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脖子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却又不敢有丝毫动静。那东西发出了一声轻笑，贴着她耳朵悄声说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路靖尧缓慢地点了点头，同时左右手都紧了紧，想通过动作给予队友一点提示。
年轻女人咯咯笑了：“你们真的来了啊？之前那五个人说还会有人来帮我完成愿望，我以为她是骗我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B组坑我！！！
不是说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吗？难道他们是骗鬼完成的任务，完全不考虑后来的人会被坑到吗？！
女鬼的声音渐渐变冷：“那么，你也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你前面的楼层，是这栋大楼里最可怕的地方。你可以选择进去，因为你是组长，如果你能从里面安全出来，我可以算你们五个人都完成任务。你也可以选择不去，让其他四个人过去，所有回来的人和你都算是完成任务。你选哪一种？”
她又笑着补充道：“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能听到，你们可以民主选择。记住，距离副本结束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路靖尧能感觉到，右边伊川静握着她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脖子上刚冒出来的冷汗已经干了，只剩下些许凉意，正在丝丝缕缕渗进骨髓。
这明显是个充满恶意的问题。作为组长，自然是想要选择万无一失保证自己过关的第二个方案，可如果选择第一个方案的话，只要她侥幸回来就能让五个人都顺利过关，如果她死了，其他的四个人也不过是重走一遍第二个方案的流程罢了。在人人都想无风险过关的情况下，这就形成了组长和其他玩家的天然对立。
如果组长哪怕死也不出去，被其他玩家联手杀了的话，积分最高的玩家就会顺位递补成为新的组长，继承了之前的原有矛盾。这么循环僵持下去，哪怕最后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三十分钟的副本时间也早已在等待其他人站出来的过程中耗尽了。
路靖尧感觉到，伊川静正在犹豫着渐渐松开她的手。
不能再等了。
从人和亡灵的博弈上来看，选择第一种方案确实是完成任务的最优策略。
路靖尧闭了闭眼睛，然后她松开了两边人的手，迈步朝着电梯外走去。
然而，她刚松开手还没走出一步，左手边的人突然猛地伸手抓住了她！
男人的力气很大，动作几乎称得上粗鲁。路靖尧抬头看过去。她的视力经过了体质强化剂的改良，借着电梯面板灯的一丁点微光，她看到男人脸上的不可理解与不明来历的愠怒交织的复杂表情。她伸手拽了一下，居然没能拽动。
他生什么气？
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心平气和愉快地和其他玩家一起咸鱼躺好，等她带来胜利的消息大家一起通关吗？
就算他是突然良心发现，担心“同事”的安危，拉住她有什么用？如果不能说服其他玩家四个人一起去闯关，还是要选择方案一的不是吗？
两人僵持了五秒钟，路靖尧再次拽了拽。这次倒是拽动了，只是她没把自己的手拽回来，反倒是把贺言章整个人拉了过来。他拽着她的手，越过了她的肩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拉着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电梯。
路靖尧：？？？
这人什么意思，还要和她抢送死的任务？！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收到了一行新的消息。
【任务目标变更：1、不可发声规则取消。2、请玩家在规定时限内安全回到电梯】
“你一点都不怕死吗？”
路靖尧还没收回手机，就听到男人压抑着隐隐怒气的低沉声音。
“我怕啊。”路靖尧叹了口气，“可谁让我是组长呢？我要是不出去，也会被他们逼着出去，还不如早点出去奋斗，多争取点时间。”
“你可以选择方案二。”贺言章坚持。
“你能说服其他三个人都同意？”路靖尧反问。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我有道具……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我又不知道你有这个。”路靖尧摊手，“时间不够，我们也没有很多渠道进行沟通，而且退一步，就算我真的使用了这个道具。哪怕后来四个人都能安全回来，你觉得我和其他玩家之间不会产生芥蒂吗？后面的任务和副本还能顺利推进吗？”
她疑惑道：“我倒是很奇怪，你跟过来干什么？都说了组长一个人过了你们就都能过，你也想学小孟当挂件吗？”
“……你不觉得，也许你一个人过不了这个任务，也许需要队友的帮忙？”
路靖尧摇头：“不觉得。任务既然设置了组长可以一个人完成从而一带多的选项，说明不存在必须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情况。而且，我觉得我们只是同事，还没到队友的程度吧？还是说……你又发现了什么我们没发现的好处，打算跟过来分点好处？”
她充满警惕地看着他，目光里透着被坑了很多次后的睿智。
贺言章：“……”
贺言章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就是觉得孟乌鸦的挂件当得挺轻松的，与其在电梯里不能出声陪着那三个人干瞪眼，不如出来当个挂件。”
第85章
-20层的黑暗没有持续太久。他们走了一分钟左右, 就看到了前面的亮光。两个人走到亮处，不由得同时怔了一下。
他们正站在一条走廊上, 周围的布局和楼上的办公区楼层一模一样。只是现在他们看到的一切都好像突然变成了十年后的办公室一样，走廊上的灯只有几盏还亮着微弱的光，墙壁脏污破败布满了霉斑，两边的木门也是歪歪扭扭腐朽得像是一踹就要倒下了。有几间房间已经没了门板，从门洞里看进去，办公桌上落了很厚的一层灰，绿植全部枯死, 怎么看都是很久没人来过的样子。
他们沿着走廊快速走到电梯厅，却发现电梯面板早就已经灰了下去, 和这层办公区一样已经很久不能使用了。
这要怎么回到电梯里？
路靖尧皱着眉头，正在思索怎么办，贺言章却轻轻拉了她一下。
“那边有声音。”
路靖尧看了他指的方向一眼, 又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发现任何声音。她略带怀疑地看着他一眼：“我没听到声音。刚才在蜈蚣那层也是你最先听到的声音, 你到底用了几瓶体质强化剂？”
“我这是天生的。”贺言章耸了耸肩, “我们过去看看吧，小心些。”
两人沿着走廊慢慢摸过去, 很快, 路靖尧也听到了贺言章说的声音。令人有些意外的是, 那并不是亡灵会发出的, 而是人类的交谈，听声音, 说话的至少有三个人。
“我草我草，没想到啊，传说居然是真的！这座大楼居然真的有-20层！”
“啊哈哈哈, 我们发达了！等我们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这绝对是大新闻啊！”
“白痴，你们就只想到搞个大新闻？别忘了，传说中大楼-20层可是藏着一个大宝藏呢，你们就不想找到宝藏再发一笔？”
“啊哈哈哈那必须啊哈哈哈哈，快点快点！这个办公室找完了，我们赶快去下一个！”
路靖尧和贺言章适时地退了出去。他们刚躲到走廊的死角处，就看到刚才发出声音的办公室走出了三个人。
三个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三人都是办公室白领打扮，两个高一点，一个矮胖一些，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男人边走边兴奋地扭头和同伴说着话。
“等我们找到了宝藏，去他妈的加班吧！老子要把键盘扣到产品经理头上，再把这栋楼顶层的总统套房包下来，找一百个辣妹在泳池里给老子跳水中芭蕾！”
“哈哈哈，你也就这点志向！这栋楼的总统套房有什么的，有本事你去希尔顿包啊！”
“你们也别瞧不起加班，要不是加班加到这会儿无聊，我们能心血来潮去试试这个电梯的传说，找到这地方？诶，你们说这-20层到底是什么地方？看着也像是个跟我们那差不多的办公室，怎么就废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怎么不管管为什么明明只有地下一层的大楼会出现个-20层呢？！”
路靖尧二人跟在那三个男人后面，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也摸清了他们的身份。这三人估计是这座大楼曾经的员工，某天加班闲极无聊来电梯里实践某个流传在大楼里的灵异传说，没想到真的发现了-20层的存在，而传说中，这一层还藏着宝藏，这三个人不但不打算走，还要继续在这里寻宝。
这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莫名出现的-20层，还有这周围宛如末日废土的诡异环境，为什么这三个人会觉得这里藏着的是宝藏而不是尸体呢？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戴眼镜的高个男人突然停下来，疑惑地问同伴。
“好像是有……？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路靖尧疑惑地看了看贺言章，男人的表情非常严肃，他轻微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两个经过体质增强的玩家都没听到声音，可能是因为这声音只存在于剧情中，只有这里的NPC才能听到。
三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旁边的一扇门，眼镜男摇了摇头：“奇怪，又没有了，可刚才确实这里传来了人声啊！”
“嘿，别管那么多了，你们看，这个柜子里好像有东西！”
本来就是来寻找所谓宝藏的三个人兴奋起来，他们进了屋，找东西砸开了墙角玻璃门立柜的锁，从里面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箱子。用手电照了一下，立刻兴奋地喊起来：“是这个，绝对是这个！看这个箱子就不是普通东西啊！哈哈哈，我们发财了！！！”
“沃日！好沉！我打赌里面肯定装着金子！”
“你怎么不说这箱子是金丝楠木的呢！我赌这木料好，本来就沉！”
“别他妈废话了，快点搬出去吧！”
“等等！你们就这么肯定这是宝贝？万一打开里面是垃圾呢？要我说，还是在这里打开看看再说吧！”
三个人商量一番，做出了一个所有灵异片主角作死行为中可以排前三的决定——他们决定还是在这里确认了确实是宝贝再抬出去。
借着手电的光，蹲在门口的两个玩家看到了那箱子的样子。
那是个黑沉沉的木箱，一尺多高，整体古色古香的，然而箱盖处却是个带着旋钮的密码锁。这让箱子看上去不伦不类的，也难怪那三个NPC会生疑。
三个人围着箱子琢磨了一会儿，那个矮个子的男人忽然一拍大腿：“你们看！这个转盘是三十格的，不是正好和这座大楼的楼层对上了吗？说不定我们从电梯来到这里的办法，就是这个箱子的密码呢！”
“快快快，试一试！先到29层，再下到2层，再到20层，再上23层……”
他们将转盘顺时针拧29格，又逆时针转回去27格，嘴里一边念着电梯上下楼层数，一边拧着密码锁转盘。大概两分钟后，他拧得一身的汗，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箱子盖开了。
“开了！哈哈哈！我真他妈是个天才！”
“666，厉害了，这都行？这我上我也行啊！”
“那你倒是上啊！别在这吹牛逼了，来帮忙开开，这箱子盖都这么沉！我看看……诶？这里面……这里面是空的？！”
最后一句话的音量陡然增大，几乎要喊出了破音，充满了不愿相信现实的不可置信。他把手电筒对准了箱子里，仔仔细细地照遍了每个角落，却没发现任何东西。矮个男人恼怒地踢了一脚箱子，旁边的同伴忽然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张哥，你刚才用手电照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屁都没有！你不是也看了？靠，放个空箱子在这里，幸亏我们没搬上去！”
“不是……刚才手电光照过去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个红色的影子闪过去了……”
房间里有一瞬的安静，几秒钟之后，三个人顿时炸开了锅。
“我靠，老姜你别吓人行不行？这明明就是个空箱子，哪来的红色影子？”
“大家都没看到就你看到了？讲鬼故事也要挑时候啊！”
“我没骗你们，我真的看到了！不太明显的红色，有点像……对了，有点像早晨的雾霾那个透明度的红色，就一闪，就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