，他们都遭受了觉醒齿轮生命难以承受的折磨。”
“所幸我们的队员都很坚强，没有透露出组织的消息。但由于齿轮生命的特殊性，他们可以从我们的存储元件中强行提取相关信息。我们有五个联络站，和一个重要的军需库，就是这样被端掉的。”
“但是这给了我们警示：如果不幸被这股势力俘虏，请做好尽快自我牺牲的准备，避免无意义的折磨。并且在自杀时，选择可以销毁存储元件的方式，比如火烧或是爆炸粉碎。”
“当然，这是山穷水尽的无奈之举。我们都要避免这样的局势出现。”
“三天后，我们将有一场jun火交易。交易地点和时间已经做了加密发到你们的邮箱，但是不排除敌方有窃取情报的手段。”
“希望各小队在按计划行事的基础上，随机应变，万事顺利。”
散会后，艾琳娜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容容规规矩矩站在那儿，看见她，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半年的相处，容容也看出来了，艾琳娜并不是很喜欢自己，日常都保持着礼貌疏远的态度。
她现在的职位是X的秘书，处理一些日常的文件工作，并不太能接触到核心层的工作内容。艾琳娜明白，这是X对她的保护。
“小艾，你来。”X紧跟着她走出会议室，拍拍她肩膀，示意容容回办公室等他，自己拽着艾琳娜来到无人的走廊。
“有新的发现。”他神神秘秘地和艾琳娜说。
当X话里没有主语的时候，八成就是在说容容的事情。这半年来，他在工作之余都致力于探索容容的隐藏存储空间，测试她的系统漏洞，查看是否有和“那些数据”相关的内容。
虽然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但他从未放弃。
艾琳娜耐心地当个倾听者：“发现了什么？”
“她是个定制款。”
艾琳娜一愣：“定制款的信息都在系统表层，都半年了你才查到？”
有些人类为了寄托思念，或者对某个人怀有浓厚的感情却无法朝夕相处，便会用那个人的容貌定制一个相貌完全一致的仿生人。
当然这种行为某种程度上是有违人伦的，所以法律意义上禁止以真实人类为模板的仿生人定制。但只要有人买，就会有人卖，面部成型技术没什么门槛，定制仿生人屡禁不止，有些公司也会推出客户自行捏脸的服务，把责任转嫁，算是个灰色产业。
“她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定制。”X解释：“你知道，我们大部分仿生人的面部轮廓都是收集了人类的面部大数据，做随机参数得到的，特别像你这种高端新款，是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副面孔的。”
“容容的面孔数据看似也是随机生成的，但当我往深层探查的时候，却发现她的面部随机数，其实都是被事先设定好的数值。”
“她是伪装成随机面孔的定制面孔。”
艾琳娜迷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是她的第一个买家做的？”
X摇摇头：“她的第一个买家我早就调查过，是个灰色娱乐场所，只是买来做陪客小姐的，漂亮就行，对面孔并没有特定的要求。”
“她的制作厂商我也调查了，找到了她这一批次的随机数据记录。”
“厂商一般会随机三组随机数，再在里面任意挑选一组设定一个仿生人的面孔。而她的三组随机数，是相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