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听得这话,几人都喜得念起了佛。
“有洒家在这里伺候着,你们几个都放心歇着去吧。”卢公公又吩咐一声,四人忙行礼告退。
打发了四人,卢公公重新回到了屋内,就见得床榻上的软罗帐被挂了起来,皇帝坐在床榻边上,床榻内的郭小满也坐了起来,仍然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人相对看着,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见了眼前情形,卢公公哪敢上前打搅,只轻着脚步退了出去。
屋内,元瑜定定地看了郭小满一会儿,突然间叹了一口气。
“还没有消气么?你刚才不是都罚过他们了么?”郭小满轻声问道。
元瑜却是不说话,他挪身坐到了郭小满的身侧,伸双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搂在了怀里。
“小满,你怪我么?”元瑜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懊悔与心疼之息。
郭小满听得这话一时愣住了,她心里也不知道,他问的,是他从前冷落她的事,还是今晚赵贵妃带人闯进清思宫的事,她侧过脸抬起头,见得元瑜的脸上有丝愧疚,还隐有一些疲惫之色,她看得心里忍不住又软了一软。
“好啦,事情都过去了,我谁也不怪。倒是你,明日有大朝会,你天不亮就得去上朝,如今都快三更天了,你该是要早些安歇才是。”郭小满软着声音道。
“你这一说,我倒是有了困意。只是,不知小满可愿收留我,让我在此安睡一宿?”听得郭小满这般说,元瑜脸上的郁色一扫而光,一双眸子也重新生出了光彩来。
郭小满见得他这模样,心知今夜无论如此是没法赶他走了。再说了,清思宫离紫宸殿还有好长一段路,若是让他回去,这一耽搁,他可不得到三更过后才能入睡了。他要是没睡好,明日大朝会上说不会又发脾气,到时候爷爷会不会又要直言相谏?大臣们会不会无辜被骂?
郭小满思前想后,想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元瑜见她点头,顿时满面欢喜起来,正待伸手掀开郭小满裹在身上的被子,然后自己钻进去好抱着她一块躺倒,可不想郭小满一个机灵连人带被子就滚到了床内侧。
“外边的小榻上还有被子,你去拿过来。”郭小满蜷缩在床内,自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笑盈盈地道。
元瑜一听顿时泄了气,眸内的光茫瞬间就熄了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不情愿地起身下床,去小榻上抱了床被子,然后靠在郭小满的身侧躺了下来。
“你好狠的心……”元瑜面朝郭小满,说得一脸的幽怨之色,心头越发气恨起谢贵妃及谢盈盈来。
“若不是那些瞎了眼的混蛋突然闯进来,我和你,这会儿,这会儿……还不知怎样的快活。”元瑜很是不甘心地又添了一句。
郭小满哪里听过这般粗鄙直露之言?当即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她忙伸手捂了脸颊,又将脸缩回到了被子里。
“呸!果然是个口没遮拦的军汉子,竟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郭小满隔着被子骂道。
“唉,你这面皮儿也太薄了,军中皆是粗汉,比这粗的话多了去了,我无奈做了这皇帝,已是挑着斯文的说了。”元瑜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郭小满头上的被子扒拉开了。
“好好,你斯文。斯文人,快些睡了吧。”郭小满听得哭笑不得,只好顺着他道。
元瑜听得这才作罢,可是又忍不住,低头凑了过来,寻着她的粉唇又轻咬了起来。郭小满一看情势不对,这样下去,今夜哪里还能安歇?若是耽误了明日大朝,她可不得落个媚君惑主的罪来?郭小满想到此处,忙伸手推开了元瑜,然后飞快地翻转了身体,将脸对着床内侧睡了。
“我这会儿困得很,快些睡了吧。”郭小满背对着元瑜,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呵欠。
听得郭小满有些困倦的声音,元瑜当即生了怜惜来,只得将心头冲动生生压抑住了。
“罢了,睡吧,来日方长,以后我与小满,有的是好时候。”元瑜低着嗓音,低喃一声过后,真的闭上了眼睛打算睡了。
郭小满这才松了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正昏昏欲睡之时,她心底突然响了一阵声音,那声音在说,小满,你还有桩事没和他坦白了,如何能就此睡去?别忘了,别说他是皇帝了,就算是普通男子,这件事如果不及时说清楚,也是会在心里扎下根刺的。
“圣上……”郭小满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又睁开了双眼。
“嗯,何事?”元瑜的声音里有些朦胧的睡意,可他还将脑袋靠了过来一职业。
“圣上,我今晚在萼辉楼后苑,见到……见到太上皇了。在此之前,我们还见过一面,是那次南苑办丧事,我听到动静,以为是你出事了,和阿茉两人混进了南苑,见到了太上皇。”郭小满轻着声音,将与元朗两次见面的事说了出来。
“是吗?怪不得你那时一口一声地叫我‘太上主子’,原来是生我的气,故意来怄我的。”元瑜声音闷闷的,竟是低笑了起来。
“嗯……你们见面都说什么了?”顿了一会儿,元瑜还是问了一声。
“头一回,我见了太上皇画的白鹤图,就安慰他说,他的白鹤不是死是,而是化仙去了。今晚,太上皇画了一副夜景图,我提了点建议,他欣然接受了,还夸我有指点之功。”郭小满轻笑着回道。
“噢,我的小满可真是聪慧,我那兄长一向清高,可不轻易夸人。”元瑜低着声音,呢喃似的说了一句,带着浓浓的睡意,之后便没了声音,呼吸也渐至悠长匀称了。
他竟是睡着了,郭小满大感意外,心头慢慢就溢过一丝甜蜜之意,她重新闭上了双眸,唇边含着一丝微笑,慢慢地也隐入了梦乡之中。
……
次日清晨,郭小满悠悠醒转过来后,突然想起昨夜之事,忙翻过身来,就见得自己身侧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元瑜的影子。
“也不可何时起的身?我竟一点知觉也无。”郭小满轻叹一声,忍不住伸手过去,在元瑜睡过的枕头上轻抚了下,心头却是掠过一阵空落落的感觉来。
郭小满趴在枕过愣了好一会儿神,才起身坐了起来,又伸手掀开了软罗帐。坐至了床沿边。
“娘娘,你起来了吗?”阿茉在门口问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他何时走的?”郭小满看着阿茉问。
“娘娘,圣上寅时末就起身上朝去了。临出门时,还特地吩咐不叫吵醒了娘娘。”阿茉一边替郭小满披着外衣一边道。
阿茉说完之后,一双眼睛还有意无意地往床榻上看过去,郭小满见她双眼直往床单上瞅,当即脸一红,口中斥道:“你这个丫头瞅什么呢?这床单上还有花不成?”
阿茉被喝得吓了一跳,忙吐了吐舌头笑开了。郭小满怎么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是想着皇帝在此歇了一宿,两人必是圆房了,她是在寻落红之处呢。
“你别乱想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见得阿茉一脸的意味深长,郭小满赶紧又添了一句。
“不是吧,什么也没发生?娘娘还真是好狠的心,圣上,他……他竟也依着娘娘。”阿茉意外极了,睁大了眼睛口中很是感叹地道。
好狠的心?郭小满听得一阵恍神,昨夜那人可不也是这样说她的?想到那时情形,她忍不住面上又是一热。
待郭小满洗漱好了,坐到外面的小厅内时,就见得门外走来个绿衣内侍来,生得细眉细眼很是机灵的模样。他上前朝郭小满躬身一礼道:“小人张兴见过德妃娘娘。”
“你有何事?”郭小满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德妃娘娘,圣上今早说清思宫人手不够,卢公公就派了上小人前来伺候娘娘。”张兴恭敬着声音道。
“原来是这样,你快起身吧。”郭小满笑了笑,想来也是元瑜的主意,他可是说过她这清思宫除了阿茉就没个得力的人。
“娘娘,圣上还说了,如今娘娘住在清思宫多有不便,请娘娘这两日做些准备,尽快搬到漪兰宫去。”张兴又道。
搬到漪兰宫去?郭小满听得有些惊讶起来,前次元瑜去郭府时,可是答应她不用急着搬出清思宫的,如今怎么这么快就让搬了?而且当初他说过,想让她搬到离紫宸殿最近的宜春宫的,这怎么临时改了地方要去漪兰宫了?
罢了,搬就搬吧,这漪兰宫没怎么听说过,想必是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搬过去也不会引起多大注目,想是他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的。再说了,经过了昨夜之事,她已是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躲在清思宫一隅,过与世无争的安稳日子了。
“娘娘,圣上还说了,清思宫里原有的宫人,一个不落,全部都迁到漪兰宫去,仍在娘娘跟前伺候着。此外,卢公公还指了六个宫女,八个小黄门并二十粗使杂役供娘娘差遣。”顿了顿,张兴又禀道。
“如此,以后,就有劳你了。”郭小满听得心下大安,冲着张兴点点头道。
第46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18 如今他一心只想着……
这边清思宫众人欢天喜地忙着迁宫挪地方, 东面的万寿宫内,却是另一番情形。
赵太后清早才起了身,心腹太监沈德海就急匆匆地进了殿。将昨夜赵贵妃带人闯入清思宫捉奸, 却是将皇帝与德妃两人堵在床榻上的事情禀报了。赵太后听得自是勃然大怒,立即叫人召来了赵贵妃。
“华儿啊华儿, 你怎的如此糊涂, 做出这般鲁莽之事来?哀家跟你提醒过多少次了, 后宫行事,当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你以为, 你这样事事拨尖,样样争先,那皇帝就会注意到你,宠爱于你了?”赵太后指着赵贵妃的鼻子喝骂道。
“太后,华儿实在冤枉,都是谢盈盈那祸精挑拨于我,华儿这才一时失了理智,莽撞行事了。”赵贵妃哭得眼圈红红地道。
“唉,谢盈盈这样的货色, 都能轻易利用了你,你以后还如何在后宫立威, 又怎么讨得皇帝欢心?又何谈入主中宫呐?”赵太后又长叹一声道。
“华儿愚昧,求姑母教我。”赵贵妃一边抽泣着, 一边长跪在地。
赵太后听得眉心紧蹙, 细量了一会儿,脸上闪现了一抹狠厉之色。不过一瞬即失,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雍容不怒自威之样。
“你先回去吧, 记得这段时日,当自减用度,抛了奢靡,另外,要宽待众宫人,叫人一提到你,就会想到恭顺刻已,贤淑大度的溢美之辞,真正做出一个众妃之首的模样来。还有,对那郭小满,要表现得亲近有加,关怀备至,切记不可主动去寻她的麻烦。”赵太后缓缓交待道。
“臣妾谨遵太后旨意。”赵贵妃忙恭身谢过,面上也露了十分的感激之色。深深一礼后,退后几步然后转过身出门去。
“你记住了,不管皇帝他喜不喜欢你,这皇后之位,只能由我赵家女子坐得。”
赵贵妃临出门前,听得赵太后在她身后又说话了,声音缓慢,却是隐着一丝笃定与威压之息。
赵贵妃忙又恭敬一礼,心里已是明白过来,以后,她只要扮得一个贤良淑惠的贵妃模样,剩下的路,自有姑母会替她铺平。
赵贵妃出门之后,赵太后又唤来贴身伺候的周嬷嬷。
“你悄悄地去丽正宫一趟,去给谢家那小蹄子透个风,就说皇帝褫夺了她的封号,降为美人也没什么打紧的。叫她使出浑身的劲儿,只要扳倒了那郭家女,哀家就再给她一个妃位也未尝不可。”赵太后垂着眉眼,口中慢条斯理着道。
“婢子遵旨。”周嬷嬷点头应了下来,心里却在想,这就是太后娘娘的过人之处,即使是一粒废子,娘娘也会想法促使这废子去发挥其最后一丝残余价值。
“沈德海。”赵太后咐咐完周嬷嬷后,又唤了心腹太监沈德海。
“太后,老奴在。”沈德海忙躬身上了前。
“派些可靠的人,多关心皇帝的起居及彤史册,若是发现皇帝连着宠幸郭德妃,就放话出去,说郭德妃天生媚骨,皇帝对其痴迷沉沦不已。另外,给太师传个信儿,奏立皇后之事暂且搁置,等这了这阵子再提。”赵太后语气平静着吩咐道。
……
东面的万寿宫一副严肃之状,可西边的福宁宫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容太后一早起来,就听得杨嬷嬷将昨夜皇帝在清思宫被赵贵妃带人堵在床上的事儿说了一遍。容太后听了竟是乐不可支起来,笑得直捶了好几下案几。
“哎呀,我这肚子笑得疼得很。”容太后趴在软榻上揉起了肚子。
过了好一会儿,容太后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又问杨嬷嬷道:“我那傻儿子是不是气得想杀人了?
“回太后的话,圣上此次表现得很是克制,只处置了钟粹宫及丽正宫的两个掌事太监,褫夺了谢淑妃的封号,降为美人了。对赵贵妃则是骂都没骂一声儿。”杨嬷嬷回道。
听得这话,容太后点点头表示赞同皇帝的做法,思忖了片刻之后,又吩咐杨嬷嬷道:“等到皇帝下朝的时候,你去一趟紫宸殿,替我嘱咐皇帝几句。出了这样的事,东边那位不会袖手旁观的,可不能叫我儿着了她的道。”
“是,太后。”杨嬷嬷恭敬应下。
……
奉天殿内的大朝会经历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结束了,退朝过后,元瑜回到紫宸殿内,已是午膳时分了。
“卢盛,迁宫的事儿,进行得怎么样了?”用过了午膳,元瑜坐在案前问道。
“回圣上话,按着圣上的吩咐,老奴已着人将漪兰宫收拾得妥帖了,德妃娘娘很快就可以搬过去了。”卢公公回道。
“别急着催,让他们慢慢地收拾,清思宫那些花啊草的,她定是不舍得,还有,她总是看书,写写画画的,那些个书啊,纸啊墨的,可不得叫人都整好了?对了,还有那只叫珍珠的小黑狗,也得有人照料着。”元瑜垂着眼很是絮叨地道。
“圣上,您就放心吧,老奴将张兴那小崽子派了过去,定不会出差错的。”卢公公笑着回道。
元瑜听得这才放下心来,片刻之后,他又想起一事来,忙又叫住卢公公。
“丽正宫有些什么动静?”元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