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章看起来有些烦躁，他伸手摸了摸口袋，似乎想要掏烟，下一刻才意识到这里是在副本里。于是更加烦躁，他抓了抓头，开口道：“我说，你的那个技能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听技能说明的时候，没注意还有【逆向破解】这一说吗？”
“对不起，我没注……等等，你……你怎么知道的？！”
路靖尧悚然一惊。她之前给队友们说过自己的技能有直接通关的功能，可是，哪怕贺言章推理能力超群，也不可能听过【逆向破解】这么个词啊！除非他……
“对，我在你身上使用了技能卡。【心灵之声】，主动技能，使用次数1，可以对副本中的一个玩家使用，听到玩家的心理活动。”贺言章漫不经心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路靖尧有些生气地说道，“未经允许听别人内心的内容，你不觉得太……”
“我不觉得。”贺言章嘴角勾起来，“礼貌？呵，亡灵游戏的副本中这都是笑话。只要是为了活下来，有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我也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罢了。看，至少现在我知道你的能力，还能和你这么个废物一起探讨一下它该如何使用。”
他说话的语气高傲又冷漠，最初伪装的那副淡漠疏离的礼貌模样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性，出身优渥，才貌双全，他瞧不起任何人，也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路靖尧心里的那点愤怒冷却下来，渐渐也只剩下和他一样的冷漠。她问：“你什么时候对我使用的技能？”
“那颗眼球爆掉的时候。我没把它捏碎，说明这是副本的设定之一——偷窥之眼无法被破坏。但是它突然破掉了，当时只有你的反应最奇怪，惊讶中好像带着一点了然，我就对你使用了技能卡，没想到……呵。”
“哦，那你知道我的技能该怎么用吗？”路靖尧问。
贺言章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你不生气了？”
“有用吗？”路靖尧冷静地说，“别浪费时间，既然你听到了我的心声，就该知道此刻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破解副本。”
贺言章整理了一下语言，说：“你的技能，【破解增幅】，非常特殊，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被动技能。从目前我听到的来看，它有两个功能，一是在你推测正确的时候，破除副本的一些限制规则，二是在你陷入错误的时候，破除另外一些限制——对鬼的限制，我们会陷入更被动的状态。”
“这些我知道，你不知道别的了吗？”
“不，你不知道。”贺言章摇了摇手指，“‘推测’这个词，本身就带着非常主观的色彩。你说你相信，有的时候并不代表你真的相信。当你的大脑从表层思维到潜意识确实那么认为的时候，这种设定才会生效——就是说，当所有的证据和其他人提供的线索与你的人生经历相互印证，把你引向正确或错误的推论时，【破解增幅】才会起作用。”
路靖尧目瞪口呆。
“你……你说的能不能再慢点？我好像……没听懂。”
“我知道你没懂，连唯物和唯心都分不清楚的理工科学生。你只要知道，除非你对自己掌握的线索有绝对自信，否则不要进行推理就够了。”贺言章说。
……这男人真的好讨厌啊。就像隔壁邻居家养的泰迪，有种可以日天日地的无理由狂妄自信。
她知道他能听见这句话，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本来就是骂给他听的啊！
第19章
彼此都暴露了真面目的两人总算可以进行一场推心置腹的交谈。
贺言章一只手握着手腕，说道：“我们只有十分钟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五分，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晕倒，强制被传送到第二天。”
路靖尧：“……我们刚才跑了那么久，你居然还有时间精确计时？”
贺言章嗤笑一声：“在副本里，时间永远是最重要的线索之一。还好，你在这几个人里面算是敏锐的，还没有太多经验就注意到这点。”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很多次一样……等等，你到底是不是只完成一次副本？”
贺言章没回答她的话，继续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你在第一天的时候破坏了副本设定——原设定中，我们每个人很可能都必须在那个怪物的监视中进行躲藏，到现在为止，这种监视似乎被破解了。可相应地，刚才你又破坏了另外一项对我们有利的设定，你知道是什么吗？”
虽然时间紧迫，可也许是为了让路靖尧理解得更加透彻，好彻底激活“我必须自信”这项技能，贺言章讲得很是详细。路靖尧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提示音之后发生的事情，迟疑道：“我放出了那个追杀的怪物？”
“没错。从昨天所有人的发言中，我发现六层之上的所有玩家都是安全的，甚至完全没看到任何鬼怪的影子。这很可能是副本的第二条设定——追杀我们的鬼怪不会上到六层以上，这也是给新手副本的安全区。可是现在，哪怕是十二层我们也不再安全。”
路靖尧沉默下去。
诚然，他们可以不在十点之后前往图书馆，可目前的剧情发展，中心人物的三个鬼都只会在十点后的图书馆出现。只要他们想通关副本，就不可避免地要和鬼怪对上。如今六层以上安全区的设定消失，如果他们不能尽快通关副本，时间越久就会出现越多变数。
可是，她到底哪一点推理错了？
路靖尧仔细回忆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她说了很多，可技能提示只在最后才出现，就是说可能出现错误的只有两点，一是男生的死亡时间很可能是和操场发生的那一幕在同一天，第二就是……
贺言章脸上露出了笑容。
“猜到了？”他轻声说，“还不算没救，我以为至少要花十五分钟让你相信这些，明天才能进行下一步呢。”
“……”
她从未见过泰日天味如此浓重的夸奖。
路靖尧在心中大声逼逼了两句，然后表面平静地分析：“技能提示的时候，我说了五个字——‘小女鬼婷婷’。虽然在之前我一直是潜意识这么认为，可当时是我第一次以结论的形式说出来，我错了，那个小女鬼之前对李承说的一直是‘请满足婷婷的心愿’‘婷婷不想呆在这里了’，却从未说过‘我的心愿’这类的话。她很狡猾，一直以语言陷阱诱导我们她就是婷婷，可她不是。她的愿望并不是婷婷的愿望。”
【恭喜玩家破解世界观，获得破解增幅】
贺言章的声音和脑中的声音一起响起：“十一点十五分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围仍然是黑漆漆的图书馆，可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正常——十一点十五分，他们仍未被强制重启第二天。
贺言章打量着周围：“这算是有利于通关的设定解除吗？”
“是有利的，”路靖尧说，“走，我们去找东西。”
“找什么？”
“去找被人藏起来的、只会在十一点十五分之后出现的线索。”
虽然贺言章说六层以上安全区的设定已经消失，可这一路路靖尧提高警惕，也并没有遇到那个提着武器的假老师鬼。她一路下到五层，才终于有了一点发现。
在白天的图书馆里，每层的四个角都有一个加建的房间，当晚上十点后图书馆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时，这四个角就消失了。可现在，当他们下到五层的时候，路靖尧看到了那个多出来的房间。和其他的水泥壳子没什么区别，只是在房间中央，横七竖八斜放着几张课桌。
“八张，是第一天我们出现在教室里时消失的那些桌子。”贺言章说道，一边走了过去，伸手在一张桌子上抚摸着。木桌的一角上，歪歪扭扭刻着一句话——“赵磊永远喜欢季萍萍”。
“季萍萍，赵磊，看来这就是故事男女主的名字。”贺言章说道，一抬头却发现路靖尧仍然站在那里，问道：“你怎么不过来？”
“我在想，五楼的这个地方，在白天好像是童书区。”路靖尧说，“你不是能听到我的心声吗？怎么还要问？”
“心声，当然只包括你心里说出来的话。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以及潜意识，我是听不到的。”贺言章说，“所以，你刚才骂我的那些话，是听得最清楚的。”
路靖尧：“……”
她走过去，和贺言章一起检查剩下的七张桌子。
并不是每一张课桌都刻有字，但是每张桌子都藏着一点东西。有的抽屉里藏着赵磊和季萍萍之间传递的纸条，可能是上课传到一半被老师发现，中间人迫不得已塞进抽屉；也有的桌子上放着课桌主人记录的班级前十名成绩册，赵磊这个名字始终稳定在前五名。路靖尧最后发现了一本日记，字迹娟秀，封面的角落里写了一个很大的花体“季”字。
“贺少，你的打火机呢？拿出来照一下明，我好像找到了女主角的日记本。”
“昨天晚上引那个怪物的时候弄丢了。”贺言章走过去翻了翻，发现在这里确实看不清里面的小字，就打算收起来回去再研究。
路靖尧没松手。
贺言章看着她微笑，是面对李妍时候的那种笑容，矜持，温和，眉眼如同晨雾刚散的初夏山林，带着惑人的湿润翠意。
路靖尧像是出家了一样一动不动。
贺言章语气带着轻柔的劝哄：“路路，你松手，放心，我还需要你的能力。就算我研究出了这里面的线索，也要一点点讲给你让你明白的。”
路靖尧冷漠脸：“你就算喊心肝宝贝也没用，想要可以，拿东西来换。”
“你想要什么？”
“之前李承的道具，【答案之书】，还剩下一次使用次数，你拿走了对吧？把那个给我，日记本我就给你。”
贺言章脸上的营业微笑消失了：“哦？如果我说我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呢？”
“那就算了。”路靖尧无所谓地把日记往怀里揣，“反正你也能听到我的心声，放心，我研究透了你可以一字不差获得真相，和你自己拿着也没区别对吧？”
她转身作势要走，贺言章手腕一翻，拿出一张银色卡片：“好好好，算我怕你，日记本拿来，我和你交换。”
路靖尧满意地用日记本换了道具，贺言章探究地看着她：“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我从你的心声了解过你的情况，像你这么普通的女人，似乎从没有和优秀男性接触的经历，为什么你面对我的时候从没有任何动摇？”
路靖尧扭头看他：“因为我普通且自信。”
贺言章：“哦？”
路靖尧理直气壮：“我自信以我的普通，你这种从小被美女们捧到大的狗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对我产生兴趣的。那么我对你动心只会让我在副本中损失更多的利益，所以，你也不要想通过美色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贺言章：“……”
路靖尧挥了挥手，扭头朝楼下走去：“不早了，我要先回宿舍了，明天我们再交流心得体会。”
一路上她没碰到任何人或者鬼，除了孟庭柯四个人全部被灭掉这个可能，他们也许已经都回到了安全区。担心无用，路靖尧就直接回到了女生宿舍楼。
令人意外的是，哪怕已经快到十二点，她依然用门卡刷开了门。悄悄摸进宿舍，里面的三个人都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路靖尧没有急着去睡觉，她打开了台灯，小心翼翼拿出从贺言章那里交换过来的卡片。
【道具名称：答案之书】
【道具类型：消耗品】
【可使用次数：1/3】
【才不是■宝上卖的那些冒牌货！埃里克大人的答案书只会回答你三个答案，另外，不要想着从这里获得直达终点的道路！】
很好，可装备。
她对这个道具并不是太有兴趣，从李承的使用体验来看，除非玩家一针见血问对了问题，否则很有可能把自己引到歧路上。她需要这个技能，也只是想要装备上，然后打开自己的人物面板罢了。
路靖尧屏住呼吸，点击装备，屏幕上迅速弹出一行红色字体：
【检测到玩家正处于副本中，请于脱离副本后装备道具或技能】
……淦。
那她要这道具有何用？！
哪怕非如路靖尧，这次的心态崩得也有些严重。她觉得这副本可能是存心和自己作对，捂着额头在桌上趴了五分钟，路靖尧才慢慢直起身子，重新对卡片点击了使用键。
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出现在眼前，前面的书页已经黏在了一起，只剩下一页可以书写的地方。路靖尧用桌上的水笔写了一行字：“此次是贺言章的第几次副本？”
半分钟后，下面出现了一行血字，非常简洁明了的一个汉字：二。
是第二次副本，他没说谎。
很好，那么她选择——相信他。
第20章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路靖尧数了一下教室里的人数，欣慰地发现并没有再次减员，除了因为早起有些萎靡不振外，六个人一个不少地坐在座位上。
“对不起！”
孟庭柯早读结束后土下座趴在路靖尧面前郑重道歉：“我不该拉错了人，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更不该发现拉错了人也不回去找你，让你一个人面对BOSS的狂风暴雨，当然，我最不该回了宿舍就躺倒睡觉，甚至都没有一点失眠！”
路靖尧：“……你昨天直接回宿舍了？没有遇到鬼怪吗？”
“没有啊，我昨天和吴潜躲在我那个安全基地，可能有半个小时左右吧，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忍不住直接出去了。”
“你们呢？”贺言章看向其他人，“也都回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