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会是采花贼?!
“不是本王还能是谁?”
“属下参见王爷。”领头侍卫长扭曲的脸色隐藏在阴暗的光线之中,没叫人看得分明。他忙不迭下跪行礼喊道,“哪个……采花贼……”
完颜洪烈咬牙切齿:“贼人胡言乱语你们竟也信,没带脑子吗?”
“属下等知错。”侍卫们齐齐认罪。
“蠢货,还不快追!”
完颜洪烈咬得牙根生疼。
“走!”
侍卫长立刻起身招呼侍卫们,一群人飞快追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就跑了个精光。
这帮子蠢货!竟然没有一个想要留下来值守,以防贼人再度闯入的!
完颜洪烈黑着脸,将敞开的窗户合上,关窗时他还特地看了眼房内的情况。
淡粉色的纱帐之下,李情安然入眠,对外头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完颜洪烈松了一口气地同时,却又颇为无奈,这女人睡得也太舒服了,竟然没有丝毫戒备之心,这可不行!
这清漪阁未免也太过不安生,完颜洪烈寻思着得尽快给她换个住所……
“王爷,您这是……”
落在后头的管家和姗姗来迟的长使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衣衫不整的完颜洪烈身上,又下意识的望向露出一角的窗扉,脑子里飞快掠过那贼子的喊话,浑身就是一个哆嗦。
怪道这些日子王爷夜不安眠,一入夜就往外头跑,彻夜不归。如今看来竟是跑到这清漪阁里来了,倒叫他们二人提心吊胆了许久。
只是李庶妃是宫里元妃赐下的正经妃妾,王爷前头还厌烦得紧,给人禁了足不说还下令不准李庶妃出现在他眼前,怎么突然就临幸起她来了?
好好一个王爷做贼般偷偷摸摸的夜宿清漪阁也就罢了,竟然被个贼子撞破此事,还被贼人当成了采花贼,闹了好大一场笑话。
这未免也太……
但随即两人望着熟悉的清漪阁摸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
在自己的王府里偷香窃玉,没想到王爷竟然好这口?
第21章
兵戈撞击之声响起,两排侍卫肃容匆匆而过。
墙角处,穿着夜行衣的贼人悄然探出头,步履蹒跚。他敏锐的四下观望,眼见无人察觉立刻提气纵身而起。
有句俗话说灯下黑,换而言之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为了躲避王府侍卫的追查,受伤的贼人侧身悄无声息的掠过长空,乘着王府戒备空虚之时,几个起落便隐没在了后院之中。
“这是何处?”
足尖轻盈落地,他这才有空去审视所处的地方,然而目光环视四周后,他不由露出愕然之色。
只见距他几步之遥外的人工景观湖边一间简陋的茅草屋矗立在昏暗的夜色中,屋檐上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橙色的光芒。
“这金狗的王府可真奇怪,竟然在后院建了座茅草屋?难不成是想体验民间生活?”
贼人自言自语着,话出口便嗤笑了一声。
正在此时,茅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锦衣华服的妇人推门而出,不期然对上贼人的脸,先是一惊。
此时天光大亮,旭日初升。贼人并未蒙面,妇人立时认出了熟悉的人影。
“邱道长?”
“杨夫人?”
贼人也是一惊,脱口而出。
“你怎么受伤了?”
“你怎会在金狗的王府之中?”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话出口却又同时怔住。
院子外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包惜弱紧张的望了望高门院墙,忙道:“道长先随我来。”
丘处机犹豫片刻,捂着伤口一甩拂尘紧随其后踏入了茅草屋。
***
搜寻无果的侍卫们在天光大亮之时回到了王府。
“追丢了?”受了重伤的贼人也能追丢?”
听到侍卫们的回报,完颜洪烈气得一掌拍碎了书案,跪在地上的侍卫闻声缩了缩脑袋,极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完颜洪烈盛怒之下将他拖出去砍了。
“依属下之见,不如封锁城门派兵挨家挨户搜查刺客,定叫他插翅难逃。”
侍卫眼睛咕噜一转,低声建议。
完颜洪烈冷声道:“如此兴师动众,是嫌本王府上遭贼之事闹出的风声太小了?还是嫌弃那贼人的编造的胡言乱语传不出去?”
完颜洪烈想到自己被人当成采花贼一事,就觉得面上无光,恼恨不已。虽然他下了封口令,但这般大道动静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更重要的,这贼人落脚处乃是后院,且还是李情的住所,此事传出去,情儿哪能还有名声在?少不得被人编排些无中生有得香艳之事,这是完颜洪烈绝不允许的。
“……”侍卫惊惶的垂下头,“属下思虑不周,请王爷责罚。”
完颜洪烈阴着脸:“确实该罚。”顿了顿,他道,“自去刑堂领罚。”
闻言侍卫心下微松,虽说避不开这顿板子,但总算保住了命,他恭敬谦卑的应了声是,飞快的退下。
“这府中的守卫太过松懈。”不仅毫无察觉的叫个江湖人闯入府中内院,那么多人马出动都还能叫贼子给跑了个没影儿,一群人都是干吃饭的吗?!
若是所有江湖人都如那贼人这般来去自如,岂不让他这赵王威严扫地?
完颜洪烈阴沉下脸,浑身气压极低,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双眸子已经危险的眯了起来。
“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守门的小厮跑了进来跪地听候差遣。
完颜洪烈神色凝重的来回反复踱步,如同无头苍蝇般,地面被他重重的步子踩的只差磨掉一层皮儿了。
“传令下去,叫府中侍卫加强防范,以二十人为一组日夜巡逻,若再有此等贼人闯入而无所觉之事发生,一律严惩不贷。”
小厮得令应是,跑出去传话了。
“清漪阁那地儿住不得人了。”完颜洪烈尤觉不满,他转头望向静立在一旁的长使:“你安排下去,给庶妃迁个院儿,等她醒了便迁到……”
完颜洪烈左思右想,把府中几个空余的院落阁楼都排查了一遍,哪儿都觉得不安全,一时眉头紧皱。
若说这府中最为安全、守卫最为森严之处除了与他相隔的王妃回春院,便是他所居住的正院清政堂了。
将李情挪到包惜弱住的院子里,完颜洪烈完全都没考虑过这种安排,于是他很快下了决定。
“回头给李庶妃收拾下东西,让她搬到清政堂的正院里。”
长使心头卷起浪花,惊愕不已。
清政堂内分正院与两个偏房。正院乃是王爷起居仰卧之处,而偏房之中东北处的房间乃是王爷办公议事的书房,而西南处的偏房与外院隔墙相连,目前暂且空余。
王爷将李庶妃安排至正院,岂不是与王爷睡同寝坐同卧,与民间夫妻也无甚区别了,便是府中的王妃也没这待遇呀!
竟是他看拙了眼,不曾想当日被冷落禁足的李庶妃有如此大的能耐,后来者居上叫王爷情愿与她同吃同住、朝夕相对?
“还有一事。”
完颜洪烈补充道,“等庶妃醒了,叫府医给她诊个平安脉。”
长使闻言又是一惊。
好端端的请什么平安脉?难不成……
正想着,门外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王爷,元妃娘娘派人传话,请王爷入宫一趟。”
完颜洪烈微愣,他面色微沉,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定然是之前之事传到了元妃的耳朵里。
这一遭是不去不行了。
“带路。”
完颜洪烈也不耽搁,大步走出。
元妃派来传话的太监总管觑了眼完颜洪烈难看的脸色,嘴皮子微微动了动,如蚊鸣般道声音在完颜洪烈耳畔响起:“圣上昨日夜宿锦华宫。”
这是在提醒他,金章宗也在呢。
“多谢。”
完颜洪烈轻声道了句,他不用多想就知道,今日定是三堂会审的场面。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踏进锦华宫,元妃已经按捺不住痒痒的手,当着坐在上首的金章宗的面儿飞奔而下,伸手就捏住了完颜洪烈的耳朵,形如泼妇般破口大骂,完全失去了宫妃的优雅。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在自个的府上被个刺客当成了采花贼,完颜忒邻你可真是出息啊!”
“……”
完颜洪烈阴着脸,理亏之下没辩解也没挣扎,被气狠了的元妃指着鼻子好一通痛骂。
“你可真是叫本宫大开眼界!怎么地?给你的你叫嚣着不要,回头却背着人睡女人,是偷情特别刺激,还是你叛逆期到了,就喜欢跟你母妃对着干?”
“咳咳,”还是静坐上首的金章宗目瞪口呆的望着元妃泼妇骂街,本来到口的斥骂被他吞了回去,惊愕之余不由升起几分新奇。
完颜洪烈难看的脸色更是叫他添了几分同情。他假意咳了几声,圆场道,“好了,好了。爱妃莫恼,老六这年纪,你给他留些脸面罢。”
“行,臣妾给他留颜面,谁给臣妾留颜面?”元妃不甘愿的收回手,“本宫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才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金章宗轻哄道:“儿女都是债,古来皆如此。”
这话金章宗可是深有体会。眼瞅着几个儿子成家立业,膝下的子嗣一个个倒蹦哒出来,早没了有时的精灵可爱,那些成年的儿子们眼里心中惦记的都是他屁股底下的这张凳子,与朝中想要争个从龙之的大臣相互勾结,几次三番上折子奏请立太子。
金章宗正直春秋鼎盛,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哪里能容得下觊觑他屁股底下的椅子的人?
老六虽说在男女之事上混账了些,跟那几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比起来,这点子私德问题根本算不得什么。到底是皇家的子嗣,想玩深情不悔,想尝尝与妃妾玩点儿虐恋情深的替身戏,那都不是个事儿,谁还没点儿爱好不是?
“圣上,您就惯着他罢。”元妃没好气的说道,有金章宗从中说和,她也没法子揪着不放,只得转移话题道,“这事儿暂且不提,你打算如何处置你府中那个庶妃?”
完颜洪烈眉头微蹙。
处置这是何意?他的情儿从未出错,何来处置一说?
“得了,你也莫说了。”
一见完颜洪烈拧眉的模样,元妃气就不打一处来,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瞧本宫都糊涂了,竟然指望从你口中说出好话来。你赵王可厉害着呢,把个正经的妃妾当成外室使唤,便生那李氏也是个没用的,都被你幸了许久连个声都不吭,竟然没闹起来。本宫都不知道该说她不慕名利好,还是骂她是个胆小怕事的蠢妇!她难道就不担心哪一日闹出人命来,腹中分明怀了正统的皇孙,却被人当成来历不明的野种?”
元妃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气的心肝儿都疼了。
也真是奇了怪了,那李氏在锦华宫中所图甚大,就冲她恨不得眼珠子长圣上身上的做派也不像是个会心甘情愿跟着老六胡闹的人呐。
总不至于是她看走眼了吧?
“不行,你们两不靠谱的想怎么胡闹都没关系,若是叫本宫未来的皇孙受了委屈,那是万万不能。”
元妃不愧是完颜洪烈的亲娘,两个人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母妃……”
完颜洪烈被元妃的自言自语打得措手不及,深吸一口气,心塞的无以复加。
他也早有悔意,但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初识是因酒后失态,但若说不喜又怎么会一而再而三的前去?
完颜洪烈也承认自己做事确实有失妥当之处,他昨夜就想着命府医给李氏诊脉之事,意识到不对之后,他自是不肯让自己的骨肉受委屈,即使没有这一次的事儿,他也已有打算,入宫求一则圣旨。
然而他还没得及开口,却听金章宗插话道:“老六,你做事确实不地道。”
比起元妃恼恨儿子迁怒李情,金章宗看得明白,此事起因全在于完颜洪烈。
打个比方,金章宗若是一时兴起临幸了个宫女,却不许宫女此事声张出去,又有哪个人敢大声嚷嚷自己被皇帝睡了?庶妃被宠幸了,若没老六的吩咐,她如何会这般默不啃声?
只是老六倒好,若说他不喜庶妃,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宠幸她,偏叫个贼子给撞破了。更可笑的是,在自己的府中被个贼人当成偷香窃玉的同好!
消息传到金章宗耳朵里,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简直荒唐!皇家的颜面何存?威严何在?
若说是喜欢,可哪有这般做法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背着人偷偷摸摸?
听说老六对他那个出身民间的寡妇正妃爱得死去活来的,可惜落花有情,那寡妇倒是一门心思惦记着前头那个。
老六指不定就把庶妃当成了替身,在王妃那受了气就寻了去处解闷儿呢。宠幸了妃妾,转头又担心惹来王妃醋意,便处处小心瞒着众人,反叫庶妃委曲求全。
金章宗脑补出了一系列我不爱你我爱她,但是我馋你身子的狗血故事,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金章宗对这个情种儿子颇为宽容,但不代表他会容忍一个女人爬到老六头上作威作福。皇家子嗣怎么能叫个女人给把持住了呢?
“儿臣有错。”
完颜洪烈哪里知道他亲爹脑子里跑马的剧情,干脆的一撩长袍跪下认错。
他如今已经为自己当初的冲动行事感到后悔了。然而开工哪有回头箭?
他张了张口,正欲承认错误,却听金章宗道:“既然知错,当悔改。”
金章宗见他知情识趣,放缓了脸色“你那府上的李氏到底是你母妃赐下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岂能如此委屈了她?”
完颜洪烈一愣,不料金章宗会如此说,心头微动,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