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香——苏舜
时间:2021-10-30 09:22:34

  “回圣上,谢美人昨夜回去之后,只哭哭啼啼了一阵,倒没什么大动静,只是今儿一大早,万寿宫的周嬷嬷悄悄去了一趟丽正宫。据小内侍传出话来,说是周嬷嬷走后,谢没人的精气神看着就好多了。”卢公公忙上前回道。
  听得这话,元瑜微微皱了下眉头,面上分明露出一丝憎恶之色来。
  “卢盛,等过了这阵子,朕便不想在后宫再看见她。”
  元瑜的声音淡淡的,卢公公听得心头一凛,皇帝对那谢盈盈可谓是深恶痛绝了。昨夜只褫夺她的封号降为美人,他还以为皇帝心存不忍,却不想,皇帝这已然是动了杀机了。看来,他得着手去准备了。唉,怪只怪那谢盈盈太蠢了,放着好好的太平富贵日子不过,非要去寻德妃的麻烦。德妃是谁?那可是皇帝的小祖宗,心尖尖肉。
  “老奴遵旨。”卢公公躬身应了下来。
  元瑜吩咐完之后,挥手让卢公公退了下去,心里却又琢磨着起来,既是让那小丫头不急着搬,那今晚她定是还在清思宫了,也就是说,他今儿晚上还得爬一回墙了。哦,不对,用不着翻墙,反正都已经被人知道了,如今他随时都可以去得了,她也再没有躲他避他的理由了。
  元瑜想到这里,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脚底板也感觉痒痒的,正考虑着要不要就此起身,去到清思宫里看看,看看整理得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儿也好啊。元瑜越想越是心动,正待站起来出门去。
  “圣上,福宁宫杨嬷嬷来了。”就在这里,门口小内侍进来禀报道。
  “杨嬷嬷来了?快请她进来。”一听是福宁宫的人,元瑜自是不好怠慢,忙又返身坐了下来。
  “老妪给圣上请安了。”片刻后,杨嬷嬷走进来施礼道。
  “杨嬷嬷,免礼。是阿娘要话要吩咐吗?”元瑜抬抬手道。
  “回圣上,太后让老妪给圣上带两句话。头一句说的是,请圣上不可让德妃搬入宜春宫。”杨嬷嬷起身回道。
  元瑜听得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道:“阿娘这是与朕想到一处了,朕已让德妃搬去漪兰宫了。”
  “圣上圣明。还有一句,太后说了,圣上以后不可独宠德妃,尤其是近期,不得与德妃表现得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杨嬷嬷又道。
  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元瑜听得脸上一阵尴尬,这话的确是自己那做太后的亲娘能说出来的,可是怎么办?如今他一心只想着与那小丫头时时刻刻黏糊在一处,就在刚才,他还正准备出发前去清思宫与她腻腻歪歪一番呢?
  “圣上,太后还说了,来日方长,请圣上忍得一时,以后才会有大把黏糊腻歪的日子可以过。”杨嬷嬷瞧着皇帝的脸色,适时又添上了一句。
  “朕晓得了,你回去转告太后,朕自有分寸,不会叫旁人如了意的。”元瑜只好挥挥手对杨嬷嬷道。
  杨嬷嬷听得松了一口气,又躬身一礼后,才告退出了门。
  杨嬷嬷离去之后,元瑜坐在案前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没去清思宫,而是伸手按了下御案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封密奏来。密奏是陈州新任通判写的,里面的内容是密报陈州知州涉嫌与户部一干人等相互勾结,私吞地方赋税,隐匿秋粮,更兼巧立名目,向地方征收额外税款等事。而如今执掌户部的,名唤江兆云,正是赵太师的门生。
  “卢盛,宣郭御史进见。”元瑜朝殿外吩咐了一声。
  ……
  两日之后,郭小满正式从清思宫迁到了漪兰宫。这漪兰宫虽不如宜春宫那般气派精致,内里却是别有乾坤。里面亭台轩榭,皆是古法古风,拙朴自然。更有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郭小满一走进去,便就喜欢上里面这幽静又不失妙趣的景致。
  这一日清晨,郭小满早早起了身,用过早膳后,她就坐在了后苑湖边的一处曲廊里,手里执着根钓竿,脚边还放着一只鱼篓。原来她闲来无事,又见着这湖里鱼儿不时跳起,一时就生了兴趣来,叫阿茉取了钓竿渔具,她坐在这处学起垂钓起来了。
  郭小满坐在矮凳上,看着眼前满目葱茏,鼻端又有荷香阵阵,忍不住生了好些欢喜来。
  “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竟晓得我就喜爱这样的地方。”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忍不住露了笑意。
 
 
第47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19   这几日可曾想我?……
  “娘娘, 您怎么还有闲心钓鱼,您难道就一点也不着急吗?”阿茉看着郭小满笑意满满地模样,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
  “我着什么急啊?”郭小满看她一眼道。
  “娘娘, 这搬到漪兰宫都三天了,可圣上都还没来过一次。”阿茉说的一脸的焦急之色模样。
  “不是都叫了小太监传话了, 过个几天就会来吗?”郭小满很是不在意的模样。
  “娘娘, 可您知道吗?外边可都在传, 说圣上一连三日召薛贤妃侍寝,薛贤妃马上就要搬到宜春宫去了,还听说……”
  阿茉说得一脸的焦虑之色, 说到最后,看得郭小满脸色微微变了下,她忙停了口,似是不忍再说了。
  “还听说什么了?”郭小满瞬间有些失神,可很快恢复了脸色追问道。
  “娘娘,他们说,说圣上很是宠爱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是个才女,写得一手好字还会画画儿, 圣上为了讨她欢心,竟也耐下性子练字学画了……”
  练字学画?郭小满本来还半信半疑的, 可听得这时,却怎么也不相信了, 就那人的性子, 他能练字学画?恐怕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要丢了笔砸了墨,还要掀了桌子吧。
  “罢了, 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在我跟前说了。圣上爱宠谁宠谁,我就是着急,也抵不了什么用。不如在这里看风景过安静日子的好……”郭小满轻笑着,目光又投向湖内的那一片娇娆清丽的莲花上了。
  “娘娘所言极是。”曲廊下的花圃内,传来一阵说话声。
  郭小满转脸看去,就见得说话的两鬓斑白的俞嬷嬷,她手里拿着只锄头,正在花圃内除草。
  “俞嬷嬷,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郭小满朝俞嬷嬷笑了笑。俞嬷嬷虽不善言辞,但她在宫中待了四十余年,见识了这后宫的风风雨雨,听她说上两句也是不错的。上次上圣皇太后寿辰,郭小满为寿礼的事犯愁,还是俞嬷嬷提醒她上圣皇太后于书法上也颇有爱好,这才有她写了副千寿图,在寿宴上才不至于落了难堪。
  俞嬷嬷听了这话,放下了手中的锄头,走近两步,先是对着曲廊里的郭小起身之后,又看了看四周,见得只有阿茉与郭小满两人之后,才慢慢开口了。
  “娘娘,你可知晓,当年先帝后宫嫔妃众多,可到最后,死的死,废的废,能与之一较高低的,只有容妃也就是当今的容太后?”
  “为何?”郭小满惊讶出声。
  仔细想来,这还真是一桩令人奇怪的事。传闻之中,上圣皇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赵皇后,因出身高贵,又有赵家之势及太子傍身,后宫妃嫔多遭她荼毒。这容妃为何能安然无恙?
  容妃虽说与皇帝中间有过嫌隙,但皇帝也只是送了当年的越王也就是元瑜去了戌边军营。此后,容妃保住了妃位,也让元瑜得远离纷争安然长大成人。这其中虽说有自家爷爷的劝谏之功,但真正起作用的,怕还是皇帝不忍真正处置容妃。这样说来,难道容妃有什么过人之处,使得皇帝对她与别个不同?
  “当年的赵皇后在后宫一手遮天,可她就是奈何不了容妃。皆因容妃性子爽利直白,而先帝偏偏就喜爱她这样的。是以,无论赵皇后再怎么强势,却是没办法真正撼动容妃在先帝心目中的地位。”俞嬷嬷缓着声音又道。
  原来是这样,郭小满半晌没有说话,面上也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今圣上喜爱娘娘,皆因娘娘心思纯良,不欲涉入后宫争斗之中。娘娘只要一直保有这样的初心,只要圣上心中有你,老妪以为,娘娘该得到的,总有一天,都会垂手可得。”
  俞嬷嬷说完之后,又施一礼,然后退后几步,又拿起了锄头,低头专心锄起了草,似乎刚才的那一番话,根本不是出自她口。
  “不得了!俞嬷嬷今日说的话,比这几个月加一块说的都多,听着还很有道理的样子。”阿茉愣了好一会儿神,突然间大声惊叹了起来。
  “阿茉你小点声,一会儿把我的鱼都惊跑了!”郭小满嗔怪一声,又将目光重新投到湖里去了。
  阿茉听得一吐舌头,忙侍立一边不敢再出声了。
  “娘娘,你看,动了动了,是有鱼儿上钩了!”过了一会儿,阿茉指着湖里的鱼漂大叫了起来。
  郭小满抬眼一看,果然见得鱼漂颤动,水面也泛起了涟漪,她一时激动,忙站起身来,双手把着钓竿拽了起来,可不想一使劲却发现竿子很沉,她一时竟是拽不动。再看看水中,竟有一条两尺来长的大鱼儿随着鱼线来回游动。
  “阿茉,是条大的!快,快来帮我一把!”郭小满兴奋了起来,大声喊着阿茉帮忙。
  片刻之后,一双手伸了过来,把在了郭小满的鱼竿上了,郭小满顿觉手上轻松了好些,满心欢喜着将鱼竿抬了起来,看着水里活蹦乱跳直晃眼的大鱼儿,郭小满喜得大笑了起来。
  “阿茉,快,快点收线拿它上来!”郭小满激动着声音道。
  “你急什么?这么大的鱼,还不得多溜一会才稳妥……”
  耳旁传来一阵轻缓悦耳的声音,郭小满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手上一抖,心里也轻颤了下,忙转脸看去,阿茉正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一旁,站在自己身侧帮忙着自己提竿溜鱼的人,一身月白的素面锦缎袍子,身姿挺拔,眉眼清隽,可不正是已有几日不见的元瑜?
  “你,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倒叫我失礼了……”郭小满红着脸,双手也忙得自鱼竿上缩了回来,正待退后一步施个礼。
  “别拜了,快过来溜鱼才是正经,我今儿中午还想喝一碗鲜鱼羹呢。”元瑜大笑着,一边说话,一边又腾出一只手,一把搂在郭小满的腰上,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内,又让她的双手执在了竿上,他则将握了郭小满的双手。
  郭小满被他紧紧圈着,一时动弹不得,眼角的余光却是瞥见,不止阿茉在旁,那曲廊之下,还侍立一众内侍,领头正是卢公公。她这一看,更是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见过德妃娘娘。”这时,卢公公领着众内侍竟是朝郭小满施了一礼。
  “免,免礼……”郭小满慌忙出声,收回眼光后发现自己仍是被元瑜圈在怀里,面上蓦然就是一热。
  “别,别溜了,还是放它一条生路吧。”郭小满结结巴巴的,只盼着元瑜早些放开她。
  “也好,就听你的。”元瑜哈哈笑了两声,还真的手上松了劲,让那水中鱼儿挣扎了几下之后脱了钩,然后瞬间游走了。
  元瑜将手里的钓竿丢给了阿茉,紧接着转身过来,双手扶着郭小满的双臂,将她细细看了一回,面上露出些愧疚之意。
  “小满是不是闷坏了,才想到学垂钓来了?”元瑜软声问道。
  “倒也不是闷,就见着这里面的鱼儿都肥硕得很,有些嘴馋了……”郭小满笑着打趣道。
  “是吗?那今晚让御膳房给你做个全鱼宴来。”元瑜笑得一脸的愉悦。
  “那有什么意思?得要自己钓的,再亲手烹了一锅鲜鱼羹,才算是有些妙处。”郭小满摇头道。
  “那可惜了刚才那一条大鱼。”元瑜听得这话很是惋惜地道。
  “那还不是怪你来得不是时候?”郭小满嘀咕了一声,话刚出了口,突然意识到周围该有一众伺候的人,她这般和皇帝说话,岂不是显得有些不敬?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了,忙斜过眼朝卢公公的方向看了看。就发现卢公公和其他众内侍一个模样,皆是躬着腰身,垂目敛眉,像是压根没有听到她的话。
  “哈哈,若不是有件要紧的事要寻你,我一定要钓上一条来赔给你。”元瑜哈哈大笑道。
  要紧的事?郭小满听得一愣,旋即又意识到此时正是日上三竿之时,他不在奉天殿上朝,怎么来漪兰宫找她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你今日下朝这般早吗?”郭小满有些疑惑地问。
  元瑜听得这一句,面上有些忍俊不住,一边牵了她的手往曲廊外走,一边笑道:“小迷糊,今儿是初五,休沐之日。”
  郭小满听得这才恍然大悟,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太多,她这脑子还有些乱,竟都忘了日子了。
  “小满,这漪兰宫住得还习惯吗?”元瑜转过脸又看着她问。
  郭小满点点头,眉眼弯了弯,口中软声道:“我很喜欢这里。”
  元瑜听得欣喜不已,忍不住又抬起手来,想要搂她入怀。郭小满忙侧身避过,口中却道:“不是说有要紧事么?你快说吧。”
  “不忙,总要让我先坐下来喝盏茶再说。”元瑜却是不着急了。
  郭小满元奈,只好与他一道回了自己的住处。进了漪兰宫正殿的后院,就见得一幢临水的楼阁,内有一小厅,厅内置着凉榻案几,厅前开着落地的大窗,窗外是一弯池水,风拂过,有阵阵莲香似有若无。
  “此处甚是风凉清爽。”元瑜在窗边的小案边坐了下来,伸手揽了一把窗边随风扬起的纱帘,一脸惬意地道。
  “嗯,此处甚好。”郭小满也点了点头,此处不仅清凉,还别有一番雅致清幽之感,她这几日便时常流连在此,或在靠在凉榻上小憩,或在坐在案几边写写画画,倦了便坐在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
  正说话时,便有侍女进来,手里捧着茶水瓜果及各样点心,奉到案桌之后,便又施礼悄然离去了。
  “你适才说的要紧事,究竟是什么事?”见得厅内没了人,郭小满坐至元瑜对面,口中有些着急地道。
  “嗯,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这几日可曾想我?”元瑜勾起唇角,一边问着,一边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郭小满。
  “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郭小满听得一时懵了。
  元瑜重重点头,郭小满回过神来不由得一阵气恼,果然是个没正形的,害她刚才还白白担忧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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