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幻想自己是随风招展的柳条,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都是自由松散的,随着心里熟记的舞曲,她时而优雅端庄,时而快步如飞。
那条高定红裙在她摆荡转身之间,旋转处平整完美的弧度。
刹那轻盈飘荡,又伴随女孩落定的舞步翩然坠落,继续下一个舞步。
江晏的视线紧密追随着那道灵动柔韧的纤细倩影,几欲忘记呼吸,深深陷在眼前令人惊艳不绝的场景里。
就像看见一幅惊世的画作,他的身心都被画里活灵活现的人困住了。
直至温暖脑子里的旋律停下来,她一个人完美落幕,轻提着裙摆,对着落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雪施施然行礼。
这一支舞算是圆满落幕了。
温暖弯腰,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摘走了脚上的高跟鞋。
她还是不太习惯穿着高跟鞋跳舞。
这身行头是江柔为她挑选的,顺便还为江晏搭配了西装。
温暖今晚试穿了一下,觉得V字领口设计偏性感了些,她穿上后依稀能看见沟壑。
即便蒙着一层轻纱,也遮不住春光。
这让温暖多少有点不自在,跳完舞便迫不及待想把衣服换了。
结果她转身之际,一眼望见了门廊过来的男人。
心脏漏跳了一个节拍,温暖下意识揪紧了裙摆,然后又慌忙弯腰捡起被她扔在一旁的高跟鞋。
“你……你回来了。”女孩轻咬唇瓣,紧张溢于言表。
江晏在她略显慌乱的神情中回过神,惊艳之色渐渐隐匿在深眸中,他轻嗯了一声,“回来了。”
“吓到你了吗?”男人说话间,已然朝温暖走去。
从她手里接过了高跟鞋,江晏俯身,绅士又温柔地亲吻了女孩的额头。
“要不要我陪你再跳一次?”
温暖顺从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额头熟悉的温热,她心安了许多。
听完江晏的话,她认真想了想,方才掀开眼帘试探似地问道:“可以吗?”
以往江晏回到家里,陪她吃完晚饭,基本就得去书房忙工作了。
温暖很懂事,基本不会去打扰他,更不会主动要求江晏陪她练舞。
但其实她心里是渴望着和江晏尝试着跳一次舞的,就像考前熟悉考场,以确保明晚舞会能配合的更为默契。
所以江晏主动提出陪她跳舞,温暖没有拒绝的理由。
男人唇角漾着笑,嗓音温润:“当然可以。”
“不过得配上音乐。”
“那鞋子……”温暖低眸看向他指尖勾着的高跟鞋。
心里正告诫自己再忍耐一下,却听江晏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太正式。”
换句话说,他不介意温暖光着脚和他跳舞。
-
准备工作做完以后,偌大客厅里灯光幻变成了暖柔暧昧的色调,舞曲的前调也适时响起。
温暖赤脚踩在地板上,一字肩的礼服裙衬出她完美的肩颈线条。
她将长发随意挽在了脑后,露出圆润的耳垂和修长白皙的脖颈,以至于江晏邀舞时,视线会不自觉在她柔美的下颌线条附近徘徊。
在温暖接受他的邀请,葱白般的指节轻轻搭上他的掌心时,江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心跳如困兽一般在胸腔里冲撞着,连呼吸都收紧了些。
“脚凉吗?”男人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忽然想到温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会不会受凉。
温暖闻声,终于抬眸对上男人深不见底却又像燃着火焰的眼眸,心被灼烫了一下。
她脸上莫名升温,娇羞爬满杏眸,“不凉。”
别墅里暖气很足,即便外头下着雪,屋里也如春似夏,很暖和。
所以温暖体温上升后难免会觉得有点燥热。
江晏心里也烧着火,他忽然有些后悔跳这支舞。
因为与温暖贴身,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考验他自制力的事情。
更何况他的大手还扣在她腰上,只不经意地垂眼便能瞥见女孩V领若隐若现的风景。
温暖在他臂弯下垫着脚尖转圈,红裙荡起,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妖冶迷人,似在邀请男人去采撷。
在舞曲进入高潮部分时,女孩从男人怀里优雅摆荡着远去,又巧劲回旋,跌回他怀里。
一缕耳发轻落在了她的红唇之上,温暖微喘着,杏眸漆黑湿潮,水光盈盈地望住男人斧刻刀削的英挺眉眼。
温暖倾倒在江晏怀里,被男人深眸里的烈焰灼烧着,浑身滚烫,呼吸和心跳又乱又急。
她脑子里一瞬空白,忘了下一个动作,也忘了借力起身,脱离男人的怀抱。
暖色调的灯光从男人头顶流泻而下。
江晏将她扶正站稳,随后扣紧了女孩的纤腰,另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颊侧,又游移到耳畔,轻掌着她的后脑勺。
一个意料之中的吻滚烫落在了温暖唇上。
从浅尝辄止到循序深入,温暖的呼吸被彻底勾乱,不自觉垫脚配合,白皙藕臂也勾缠上了男人脖颈。
窗外的雪簌簌落下,突然声势浩大起来。
正如江晏激荡的内心,那把火终究还是没能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几欲把他和怀里的人儿一起融化,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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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抱着温暖回到房间时,屋里漆黑寂静,只他们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从进门起,温暖的身心就已经彻底沉沦。
去浴室洗过之后,温暖已然适应了和江晏间的亲密氛围。
只是紧要关头,那种陌生的感觉还是让她感到不安。
“江晏……”
女音在男人耳畔低喃,僵持之际,寂静暧昧的氛围被突兀的铃声打破。
温暖趁机推了推江晏的胸膛。
“你让我有点心理准备,下次再试好不好?”
江晏受不得她如此温声软语,叹了口气,俯身又狠狠吻了温暖一通,直到她呼吸不过来。
末了,江晏退开了些,嗓音沉哑,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道:“那你叫声老公听听。”
温暖:“……”
铃声还在继续响,江晏好像真的忍耐到极致了。
她要是不叫这声老公,或许他真的要忍到自爆身亡……
“老……老公。”女音细若蚊蝇,语速很快。
江晏低笑了一声,彻底退开了。
温暖压下了心里那股空荡感,翻身下床去了洗手间。
男人倒也没阻止她,只是起身去另一侧床头柜上拿了叫嚣个不停的手机。
手机是温暖的,来电显示是一串本地号码。
江晏见没有备注便接了,还没开口,对面便传来了一道还算熟悉的男音。
“暖暖……”
第27章 再看就把你吃掉。……
“暖暖……”
电话这头的陆修明带着哭腔和浓烈醉意。
他坐在租房的客厅地板上, 没开灯,室内光线昏暗,能见度极低。
陆修明也是靠摸索才拿到了茶几上那瓶二锅头, 一手举着手机, 一手握着酒瓶往嘴里灌。
大概是酒精作祟,促使他给温暖打了这个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对方才接通, 陆修明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从没这么渴望过温暖,像鱼渴望水, 酷暑渴望一场声势浩大的雨。
可那些关于徐樱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只零碎的画面在陆修明脑子里打转, 挥之不去。
-
今夜风寒雪冷,陆修明有点感冒的征兆,值夜班时实在头晕的厉害, 便找人替班,先回家。
回家路上, 他路过一家药店对症开了点药。
本以为徐樱这个点可能已经睡下了, 陆修明便没有给她打电话。
自己开了药打车回到了小区,进电梯时, 身体回暖了些, 体感舒服了很多。
他到租房门口时, 始终以为这是一个和之前每一个夜晚一样平凡的夜。
直到换鞋时,陆修明在鞋柜前看见了一双陌生的男士皮鞋。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还特意蹲下身仔细检查了鞋码。
42码的鞋,比他小两码。
确实不是他的鞋。
陆修明的头刺疼了一下,他皱起了眉头, 不由拿手轻轻揉着。
但思绪还是清楚的,他往主卧那边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不由放轻了动作。
租房的门隔音效果很一般。
陆修明还没完全走近卧室那边, 就已经有欢愉的女声破门传出。
“不行了……我不行了……”
即便隔着门板,陆修明也听得出那是徐樱的声音。
和她昨晚在他身下时台词相似,含羞带喘,娇媚勾人。
片刻后,陆修明便听到了陌生男音回应她:“徐姐……你爱我吗?”
男音也喘的厉害,像是刚长跑完提着一口气说话。
上气不接下气,且极尽暗哑。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那我和你男朋友比呢?你更爱谁?”
“当然是你啊……”徐樱的回答无疑像一把利剑,从陆修明胸口对穿而过。
他脚底冰凉地站在主卧房门口,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堪入目的画面,但最后出现在脑海里的,却是温暖的脸。
在爱尔兰的那晚,房间冷白灯光亮起时,温暖惨白绝望的那张小脸。
此刻无比清晰地在陆修明脑海里放大。
那时候温暖是什么感受来着?
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愤怒,悲痛,最后坠入绝望深渊?
陆修明垂在腿侧的手不由握拳,好几次他都想破门进去。
但他到底没有温暖那样的勇气,最终只傻傻站在紧闭的房门外,静静听着屋里那两人折腾,缠绵爱语,最后结束这场偷腥。
咔嚓——
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只腰上围着一块浴巾的年轻男人忽然和门外的陆修明照了面。
陆修明瞥了他一眼,脑子里寻寻觅觅,终于把这号人认出来了。
是他和徐樱同公司的新人,当时他因为江.氏.集.团那个项目出了问题被公司开除。
走的那天来跟陆修明交接的人就是眼前的男人。
他惊讶了两秒,在男人看向他是惊慌的神色里笑出了声。
徐樱也裹着浴巾跑了过来,看见门外的陆修明,她脸色大变。
但片刻后便稳住了心神,脸上倒是一丝愧疚都没有。
反正她和陆修明之间迟早也是要结束的。
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也如愿赶走了温暖和他在一起了。
可陆修明这个人,心终归是不在她身上的。
而且有的东西有的人,得不到时一直想得到,但得到以后拿在手里细看,好像也就那样。
至少需要看陆修明是如此。
她竭尽全力爱过他,但他回报给她的,却不及她给他的百分之一。
“你先去穿衣服。”徐樱开口,声线低沉清晰,异常冷静理智。
期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外的陆修明身上,看见陆修明冲男人扬起拳头,徐樱上去便推了他一把。
“陆修明你别演了!”
本就脑袋昏沉的陆修明很不经推,直接往后退去,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徐樱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像是一场突发的暴风雪,字字句句冷厉如寒风,狠狠割在男人身上。
“反正你心里还是爱着你的温暖,我和谁睡,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又何必装得如此在意?”
“事到如今,你和我之间只剩下分手这一种可能了吧。”
“那就让我来说吧……我们分手。”
女人一边说,情绪一边翻涌,大概是想到了自己耗费在男人身上整个青春,大概是得到又失去太痛苦……徐樱泪如雨下。
陆修明当场就愣住了,他脑袋疼,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
分手的确是他当前顶到脑门上的想法。
他陆修明绝对不允许头顶被人扣绿帽子,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
徐樱既然做出这种事情,他必然是要跟她分手的。
“你还有脸哭?”
“做出这种事,难道还是我逼你不成?”
“就是你逼我的!”徐樱带着哭腔的吼了他一声:“你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什么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把心里那个位置完完全全腾出来给我?”
“温暖她什么都没给你,你为什么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徐樱声音嘶哑了一刹,情绪似乎彻底暴走了,以至于刚才和她温情脉脉的男人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时,看她的眼神有点畏惧。
他当然只是和她玩玩而已。
毕竟能劈腿一次的人,就有可能会有第二次。
但是男人现在不能离开。
因为徐樱发泄完之后,还拉着他帮忙收拾行李。
说是今晚就要搬离这里,和陆修明分手。
陆修明并没有挽留,他满脑子回荡着徐樱吼他的那些话。
想一瓢清水泼开了他脑海中的混沌,思绪如丝如缕慢慢清晰。
他心里……还是藏着一个温暖。
果然年少时喜欢的人,是最珍贵难忘的。
更何况,他们长跑六年的感情是毁在他一时的私欲里,这是陆修明永远过不去的坎。
和徐樱在一起后也时常会想,如果当时他禁受住了诱惑,如果他当时坚定自我坚定对温暖的感情,他们没有分手……
他的日子会不会比现在幸福?
肯定会吧,毕竟那个人是温暖,她对他一直是全心全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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