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印痕和寻常的密码不同,不是数字或字母,呈树杈状,树枝有折痕,并有几个圆圈,总共四组。
说是涂鸦,却似乎暗藏规律,令人疑心,可说是密码,又没见过这样的。
梁宜登时头大如斗:“这是跳舞的小人?一共才四个,也没法破译啊。”
季风:“痕迹很新,不像是随便画的。”
王队也看了眼,叹气:“是不是《黄道十二宫》看多了?”
简静顿了顿,表情微妙。
季风瞅见了,直接问:“你知道出处?”
“咳。”她清清嗓子,“这是玫瑰密码,出处……呃,就是我写的书。”
其他人齐齐一愣,不知该惊喜还是震惊:“真的假的?”
简静:“……”
敢情正经的刑侦人员都不看她写的推理小说?水平有那么差吗?还以为《玫瑰黄金》很火呢。
她不免微微尴尬:“真的。”
王队说:“那怎么解?”
“很简单,有个密码表,上中下分为三段,从中间往外排列。”简静随手给他们示范了一遍,“三组八个字母,剩下的两个在头尾。”
最后得出的表格如下:
.....Y....
SMGA丨BHNT
UOIC丨DJPV
WQKE丨FLRX
.....Z....
“树干是中分线,折痕代表次序,圆圈代表拼写的顺序。”简静顺手解码,“她留下的密码就是‘jiezhiyongchi’。”
“截肢泳池?”
“介质泳池?”
梁宜灵光一闪,大叫:“戒指!戒指泳池!”
“戒指在泳池……”简静明白了,“他用的那种支架或者充气泳池!”再拼命回忆一下朱主任的样子,他的无名指上带有戒指,但……很新。
男人戴戒指,多半是结婚戒,没道理这么崭新。
王队下令:“搜查朱国梁的家,看看有没有和泳池有关的东西。”
“是。”
国家机器的效率一旦动员,速度十分可怕。
两个小时后,警方就在朱国梁的车库中,找到了一个老旧的充气泳池。看外表已经有些年头了,却十分干净,里面还能摸到未干的水珠。
打开充气阀充气后,里面有什么东西随着动作摇晃。
倒出来一看,是一枚老旧的结婚戒指。
戒圈上,缠绕着好几根棕色的头发,毛囊完整。
而这,就是第三名死者留下的死亡讯息。
朱国梁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位死者的头发会和他的戒指一起,被藏在一个老旧的泳池里。
只能不甘地认罪,承认自己杀害了包括万远在内的四名死者。
第一个,妻子龚露。那天,他和妻子大吵一架,气愤之下推了妻子一把,她额头磕到地板,不小心晕了过去。
一时间,恶向胆边生,他干脆将她丢到浴缸里“清醒清醒”,并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彼时,浴缸中的水已经冷却,妻子又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昏迷中失温而死。等到他半夜睡醒一看,人已经没气了。
他先害怕,后惊喜,只道摆脱了这个性格恶劣的女人,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可有个麻烦杵在眼前,那就是如何应对警察。
然后,常看美剧的他灵机一动。
假如只有他老婆死,他肯定是首要怀疑对象,那要是多死一个人呢?伪造出一个变态杀人狂,只是“恰好”选中了他老婆,他是不是就安全了?
朱国梁做官的本事没有,作案的天赋倒有一些,只花了两三个小时,就初步确定了计划。
正巧那天降温结冰,电路中断。值班的人给他发了条信息,本来是告知他明天上班要做的事,却叫他心中一动,拉出地图,选中了合适的谋杀地点。
他戴上帽子口罩,把车停到远处,在酒吧附近拣出和老婆相似的人,将她拖上车子,随便找了个停电范围内的废弃的工厂。
又把家里买的充气泳池拿出来,倒两桶水,把衣服扒了,捆住手脚丢进去,活生生冻死了人家。
那姑娘酒还未醒,人便去了。
朱国梁先将她毁容,尸体丢到户外,又见对方衣服靓丽,蹦迪特征明显,怕被人猜出地点,于街边小店买了套粗制滥造的衣服换上,这才弃尸街头。
妻子的尸身则用积雪藏好,等到第二天雪化,才想办法丢在没监控的拆迁区。
如此,两桩案件颠倒次序,就算被人查出身份,也疑不到他头上。
但过了两日,朱国梁又不安起来。
假如警方发现妻子死后,“变态杀手”就收手,无疑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再找一个替死鬼。
然而,妻子龚露被打晕,酒吧女孩烂醉如泥,均未醒来。这第三个女人却是个加班的设计师,凌晨下班只不过甲方作妖,人还算清醒。
虽然被朱国梁打了针麻醉剂,却在冻得瑟瑟发抖时醒了过来。
她手脚酸软,呼喊救命,却被守在外面的朱国梁发现,死死捂住她的嘴。
挣扎间,她拽下朱国梁手上的戒指,攥在手心,假装昏迷。
朱国梁没想到她会苏醒,被吓一跳,惊魂未定,一时没有察觉。等到意识到丢了戒指再找,却死活找不到了。
他不知道,女孩将充气阀打开,放掉气,拔下头发绕在戒圈上,丢进里层,又在墙角处写下密码作为提示。
可做完,她又怕这么明显会被发现,强撑着僵冷的身体,刺破手指,在墙上胡乱写几个血字掩护。
果然,朱国梁看到泳池漏气,水流一地,正要收拾,看见墙上涂的血字,哪里还会细查,赶紧铲掉墙皮。
而就在这时,浑身湿透待在低温环境下的女孩,终于撑不住,死了。
朱国梁松口气,如法炮制毁掉她的脸,等了一等,待收到断电的消息后,才匆忙将尸体抛却。
至此,一共做下三起案件,他自觉万无一失,已经想收手,孰料那天路过2077酒吧,看见万远,只觉和妻子生得极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人一旦作恶,就再也收不住手了。
朱国梁受到惊吓,明知他不可能是龚露,却还是将醉醺醺的人骗上车,拖去秘密据点杀了。
等到人死了,忽然发现不对劲。
他娘的,居然是个男人!
第216章 赠书
老实说,朱国梁干成两起半的谋杀案,心里是有些得意的。
蹉跎半生,同龄人升官发财,独他只是个办公室主任,说是个小领导,其实不过混日子而已。
老婆强横,脾气极差,老骂他没出息,儿子也不过上个专科,在朋友孩子要么出国、要么985的衬托下,毫无说头。
但谁能想到,他居然在某些方面——虽然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有那么一点奇妙的天赋呢?
朱国梁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变态,也没有什么变态的基因,只不过假装变态杀人狂而已。但事情做得这么漂亮,警方迟迟没找上门,得意也是真得意。
这是一种奇特的满足感,变相催生了他的自信。
然而,老天爱玩笑,就喜欢在人得意时,让人狠狠跌个跟头。
第四个死者,居然是个男人,一个异装癖的男人。
朱国梁肚子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庆幸还没毁容,仔细翻找随身物品,却什么都没有。
他不敢如法炮制,生怕被人察觉他不是“真正的变态”,赶紧寻了套男装给他换上,装作酒醉,丢回到遇见他的酒吧附近。
没忘记再丢下个酒瓶,好让伪装更真实一点。
做完这一切,他真真切切吓出一身冷汗,决定收手。
最初倒也算顺利,没有人把第四个人和前面三个联系在一起。可等了几天,忽然被警方叫去,询问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附近。
他一听,心里有数,知道警方犹未发现关联,镇定地答了。
但接着警方上门,他被拘留,尸体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一系列的事情弄得他焦头烂额。
朱国梁考虑过模仿美剧里的杀人狂,先张狂地说出杀了多少人,却不告诉警方尸体在哪里,以此获得减刑。
然而,并无卵用。
意淫再美,也是瞎想,警方直接把证据摔在了他脸上。
他瘫了,招了,却还有点不甘心。
问:“我也算让你们吃了苦头吧?”
警察:“……咳,口供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签字吧。”
背后,各自评价。
梁宜:“美剧看多了。”
季风:“脑子有坑。”
一面骂,一面叫请客吃饭,忙了半个月,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梁宜良心未泯,问:“要不要叫简静一块儿?”
季风说:“她没空。”
这日,简静正在参加葬礼。
大概老天也觉得冤枉,特意为葬礼增添几分悲意。从早上起,天空便阴沉沉的,到了午间直接下起雪来,细雪如若灰尘絮絮,簌簌飘落在透明的伞面上。
殡仪馆的气氛一分为二。
左边的那户人家,母亲活到九十六,算是喜丧。前来悼念的亲朋好友面上,不见多少伤心,反而三五成群叙旧。
旧日亲戚,今时散落全国各地,平时鲜少聚会,免不了要互相认认,说说近况。
而右边的人家却悲痛难忍。
女儿今年二十五岁,才工作不到两年,刚交男朋友,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事业、爱情、人生,都才刚刚开始。
可是,她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哭得几乎昏过去,反复念叨:“早知道就让她回老家了,家里给她找个近的工作,我苦命的女儿啊!”
鬓发倏白的老人匍匐在地,嚎啕大哭。旁边,父亲的眼眶又红了。
亲戚们一边劝慰,一边叹息:“才二十几岁,这么年轻!”
又有人低声道:“棺木都盖上了,不给人看,听说已经没了人形。”
“作孽哦,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们擦擦眼睛,心里也不好受。
简静进来时,见到的便是一片凝滞的空气。
她从手包中掏出一个白封,递给门口收款的亲戚。对方捏一捏红包,发现厚厚一沓,不由抬起头来,迟疑地问:“你是我堂妹的朋友?”
简静点一点头。
“你没写名字。”死者的堂哥翻过信封,递过一支笔,“麻烦留一下名字吧。”
她摇摇头,径直进去。
灵堂里挂着黑色的挽联,两边都是亲戚们送来的花圈,自动念佛机唱着“阿弥陀佛”,木鱼声咚咚。
简静上了柱香,凝视遗照上的人像。
这大概是死者的毕业照,五官平常,然面孔青春,神采飞扬,眉间都是勃发的生机。可此时此刻,她已经躺在棺木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她忍不住叹口气,走到死者的父母面前。
“叔叔阿姨。”简静唤了他们一声,面露迟疑。
“你好,谢谢你来送我家阿南。”母亲擦干眼泪,强颜欢笑。
简静斟酌道:“我有一份礼物,想送给她。”她捧出一册书,封面上还粘了一支红玫瑰,“希望你们能收下。”
母亲吓了一跳:“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
“就是,小姑娘你拿回去吧。”父亲也劝。
简静道:“令嫒生前很喜欢我的小说,这次能够抓到犯人,也多亏了她。我想把这本书送给她,请收下吧。”
听了这话,父母两人才仔细打量她,认出了她的样子:“你,你是阿南喜欢的那个作家?”
“我叫简静。”她将《玫瑰、黄金与杀手》放到那位母亲的手中,“很抱歉,也很感谢你们女儿的支持。”
父母对视一眼,终于收下了:“谢谢你,阿南要是知道你来送她,一定……一定会很开心。”
母亲说着,又止不住哽咽。
简静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将书留下,赶紧告辞。
他们并未留她,略一犹豫后,便拿起书到后面停灵处,打开了棺盖。殡仪馆的人已经给她收殓过仪容,尽量画了一个正常的妆,让面孔看起来不是太可怕。
母亲忍泪握住女儿的手,将崭新的书册放到棺材里,以手抚住。
“呜——”一声明显的抽泣,母亲趴在棺材边上,再度哀哭起来,“我的女儿啊,你带我一起去吧,叫我怎么活啊——”
凄厉的悲鸣穿透袅袅香烟,传进简静耳中。她不由停下脚步,扭身回望,心中翻腾万千。
在另一个世界,她的亲生父母,应该也曾这样为她哭泣过吧。
他们还好吗?
“静静?”肩上搭来一只手,沉沉按下,“别看了。”
简静蓦地回神,收敛思绪:“我没事。”
“眼睛都红了,还说没事。”康暮城皱眉,责备道,“你没必要专门来一趟,要送书,派个助理就行了。”
简静接口:“就是,还劳烦康总专门送我一趟。”
康暮城无奈地看着她。
“走了,去英杰哥家里蹭饭。”她上车,摘掉黑色网纱的帽子,改成一顶白色的兔毛帽子,又临时换了腰带和配饰,一改刚才参加葬礼的沉闷。
司英杰住在郊区的别墅区,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好处是风景极佳,几乎听不见都市的噪音,坏处是离便利生活太远,点外卖1小时起送。
“你们来了。”大冷天,室内的温度却有二十五、六度,司英杰只穿着单衣,赤脚出来开门,“卧槽好冷,快关门!”
门一关,热气立即充盈脸颊。
简静飞快脱掉外套、帽子和鞋,问:“你要请我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