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名的小说家——青青绿萝裙
时间:2021-10-29 10:28:27

  “爸爸,我会背两百首诗了。”
  “爸爸,我今天得到老师的表扬了。”
  “爸爸,我的作业都是一百分。”
  像一条摇尾巴的狗。
  真讨厌啊,明明厌恶那时的自己,可想及董事长给予的微弱的父爱,他又无法否认自己曾经得到过快乐。
  “爸爸。”江白焰是个高明的演员,无论内心如何,表现出来的却只有惊讶和难过,“你怎么……”
  话音未落,眼圈先红了。他侧过脑袋,努力忍回泪意,竭力想表现出不那么在意的样子。
  多么逼真的表现,似乎他就是一个多年没有回家,自以为痛恨着家人,实际上却仍然牵挂父亲的孩子。
  董事长的眼底泛起零星的欣慰。
  他强打起精神:“你的、电影……”因为呼吸道问题,他一句话要分几段说,气喘吁吁,“我、看了。”
  江白焰露出货真价实的讶异。
  但江莲很快上前,抚住他的胸口顺气,安慰道:“爸,江浔已经回来了,你先好好休息。”并拿起水杯,喂他吃药,调整靠枕的位置。
  一番忙活下来,话题自然中断。
  董事长的药物有镇定成分,服下后很快昏昏欲睡。
  江莲招呼江白焰离开。
  两人走到僻静处,江白焰道:“手机还我,人也见过了,我要回去了。”
  “你本来没资格出现在这里。”江莲淡淡道,“是爸心肠软,非要见你一面,你应该知足,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江白焰:“我还有工作。”
  她道:“爸病重的消息,暂时不能传到外面,你不要乱走,更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遗产。”江白焰不耐烦了,“我不要遗产,让我回去。”
  “这事轮不到你做主。”江莲明确地拒绝他。
  江白焰奇了:“没有我,你们应该高兴才对,把我留下来有什么意思?”
  江莲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非要认你吗?是爸希望在临终前,所有人都在他面前。”
  江白焰恍然。
  “江浔,识相点,别找麻烦。”他的长姐冷漠地丢下一句劝告,转身下楼。尖头的高跟鞋踩得稳稳当当,小腿绷紧,肩颈舒展,每个角度都无懈可击。
  这让他想起看过的《天鹅湖》芭蕾剧,姿态优雅,但不近人情。
  果然。他想,真·丑小鸭都讨厌白天鹅。
  江莲之外,他还见到了目中无人的二哥江麒。他比江莲好对付,只好互相装高度近视,看不见对方的脸就行了。
  至于三哥江鸥,还是老样子,乍见便奉送了一堆“私生子”“野种”“老头子疯了叫他来”等大量垃圾话。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初次见面的江太太和江雪。
  江太太容貌姣好,保养得宜,论年纪,比江莲还小了两岁。她原来是江水集团的总经理助理,后来调任为董事长的特别助理。
  在此期间,她生下了女儿江雪。江雪五岁左右,二人结婚,她正式成为第二任江太太。
  但不好意思,即便转正,她在江家三兄妹眼中,也只是个二奶,江雪也只不过是个私生女。
  江家三兄妹客气点的,比如江莲,叫她“尹助理”,不客气点的,比如江鸥,直接就是“喂”“那谁”。
  江太太尚可,她能熬到成功嫁入江家,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肯定不会轻易与人起纷争。
  江雪却不然。
  她出生时兄姐都大了,正牌的江太太死了不知多少年,完全没有私生女的自卑与道德愧疚感。反之,董事长老年得子,又是女孩,娇宠得很,养成了她骄横的脾气。
  “凭什么不让我看爸爸?”江白焰到的那天下午,江雪就和江鸥吵了一架。
  她分毫不让,咄咄逼人:“就准你们霸占爸爸,不许我看他?”
  江鸥冷笑:“你烦成这样,想逼死爸?”
  “你们防我和我妈,是怕爸爸不给你们留钱吗?”江雪反唇相讥,“这么大个人了,还盯着爸的钱袋子,脸皮真厚。”
  江白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津津有味地围观。
  江鸥暴跳如雷,几乎挥起拳头:“你胡说八道什么?盯着钱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
  “打呀,你有种就打我。”江雪干脆道,“我现在就去和爸说,他还没死,他的女儿和老婆就要被人逼死了。”
  江鸥险些气死。
  这时,江麒从书房出来,极其冷淡道:“让她去。”
  “去就去。”江雪挑衅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随你,爱说不说。”江麒淡淡道,“是你的,总有你的,没你的,你再挑拨离间也没用。”
  又说江鸥,“她卖惨装可怜,为的就是多拿点,你还和她吵?傻不傻。”
  江雪气得脸色煞白,掉头就冲进了董事长的卧室,不知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
  简静立定,望向江白焰:“现场到了,你才讲到这里?”
  “我这是在介绍出场人物。”他振振有词。
  “那说完了吗?”她问。
  江白焰:“主要人物就是他们了,其他的人都不姓江。”
  “那一会儿再说,现在,让我看看现场。”
  简静说着,推门而入。
 
 
第239章 遗嘱
  死亡现场就是董事长的卧室,不过此时,这里更像是一个重症病房,放有小型的制氧机、呼吸机、心电监护仪等仪器。
  董事长躺在床上,尸僵已经十分明显,身体下侧出现明显尸斑,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
  而此时,是晚上八点多钟。
  简静弯腰,仔仔细细检查董事长的尸身,问:“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现场动过吗?有没有人验过尸?”
  江白焰说:“凌晨三点多钟,心电监测仪警报。每个人都来过现场,当时大家都慌慌张张的,所以……”挠挠脸,又道,“验尸不验尸的,还没商量好。”
  简静纳闷了:“不验尸怎么知道死因?”
  “大概是怕验出什么来吧。”他慢吞吞道,“家丑不可外扬,最好大家都认为是自然死亡,分钱了事。”
  简静瞥他,问:“那你呢?”
  江白焰倚靠着墙,后脑勺贴在墙壁上,好像一个午睡被罚站的坏学生:“我无所谓。”
  她挑眉。
  “闹来闹去,就是为了钱。”他说,“没有人在乎真相。”
  “既然如此,你不该叫我来查。”简静道,“我对钱不感兴趣,真相才是我想要的。”
  “我还没说完呢。”江白焰低头,笑眯眯地说,“从现在起,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了。”
  他歪头,余光轻飘飘地落在僵冷的尸身上,语调扬起:“多过瘾啊,他们欺负了我那么久,我终于也能让他们不痛快一下了。”
  简静瞧瞧他,笑了。
  “静静老师——”他拖长音调。
  “好,我会假装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她做封口的手势,“言归正传,董事长有没有私人医生?”
  江白焰点头。
  “TA怎么说?”
  江白焰想想,道:“他很谨慎,只说以董事长的状况,本来就在这一两天了。早一点晚一点都不稀奇。”
  简静点点头:“这确实是件奇怪的事,人已经在弥留之际,任何时候死亡都不奇怪,你们为什么会有争议?”
  “遗嘱啊。”江白焰做了个鬼脸,“昨天晚上,他说要改遗嘱。”
  简静:“……”
  他说:“虽然理论上,除了蔡律师,谁也不知道最后的遗嘱写了什么。但如果有人要提前送董事长上路,肯定是遗嘱的问题。”
  “现在遗嘱公布了吗?”
  江白焰摇头:“蔡律师说,只有所有人都对他的死没有疑虑,才能公布并执行。”
  简静:“啧。”
  这个案子有点意思。
  “总之,大家现在怀疑董事长是被杀的,因为有人不想他改遗嘱,可谁也不知道最后一份遗嘱对谁不利,大家都不认。”江白焰深觉有趣,“像不像开盲盒?”
  简静被他逗笑了:“像买股票。”
  不调查,怕最后的遗嘱对自己不利,但调查了,也未必是对自己有利。
  完全是在赌博,可能买赚,可能买亏。
  “其实答案只有一个。”简静摇摇头,笃定道,“肯定有人要赌一把,这是人类的天性。”
  江白焰点头,却说:“我二哥说得可比这好听——‘不调查,遗嘱公布后肯定有人不满意,不如直接查个清楚’。”
  “是这个道理,薛定谔的猫,还是要打开盒子,才能够得到唯一的答案。”简静抬起尸身的手臂,看了会儿后说,“医生在吗?我想和他聊一聊。”
  “在。”
  董事长的医生姓陶,男性,四十二岁,头秃明显。
  简静借用别墅的小餐厅,关上门窗,和他单独谈话:“我姓简,受人之托,调查江广泽先生的死因。”
  陶医生苦笑:“简小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简静不确定他是不是哪个江某的人,问得谨慎:“先和我说说江先生的病情。”
  “江董事长得的是胃癌,之前化疗过,今年复发了,而且已经大面积转移,其实就是这两天的事。”陶医生回答。
  “这两天,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吗?”
  “比较清醒。”
  “用的是什么药?”
  “简小姐,到了这个时候,用什么药都没用了,主要是为病人减轻一些痛苦。”
  “他的手臂上有留置针。”简静指出检查结果,“什么药?”
  陶医生委婉道:“胃癌引起了间质性肺炎,这两天,患者呼吸十分困难,为了缓解这种情况,我给他开了吗啡。”
  简静忖道:“用量是……?”
  “10毫克。”陶医生说,“简小姐,我在肿瘤科干了十几年了,希望你能相信我的治疗水平。”
  “抱歉,我并没有质疑你用药的意思。”简静道,“只是,江先生的体表没有明显的创伤,也没有显著的中毒痕迹。如果是非正常死亡,我不得不考虑阿片中毒的可能。”
  陶医生警惕道:“简小姐,昨天晚上,我八点钟离开这里,今天早上五点钟才被人叫来。”
  “药物呢?”她问。
  陶医生迟疑了。
  好半天,他才说:“护士晚上要给他打针。”
  “你检查过药品的数量吗?”
  陶医生舔舔嘴唇,略调整坐姿,隐约透出不安:“是这样的,据护士说,昨天晚上监护仪报警,把大家都吓到了,卧室里进进出出,一些药瓶……被打碎了。”
  简静笑了:“包括吗啡?”
  陶医生点点头。
  “损失量大概是多少?”
  陶医生又镇定起来:“这很好算。盐酸吗啡注射液是红处方,我这边只留下了一盒注射液,一盒10支,每支1毫升,10毫克,当天我用过一支,护士在他临睡前也用过一支,还剩下两支完好,损失是60毫克。”
  简静颔首,吗啡的致死量是200-500毫克,远不到标准。但60毫克的吗啡就可以引起成人急性中毒,更莫论病入膏肓的董事长。
  尤其是……“据我所知,吗啡可能会导致呼吸抑制。”她道。
  “是的,但概率很低,也容易缓解。我也准备了纳洛酮,假如患者出现类似的问题,也很容易解决。”
  简静明白了。
  “家属都知道患者在注射吗啡吗?”
  “当然,只有家属知情并同意才能用。”
  很好,又是惯例的谁都有嫌疑,谁都排除不了。
  “昨天晚上是哪个护士留下来照看董事长?”
  “俞护士。”
  “我想和她谈谈。”
  俞护士四十岁,面貌端正,做过十多年的公立医院护士。后来辞职,专门给有钱人做一对一的看护。
  她说话很有条理:“这两天,我就住在病人套间的次卧里,有什么动静,我都会看一看。昨天晚上三点二十分钟,监护仪突然警报,我马上赶到他的房间,当时心跳已经停止,我马上给他做心脏复苏和除颤,抢救了十五分钟,还是没能救过来。”
  “你认为,这种情况属于正常范围吗?”
  她停顿了一会儿,斟字酌句:“以患者的情况,什么时候过世都不奇怪。”
  做惯文字工作,简静对词汇的选择十分敏感,盯着她的眼睛问:“不奇怪,但也不能算正常,对吗?”
  “怎么讲呢。”俞护士为难地皱眉,“每个病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快速恶化也很常见,我实在没有办法告诉你‘是’或者‘不是’。”
  “那我换个问题。”她道,“请你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和我仔细说一遍。”
  俞护士的眉头微微松开,陷入回忆。
  “昨天下午,我给病人打了一针,他睡了一会儿,精神好多了。吃过晚饭,他和蔡律师聊了会儿。十点左右,我遵照医嘱给病人打了第二针,他很快睡着了。十点半,我回到房间,大概十一点左右入睡,三点二十,被警报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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