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使恭声应下。
“本王记得私库里还有几套尚可看的过去的宝石玉器头面,”完颜洪烈又转向李情道,“让人开了私库领你去挑一挑,若是喜欢全取了。你这身打扮到底还是素净些了。”
虽然不知道完颜洪烈为何突然待她变得这般细致入微,但珠宝首饰哪个女人不喜欢?
李情应了一声好,见完颜洪烈眼也不眨的凝视着她,目光如火炙热,又似风般云淡风轻,眼底涌动着叫人看不透的情思。
李情怔愣,敏锐的察觉到异常。
心道:这完颜洪烈突然体贴起她来,连望着她的目光都喊着几分叫人眼红心热的热意,总不能是一睡睡上瘾,对她睡出感情来了吧?
李情没谈过恋爱,总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完颜洪烈似乎喜欢她?许是她揣测错了?
虽是如此想着,并不妨碍她察言观色低头露出皓白的天鹅颈,憋气憋出一抹羞涩的红晕。
蒲扇般的睫毛颤颤眨着,即灵动又可爱,端得叫人心头发痒,好似那睫毛扫在他的心上般酥酥麻麻,涌起异样的情丝来。
完颜洪烈不由自主的俯下身。随着冷香渐渐逼近,温润细腻的触觉传来,李情方才惊觉,完颜洪烈竟然亲吻了她的额头。
这是第一次,不带丝毫欲念的吻。
却似惊雷在打落在李情脑中,惊得她差点儿没跳起来。
她竟然真的没有感觉错,完颜洪烈似乎与她产生了某种隐晦的情意。
这一猜测非但没让李情得意,反倒让她双目瞪圆,愕然不已。
这剧情不对啊!
完颜洪烈好歹是射雕中操着深情不悔人设的反派,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移情别恋?是她有毒,还是这个男人的感情真就能如此自然的收放自如?
唇一触即分,完颜洪烈声音沙哑的替她捋了捋鬓间凌乱的发丝道:“眼下你已晋封侧妃,也是这王府中的主子。王府之中的内宅事宜该当由你接手。”
“王爷,此事……”李情闻言再度愕然的望向他。
这不太好吧?让她管理内宅并接手管家权,这素来是王妃的权利和职责,完颜洪烈却全权交给她,李情完全可以想象到王府那些人精儿下仆震惊的模样。
别说,她自个都意外的很。
这个男人看重一个人的时候,所思所想当真是处处细致体贴,他恐怕已经忘记了包惜弱才是他的妻子,在外人看起来,这便是王妃失宠的有力证据。
也不知他是否细想过。
而且没了完颜洪烈深情无悔的付出,包惜弱在这王府中如何过活?失宠的王妃,尤其是没有娘家可靠的女人,想也知道那些下人会如何捧高踩低。
包惜弱素来柔弱,面对种种委屈,怕不是得以泪洗面?抑郁难言?
射雕开篇的剧情都崩成这样了,作为射雕主角之一的杨康还能是这府中的小王爷吗?
李情坐立难安,她对包惜弱并无恶感,一个如同浮萍般无枝可依的女人寻求男人的依靠,这在她看来并无任何指摘之处,这是这个时代造成的悲剧。
包惜弱唯一的做法便是心安理得都享受完颜洪烈的付出而冷漠以待,但这能怪她吗?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射雕中的完颜洪烈是个合格的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但关键是她什么都没做啊,除了拿着魔镜当个合格的吃瓜群众以外,她老老实实的被禁足着,压根儿没整过任何幺蛾子啊!
谁知道吃瓜看戏也能把自己看成戏中人,最终成了瓜田里最大的那只瓜!罪恶感凭空而生,李情感觉还挺对不起写书的老爷子,更对不起本来能够舒舒服服享受富贵生活的包惜弱……
默哀了几秒后,李情想不透原因,索性就把此事放开了。
从不庸人自扰是她的优点,干嘛非扯着这点不放呢,剧情改不改变也只是她穿书生涯的一点小波澜,并不影响她过日子呀。
只是“王爷,我从未管过事儿……”
“无妨,本王命奶嬷嬷从旁协助。若有不懂,亦可与本王说。”
完颜洪烈的奶嬷嬷乃是周管家的老母亲,早就颐养天年,回家当了老封君,完颜洪烈有言在先,没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报,周嬷嬷便拜见。
完颜洪烈接见了周嬷嬷,特意叮嘱了几句。
周嬷嬷恭敬得应了。
李情不忍看老嬷嬷颤巍巍的行礼,只道一切遵循旧例后,便打发了人自去休息。
“对了,今日府医诊脉结果如何?”
完颜洪烈突然想起来,语气倒是颇为期待。
长使闻言缩了缩脑袋,没敢言语。
他怎么还惦记着这一茬?
李情无奈的摊手:“府医只说身体康健,并无其他。”
完颜洪烈眼底失望之色转瞬即逝,脸上倒是没显出多少失落,“许是缘分未到,不着急。”
你那模样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李情暗自翻了个白眼。
迁院的第一天,两人同吃同睡,李情适应的还算良好。
晚上入睡之后,完颜洪烈显得分外激动,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翻来覆去的折腾李情,雕花拔步床被他弄的吱呀摇晃,李情水眸盈盈,整个人彻底软成了一滩春水……
第24章
“王爷,很是疼爱侧妃呢。”
晨起梳妆,梳头的侍女揶揄的望着李情脖子上鲜艳的红痕大着胆子调笑道。
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丫头们皆捂嘴偷笑。
李情尴尬的拉了拉衣领子,忍住了落荒而逃道冲动,佯装镇定的扯了扯嘴角道:“偏就你话多。”
见她不自在的模样,侍女赶紧转移话题。
“府中的管事都已将账本送至前厅,侧妃可要翻阅?”
李情道:“先放着罢,有空我再看。”
侍女应声从妆匮里拿出来一支粉宝石点翠步摇斜插发髻之中,又道:“先前侧妃未起身时,周管家处有事回禀。”
“什么事?”
李情顺口问道。
“倒也并非要紧事,”侍女说道,“今儿一早,回春院的侍女说是王妃近日胃口尚佳,膳食份例不够用了,想要再添置些。这事儿本该回禀周管家,只是如今侧妃您管家,周管家便来问您拿个主意。”
李情愣住。
按照规定,王妃膳食分例应当为三荤四素并一个汤,这份量莫说是一个普通女人,便是男人也能吃得饱饱的,包惜弱那点儿小猫胃口哪里会不够吃?没听说过老爷子笔下的包惜弱是个大胃王呀?
明显不对劲儿。
“侧妃,您看?”
李情脑补出迎风落泪的纤纤美人一口一盘子的干饭,顿时恶寒不已。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侍女小心的偷觑着她的脸色再次出声问道。
“按照份例再添上三层。”
李情想了想道,心底却狐疑起来。
连丫鬟都能察觉到的异常,她又如何会忽略?难不成包惜弱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得了吩咐,侍女出门使唤小丫头去前院回话。
梳妆完毕,盛装打扮之后的李情自己环佩叮当,满身珠光宝气,整个一移动的首饰架子。她摸了摸头上沉甸甸的分量,颇有些担心这些华贵的钗环会压垮了她脆弱的脖子。
“侧妃,您可真美。这一打扮宛如神宫妃子降临人间,莫怪王爷爱不释手呢。”
这种奉承话听过就好,李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模样。
侍女又道:“侧妃,可要用早膳?”说着,她补充道,“王爷临出门时命婢子等转告侧妃,早膳侧妃自用即可,不必等候王爷。待王爷下朝便会回府来接侧妃一同入宫谢恩。”
想起喷火龙附体的元妃,李情冷不丁抖三抖。也不知这回入宫又是个什么情况,李情真心替元妃心塞的慌,真是难为她还记得自己啊……
“先用膳吧。”
李情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
侍女应是走出门,很快端着杯盏菜盘碗筷的丫头们如流水般涌入厅堂。
就在李情用早膳之时,完颜洪烈结束了早朝快步出了宫门口。
守在马车旁的长使眼前一亮,凑上前来对着他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些私话。
说得便是王妃新增膳食分例之事,包惜弱的饭量如何再没比身边伺候的下人更清楚了,突然的变化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随着李侧妃晋封顺势入住清政堂主院,王爷将府中的内务一并交给了李侧妃,而曾经被王爷捧在手心的王妃独守回春院养着小世子,好似就此沉寂,好似失宠了般。
都说这后院主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风压西风,没个消停的时候。如今李侧妃掌事,管家的大权旁落,府中正经的女主人却连个屁都没放,不仅未对被夺权一事提出任何异议,反倒对此视若无睹。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爷之前如何待王妃谁人不知,因此王妃处的异样很快便有人将之上报到了周管家处。
周管家心眼子多得很,闻讯琢磨许久后私下里找长使私语了一番,长使揣测着完颜洪烈的心思,到底还是决定将此事如实上报。
“看来咱们这位王妃果然是个心善人。”
完颜洪烈一听,眼眸颇有几分玩味的眯了起来。
这熟悉的情景倒令他回忆起了当年在牛家村藏身牛棚之时的画面,便觉讽刺。
长使从中听出了危险,忙缩了缩脖子。
“是了,包惜弱一直皆是如此善良柔弱。”
完颜洪烈自言自语的说道,眼中却分明涌上冷意。
包惜弱性格软弱良善,说是良善,倒不如说是不分是非且毫无原则的心软,更见不得血腥。
就拿完颜洪烈自己来作例子,既知他为敌,包惜弱却仍是瞒着杨铁心偷偷救了重伤垂死的他。这份恩情完颜洪烈受了,即使心境变化情意消退,他依旧念着包惜弱于他有恩而未曾毁约,是以愿意养着他们母子。反正王府也不至于养不起两张嘴。
但这不代表他会放任包惜弱藏起贼人,给他扯后腿。
不过眼下他有事要做,捉拿贼人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侧妃如何处理此事?”
完颜洪烈话锋一转,继而问道。
长使如实答了,完颜洪烈嗯了一声,神色不辩喜怒,然而语气中却颇有几分无奈宠溺。
“看来,咱们侧妃也是个心善的……”
长使面皮抽了抽,没言语。
王爷口中的心善放在不同人身上,咋叫他听着那么不对头呢。
好在完颜洪烈也只是感叹了一声,“王妃之事只管听侧妃的便是。”顿了顿,他冷笑道,“派侍卫远远盯紧了王妃的院子,一切如常便是,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包惜弱院子里藏了个男人,她的份例不够吃,却大大咧咧的喊出来引来了怀疑,她没成算不代表那贼人毫无戒心,这会儿他怕是警惕已极,若是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四处逃窜,不是派兵捉拿的好时机。
且叫他逍遥些日子,待他放松警惕之事再来个瓮中捉鳖,保管叫他插翅难飞!
“是。”长使唯命是从。
“先回府。”完颜洪烈跳上马车。
车夫一扯缰绳,烈马嘶鸣一声飞快踏着蹄声向赵王府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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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提着食盒的丫鬟莲步轻移踏入回春院。
“王妃,膳食来了。”
穿过富丽堂皇的正院,丫鬟停在了茅草屋前,上前轻扣木门。
“给我吧。”
包惜弱打开大门,跨过门槛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
食盒中的菜色有所增加,沉甸甸的分量压的包惜弱一个不稳,脚下踉跄,险些摔跤。
“王妃小心。”
丫鬟忙要上前帮忙提着食盒,包惜弱却是侧身避过,后退入茅草屋内,回身将门砰一声关上。
动作之快,丫鬟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一脑门撞上门板。
丫鬟讨了个没趣儿,摸了摸脸往外走,心里却是暗道:“王妃越来越古怪了。”
好好的正院不住,偏生喜欢守着个简陋的茅草屋过活,原先胃口不佳,饭食都吃不了几口便已饱了,可现在一连几日顿顿都要吃下七两米,胃口大到离谱了。
且自王妃诞下世子后,王爷再未踏入回春院一步,就连府中的中匮都交到了李侧妃的手中。
若说王妃失宠了,却也不像。侧妃接手府中管家事宜,王妃的吃穿用度非但没有半点克扣,反倒比之前更丰厚了几层。
王府内的正妃和侧妃之间没有针尖对麦芒般斗得不可开交,而是宛如陌生人互不来往,维持着奇异的和谐。
丫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包惜弱拿着餐盒踏进厅堂,将餐盒放在木桌上,打开盖子将里头热气腾腾斗饭菜一盘盘端出来放在桌上,同时低声喊道:“道长,吃饭了。”
一连喊了三声并无人应答。
包惜弱面露疑色,进了茅草屋的内室,只见内室床榻上的被子散乱而空无一人。
她不由惊了。
“道长?”
道长走了?
包惜弱在茅草屋里来回翻找了几遍都没找到人,她有些失落的回到厅堂。
脚刚踏入,却见一道黑影如风闪过,眨眼坐在了桌边,拿出一根银针对着桌上的饭菜插插点点。
“道长你这是?”
包惜弱犹豫着问道。
“贫道怕金狗在这饭菜中下毒。”丘处机脸色苍白,伤势还未愈合就动了内力,对他来说不啻于伤上加伤。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行事谨慎小心些总好过被人一锅端。
丘处机说着就把所有的饭菜都用银针测试了一遍,见针尖银白如雪,他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饭菜既然无毒,道长快来吃饭吧。”包惜弱看着他一系列操作。
丘处机端起碗复又放下,沉声道:“饭菜并无剧毒,但未必没有掺杂其他东西。”防不胜防的手段多的是,除了毒药,还有蒙汗药、软筋散一类的药物是银针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