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娘犹豫了许久,终于抬起了头,却不想那姜公子正盯着她瞧。
姜榆没想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如今那宝娘抬头,正好看全了她的脸,笼烟眉,一双柔得仿佛能掐住水来…
这样的容貌本该给人柔柔弱弱的感觉,但是她的眼里又透着坚毅,叫人看一眼就知道她是个心里有谱的女郎。
这种自信的神态,前世姜瑜在不少女孩子的脸上看到过,在这里却是极少,倒叫姜瑜对这宝娘产生了一丝亲近感…
自己这样仿佛个登徒子一样,姜榆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跟这宝娘相处,如今被抓了个正着,说话仿佛打了结一般磕磕巴巴道:“宝娘,这…这是我娘给你的礼物…”
声音颤抖,姜榆暗恨自己不争气,跟个女郎说话紧张成这样。
那宝娘本来也很紧张,她以为紧张的只有她一个,如今听到身边的人,说话都颤抖,比她还紧张的样子,她反倒不紧张了。
再想想平时她爹和她弟弟每每夸奖起身边这人,都说什么刻苦大方有趣儿,如今都没看出来,倒是像极了那呆头鹅…
如此地反差,且是因为她才会如此,倒叫她心里涌现一丝甜意…
嘴角止不住上扬,伸出双手郑重接过了姜榆手中的首饰盒子…
抬头含笑看着姜榆道:“想来是伯母心爱之物,我定然好好宝爱此物。”
声音温温柔柔…
姜榆看着她接过盒子的双手,想来精心养护,雪白如玉,看起来柔软得很…
但要说因这宝娘的容貌就对她一见钟情,那倒也没有,不说姜榆本来心里就存了各种心事儿,纵然这古代的女郎早熟,十五六岁就是婚嫁的年纪。
但是再怎么早熟她终究也是十五岁,姜榆很难对她产生什么旁的心思…
如今她更多的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差距,这宝娘一看就知道是自小被娇宠着长大的,自小穿的用的,跟自己这乡下土狗,自然是天差地别。
自己若是不出人头地,再多赚点钱,以后恐怕养她不起…
这宝娘看起来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让姜榆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这宝娘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女郎,太过单纯天真,轻易就对她错付了感情,如此她只会觉得对不起她…
物质生活的保障她尚且可以再努力努力,但是感情,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就怕最后宝娘最后求而不得…
…
宝娘自然不知道姜榆心里的想法…
等宝娘回了后院儿,高氏就拉着她细细问了:“我儿,如何?”
宝娘想起那人呆头呆脑的样子,笑道:“爹和弟弟往常讲的大方有趣儿我倒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呆倒是真的呆就是了。”
说着方才打开了姜榆给的首饰盒子细看。
高氏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看上眼的意思,只慈爱给宝娘把耳边的头发别到后头,和她闺女一起看那首饰:“你自小得你爹亲自教养,自然知道你爹给你定这门亲事的用意,你可别怨你爹把你低嫁了,这低嫁也有低嫁的好处,以后若是他家对你不好,娘家还能护着你,再说你的身份,就已经足以让他家里的人忌惮,这样能少了多少扯皮。”
说着指了指那玉镯”这玉镯水头还不错,以他家的水平,想来是他家中的宝贝了,可见对你的看重。”
宝娘偎在高氏怀里道:“我自是知道爹娘为了我费尽了心思。”
高氏说完又怕她轻易就给陷了进去,用手点了点宝娘的头道:“天下最说不清楚的就是感情这事,你与那姜榆相处,若是他真心待你,你自应当以真心回应他,只是这世道对我们女子最是苛刻,有几个男人能一辈子只守着家里的婆娘过日子,我们如珠如宝地养你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去给别人作贱的,你可别被几句好话儿就被哄得掏心掏肺,到后边若是他有了别的女人,你没地方哭去。”
宝娘听了这话,从方才就有些激动的心倒是冷了一些:“嗯,我自然知道,虽我也盼着像娘一个嫁给像爹这样会疼人的,只这终究可遇不可求,若他真心待我,我自报以真心,若他是那三心二意之人,我只守着我的心过日子就是了。”
高氏又道:“娘这些年就教导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要会把后院儿治理得井井有条,还要会交际,和其他人家要怎么来往,平时回礼该回什么,怎么安排席面座位,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要照顾好官人,搞好夫人之间交际,做好一个正头娘子应该有的排面,这样就算家里的官人对你没有情爱,也会给你足够的尊重,日子就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又笑道:“不过我家宝娘如此容貌又多才多艺,只要那姜榆不是个瞎子,自然就知道要宝爱你。”
…
这门亲事大家心照不宣,过完年,姜榆又投身读书事业,考取功名才是她的当务之急,她只恨一天没有二十四个时辰。
在江家的日子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老师对她更加亲近也更加严厉了。
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师弟,宏郎,他是老师唯一的儿子,所以想来家里的事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瞒着他,他就知道了这门亲事,如今每每来他们客房串门,老是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姜榆。
这个眼神,姜瑜可太熟悉了,当初在府学的时候,洪逸每天都是用这种眼神儿打量李元,那时候姜榆旁观,只觉得好笑。
如今自己被这种小舅子眼神扫视,觉得又好笑又奇怪。
姜榆自从年前那次,就再没有见过宝娘了,但是心细如她,还是发现了一点点的不同,有几回厨房送来的糕点,她和小钱的有些不同,那送来的下人只道是她家娘子做的,其实真正做的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姜榆吃着手里加了红茶的桃酥,只觉得这宝娘估摸着从小也不比她清闲,不仅能写会画,还要学着管理后宅,厨艺也不错…
宝娘会画画,还是宏郎说的,以前宏郎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提起他姐姐,毕竟他们都是外男,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姐姐不妥当…
如今却是不同,他在姜榆面前毫不掩饰对自己姐姐的崇拜,他姐姐不仅读书厉害,还多才多艺,最厉害的就是画画…
反正叫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有没有带滤镜姜瑜不知道,但是宏郎是个姐控倒是真的。
正月十五一过,姜铎和姜柏就风尘仆仆地到梅山县找他们来了,这次进京赶考,自然也是他们跟着去了。
如今明面上两家还没定亲,只是两家人心照不宣罢了,如此江家对待过来的两位自然照顾更加周到。
只是他们并没有停留很久,就往京城赶去了。
他们从梅山县出发,再回到省城,再从省城坐船往京城去,走水路快些,要是走陆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
而水路,只要十来天就能到达京城,方便快捷,他们一行人在省城登船的路上,也遇到了许多跟他们一样去京城赶考的考生。
好些人遇到他们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想来是因为他们乡试名次的原因,倒是让不少人认识了他们。
洪逸和李元在码头等着他们,他们早就约好,要一起出发去赶考的。
一行人碰头之后就上船了。
一路上姜榆没忍住,问了二哥如今他们这一波赚了多少银子,最近因为在认真备考,他们提前写好了几份解析,存着让二哥慢慢印发出去。
她就没让二哥回回都直接把银子给她,二哥也知道轻重,现在钱都存在二哥那。
姜柏没想要三弟会问起这个问题,三弟现在在船上也埋头苦读,他倒是想把银票给他,但他现在不敢打扰。
如今三弟主动提起,姜柏可就来劲了,露出一口大白牙:“赚大发了,之前只在府城卖,后面省城也给卖上了,如今还有机会往外卖哩,这几个月攒的钱,够你以后在京城买成亲用的宅子了。”
他心里就没三弟考不上的选项,五百两够在京城买宅子了,若是不够,他给添头,以后他三弟可是要在京城当官的人,怎么能没置办宅子呢?
再说他三弟以后要娶的是高门小姐,没宅子以后要是租房子住或者上他老丈人家住都不体面,他绝对不叫他家小老弟被看扁了去。
第61章 、进京赶考(捉虫)
他们四人多日未见, 如今一碰面自然好一通聊天,在船上的十来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在府学一块切磋学习的日子。
只是姜榆发现了洪逸和李元两人气氛仿佛有些不对劲,只是不知这两人在他们汇合前是不是闹了别扭。
主要还是洪逸不太理李元的样子, 姜瑜原本以为他们隔天就好了,没想到都快下船了,他二人还没有和好的迹象, 且从这几日探讨学业的情况来看, 李元这段时间竟然是没有进步, 反倒比之乡试前还要不如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小子还要不要考取功名了, 姜榆趁着休息的时候去找了李元。
李元听说了姜瑜的来意反倒笑了:“原来连你也看出来了,看来我这次是怕是来陪跑的了, 是我庸人自扰了。”
似乎他是想通了, 如负释重道:“三郎, 你也知道我不喜律法时务, 上次乡试也不过是勉强上榜的, 成亲前我就想着日后不如直接像我岳父那般当个四处云游的闲散人就好,只是岳父一家门第, 还有岳父也是进士出身,我总觉得我就此放弃有些对不起霏娘。”
他顿了顿又道:“我原本以为二哥跟我生气是因为我想放弃科考, 这几日又当又立,不想复习了又怕他给我臭脸只好跟着你们复习, 如今想来他是气我心里有想法也不好好跟家里说说罢了。”
说着他拍拍姜榆的肩膀道:“三郎,我先去跟二哥道歉。”
就火急火燎地往洪逸的房间去了。
下船的时候,洪逸和李元二人果然又有说有笑了起来。
李元还道:“我回头马上就写信给霏娘,告诉她这事儿,这几个月她在家定然被憋坏了, 我下船就去好好看看我们要去哪里游玩。”
说起他的娘子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想来是对他的新婚娘子很是宝爱。
撒了三个单身狗一盆狗粮。
一行人在船上呆了十来日,船只靠岸的时候,姜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想念陆地,看着码头人头攒动都觉得格外亲切。
一行人下了船,洪逸的哥哥洪远已经在码头等着他们了,洪远带着他娘子,早几日出发,他也参加此次的会试,如今还能亲自出来接自己的小老弟,看得出来他和自己弟弟的感情很好。
洪逸的爷爷以前在京城当官,自然有在京城置办宅子,洪逸邀请他们二人一起上他们家住去,不过姜榆和钱衡拒绝了。
他们出发前老师就说了,让他们直接上他家的宅子住,他们二人是江晏正经收下的弟子,去他家住自然也名正言顺,且江晏自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在里头。
京城居大不易,古往今来,一个朝代首都的房价都是那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存在,京城可谓是寸土寸金。
也就是洪江两家宅子买得早,才在东市置办了宅子,现在在东市置办大宅子,有钱是不够的了。
洪逸虽然有些失望他二人不住他家,这几年他亲眼看着这两位同窗一步步成长起来,对于他两他是真心结交的。
想想当初让他对他二人起了好奇的堂弟,上次洪达没考上,如今已经被二爷爷压回涧溪县读书了,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堂弟的消息了。
再想想如今卖得热火朝天的真题解析,他真是乘了姜榆的东风,他爷爷跟他说,只要这次他考得不稀巴烂,他定然能榜上有名的。
所幸虽然洪逸失望他们没法住在一起,但是洪姜两家在东市的距离并不远,只是隔了一条坊巷罢了。
没一会,果然有管事凑上来道:“可是姜郎君和钱郎君?”
姜榆二人就知道是江府的下人来了。
江府的副管事江福早就接到老家阿郎的来信,说这几日要等在码头接两个阿郎的学生,其中一个还是未来的小姑爷,他自然是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得一干二净,只等着他二人来住了。
这次不用再去客栈挤来挤去,府里也只有他们几位客人在,平时大家都放低了音量,生怕吵到他二人复习。
姜榆每回看二狗子蹲在她院门口,静静喝茶看书,连添茶都舍不得喊人添,只自己轻手轻脚地去了。
像极了前世报道里全家看电视不敢开音量生怕打扰到写作业的孩子一样。
如今不用住客栈,倒是她二哥不用再忙前忙后,如今闲了下来他倒没有在院子里呆着,这几天天天早出晚归,她二哥也是头一回到京城,如今指不定是找着了什么新的发家致富的道路。
姜榆最不适应的大概就是北方的冬天,现在虽然快要二月了,那风吹过来,还是冷到了骨子里,考试那天穿着几件儿单层的衣服怕不是要了她的狗命。
他们几个没有住在客栈,自然不知道,这次赶考,他们已然成为了众多考生热议的话题。
概因他们一起做的那份真题解析真是前无古人,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重弹。
初时只有广省的考生议论,夸赞他们几个,后面其他没听过的考生不服,只觉得他们吹得天花乱坠的。
那些拿着解析的考生在生活中并没有和姜瑜他们几个接触过,但是这时候出门在外的,一个自己同省的同乡都显得如此地亲切,绝不允许别人侮辱他们广省的人,想着那些说酸话的人不过是没见识过罢了。
遂把自己好容易抢到的一份真题解析甩到那些人的头上,誓死捍卫他们广省的尊严。
能在考前还挑事的,要么是准备得十分充分的学神,要么是资深陪跑人员,那些人是后者,以他们的墨水,也找不出那解析的错处去。
如此,真题解析的事儿倒因此在京城也流传开了。
要是姜柏知道了,只怕做梦都要笑醒,都是钱都是顾客啊哈哈。
关于这次的会试,不仅学子们关注,高门大户们也关注,如今京城真是变天了。
如今的圣上年方三十又二,非太上皇所亲生,说起来,太上皇一声励精图治,把大夏几代老祖宗留下来的祖业打理得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发扬光大,只是太上皇在位四十年,所生的儿子也有十几个,怎么会传位给如今的圣上呢?
怪只怪太上皇的几个儿子都太过能干,太上皇在位的时间又长,久不立太子,底下的几个儿子争了几十年,最后那大皇子魔怔了,意图篡位,把底下的兄弟全给杀了,孙辈也是一个不留,最后这大皇子也没落得好下场,让流箭给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