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说嘛——”
阿音撑着草丛,探起了身。
“为了拯救失去自由的可怜笼中鸟,冲呀!”
阿音一跃而起,轻快地朝红白巫女奔去。
徒留五条悟一人倚靠在大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背影。
“啊呀……”
跑得真快。
拯救笼中鸟?
五条悟莞尔一笑,带着些许恶趣味。
还真敢说呢,阿音。
作者有话要说: 五条悟的好感度:+∞
第66章 弯道超车
营救的过程十分顺利。
这由古人开辟出的世外桃源, 安逸归安逸,却也容易麻痹了心灵。
在真正的术师面前,村民顶多只是一些知晓里世界存在的“局外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五条悟甚至都没出手, 阿音拦着他, 生怕这个人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 把人家全村都炸没了。
是夜。
山界外的一家旅馆内。
安谧的、晴朗的夜空,月纱轻拢, 薄薄地披在榻榻米上,为熟睡的两个孩子镀上一层银辉。
两个孩子属实疲累,硬是撑着同阿音两人“逃离”桃源村, 直到深夜悄然降临,他们再也抵不过席卷上涌的困倦,甫一躺下, 便被拖入了沉眠之中。
他们来到了自己向往的广袤天地。
未来, 再一次扑朔迷离。
阿音的房间在他们隔壁。
她并没有睡去,而是点燃了一盏煤油灯,借着不甚明亮的光, 蘸了蘸墨水,在铺开的信纸上写下字迹。
【禅院阁下亲启:
很抱歉时至今日才去信一封, 希望没有让你担心。
我和五条阁下已经寻到了圣物,中间发生的事可谓精彩纷呈……
圣物长久以来被封印在桃源村的结界内, 千年供奉于神女庙中,被桃源村村民世代守护。这虽是这个村子的传统使命,然而也引出了一系列问题。
比如说,人对自由的向往。
我们在路上结识了两个孩子,一个叫夏油裕真, 一个叫桥木理子。他们俩年纪小,却早已滋生出了对外界的好奇心,我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两只羽翼未丰却展翅欲飞的雏鸟。
另外,我还要向禅院阁下交代一件事,这是一个意外……
这个名为裕真的少年,喝了我的血,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继承了我的术式。
我想将他带入咒术界,可以吗?】
阿音忍住了话痨的习惯,简要地说了下桃源村的信息,这个村子的传统,与神女的关联。
她相信,在这之后就无需自己费心了,村子的事会由咒术界上层专门派人调查。
至于圣物将她引入的梦境,阿音更是只字未提。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发怵,仿佛这段经历见不得光,是深埋在地下的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引爆。
她吹了吹信纸,晾干上面的墨迹,接着将其叠好,塞入信封内。
她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麻烦禅院阁下,让后者替自己收拾烂摊子。
就好比这回,收养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夏油裕真还可以用“他也是咒术师”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理子妹妹就是个普通人,和咒术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阿音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明月发了会儿呆。
她正想熄灭煤油灯,窗外陡然扬起一阵冷风,拂起阿音散开的发,她眯了眯眼,还未起身,便感到身旁多了一个人。
她的白发被人拢起,用手指轻柔地帮她梳顺。
阿音面露讶异:“五条阁下?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阿音不也没睡。”
五条悟身着一件单薄浴衣,几缕白色的长发斜斜落在了颈侧,他摘下了遮目布,一双看不透的眼瞳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阿音。
然后,看向了阿音刚刚收起的信笺。
阿音:……?
她开始强颜欢笑,不动声色地把信笺往桌子的一边挪了挪。
“是有什么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口吻保持礼貌。
却见五条悟夸张地叹了口气,拿纸扇敲敲自己的额角,一副懊恼的表情。
“阿音啊……”他语气沧桑又心累,“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阿音表示洗耳恭听。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嗯?”阿音一愣,没料到他会忽然冒出这个问题,她很快陷入思考,努力回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年多……了吧?”
“一年多了。”五条悟的语气更加疲惫,“你见过有哪些认识超过一年的朋友,还会用敬称来称呼彼此吗?”
阿音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摆出了为难的神态:“可是……”
直接称呼名字的话,也太不习惯了。
而且,会让她将梦境中的那个孩子与现实中的他搞混。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五条悟不由分说地摆出了独断的一面,“阿音以后叫我‘悟’就好了,我们是朋友嘛。”
他说得有道理。
阿音直觉这其中有微妙的不对,然而看五条悟这义正言辞的发言,细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她点头同意了。
“那好吧,”阿音顿了顿,“悟。”
一刹那,现实和幻境重叠,面前似乎又浮现了白发男孩的面庞。
很快,这一瞬的幻觉被成年男人的笑声打破。
“这才对嘛。”
唇齿翕张,只听他的声调倏然一轻,宛如情人耳鬓厮磨间的呢喃耳语,许多密匝纠缠的情愫思绪张开了绳结,绕成了看不懂的图案。
“……阿音。”
路途遥远,还带着两个真·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反正任务期限宽松,五条悟索性大手一挥,领着俩孩子边赶路边玩了。
这落在阿音眼里,就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一起玩。
众所周知,人总是喜欢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凑在一起。
阿音无奈地收起了载人航天咒灵,认命地迈开脚步,跟在已经放飞自我的三个人的后头。
她的大脑放空了一半,发呆之余,还有闲心想着过去了多少时日。
她还记得,自己是新年祭典过后,便随五条悟一同启程寻找圣物了。
在那之后,紧随而至的就是禅院家的族内大比,对于禅院家新生代而言,决定一生的一次比赛。
她本来约定好,一定会为禅院甚一加油打气呢……
就这样忽然告别,也不知他会不会闹别扭。
裁判是当代的家主,阿音相信这场族内大比的公平性。
对于禅院甚一而言,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仅能让自己重入宗家,也能在禅院惠面前、在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面前,堂堂正正证明自己的实力,打一次漂亮的翻身仗吧。
阿音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如那两团小小的梨涡,欣悦之情不加掩饰。
哎,她心想,也不知道甚一能不能和裕真相处好呢,还真让人担心。
她迈着悠闲的步子,在某一个拐角处,木屐声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盯着道路角落的那个人,只见他白发似雪,洁净无瑕,肩头飘落了一瓣樱粉,柔柔地吻过他的发旋。
阿音在看他,他却没有回首。
白发青年一人伫立在高大的樱花树下,微微仰头,看樱团紧簇,无声飘零,出了神。
阿音并没有出声打扰。
她只是循着他的目光,也朝那棵盛放的樱花树看去。
她忽然想起,原来樱花早已盛开。
春天如约而至。
………
他们并没有在小镇停留太长时间,不过一周,足以让阿音接收到从京都远驰寄来的信件,信封上是禅院家徽的火漆。
裕真和理子对阿音从下了山起就书信不停的对象很是好奇,然而他们年纪虽小,却也懂事,硬是憋着自己的好奇心,目睹阿音的背影消失,才出声询问五条悟。
“阿音姐姐是在给谁写信啊?”
理子抬起头,脆生生地问道。
五条悟独坐于高凳上,慢悠悠地给自己沏了杯茶,怡然自得。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想象力都是丰富的,见五条悟故作高深莫测,没有正面回答,理子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我知道了!是阿音姐姐的夫君!”
五条悟:“……”
夏油裕真:“!!!”
“理子,不要乱说!”夏油裕真吓得一蹦三尺高,忙不迭捂住理子的嘴,“也别瞎想,你猜是阿音姐姐的友人都比丈夫靠谱。”
“为什么?”理子扒开小伙伴的手,很不服气,“阿音姐姐收到信的时候笑得那么甜,我娘说过,女子一般来说只在收到情郎的信时才会笑得很甜很美!”
夏油裕真和理子争辩,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不可能!如果是阿音姐姐的恋人,五条阁下怎么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喝茶……额。”
两个小孩同时一僵。
视线一寸一寸地往上挪,五条悟那张姣好的面容硬是被他笑出了恶魔的影子。
“哦?”他放下手中茶盏,饶有兴趣地追问,“我为什么不能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
五条悟的目光给人压力太大,即使他没放一丝杀气,还是让俩小孩冷汗津津,抱作一团。
“在你眼里,我和阿音是怎样的关系?说说看?”他笑得如黑莲花盛开,“我挺好奇的。”
夏油裕真支支吾吾:“啊,啊这……”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他眼睛一闭,“因为五条阁下和阿音姐姐一路上的相处表现,我还以为你们其实是恋人关系或者未婚夫妻……抱歉是我误会了,我再也不胡乱揣测了!”
这不能怪他。
愣谁见证了这一路上的俩人互动,都会产生这种误会的啊!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这样啊。”
果然还是太明显了吗?
揉了揉某个战战兢兢等待暴栗的小少年的头,五条悟的音调放缓了几分:“没关系,没关系~你们还小,在这方面懵懵懂懂是情有可原的嘛~”
虽然但是,五条阁下你的声音都要飘起来了。
“和阿音写信的那位不是她的恋人或者夫君哦。”五条悟竖起了一根手指,状似耐心地同他们解释,“是我和阿音的朋友,目前在咒术界担任禅院家主一职,和我平起平坐的人。”
“啊!”
两个孩子肃然起敬。
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见识过五条悟的权势背景有多可怕,同理,那另一位家主也是他们目前只能仰望的存在吧。
“不过,”五条悟的笑意逐渐加深,“只是个可怜的木头。”
闷骚是没有出路的!
不好意思了禅院阁下,我要弯道超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惠惠:?你等着我出场吧。
第67章 禅院的信
夜空寂寥, 暗淡无星,禅院族地内,古朴传统的和式房屋鳞次栉比, 皆默于暗色之中。
道路纵横交错, 四通八达, 如一条条血管互相连结, 而那镇守在“心脏”部位的高大建筑,直至深夜仍孜孜不倦亮着明火的烛光。
禅院主宅, 书屋内。
火烛的橙色光晕扑在青年白皙的脸侧,映出了他黑曜石般明亮剔透的眼瞳,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不时微动一下, 聚精会神地阅览着铺开在案桌上的诸多案卷。
忽而,他的指尖碰触到压在案卷下的一张薄纸,他一顿, 随即立刻收敛了力道, 堪称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抽出捋平。
深潭般平静的眼底,终是漾开了温柔如春风的笑意。
“差点都忙忘了,信差今日才把她的信件送来。”
喃喃着低声诉语, 禅院惠轻抚着薄纸上的点滴墨痕,随着目光逐字推移, 他的唇角不知不觉也勾起了微小的弧度。
忽地一声轻笑从唇齿间泄出,他下意识抬手掩唇, 四下环顾,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处于主宅书屋里,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看到家主“失态”的一面。
真是……
带着微的懊恼,他摁了摁自己的额角。
近日实在过于忙碌, 各种需要经由他手批准的案卷应接不暇,族内大笔也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看阿音的信里描述,等她回来时,应该能赶上结果揭露吧。
也不知这路上,五条悟有没有照顾好她。
余光瞥到一行字迹,刚刚舒展的眉头忽又蹙紧。
“继承了术式?”
这个不长心的笨蛋……这么重要的事是可以写进信里的吗?万一被有心人劫了信,情报可就泄露了。
阿音的血可以传递她的术式,若是落到了那些蛀虫的耳朵里,阿音的处境就不妙了。
看来这封信也不能留了。
禅院惠心底莫不遗憾。
烛火在微弱的气流中摇曳,禅院惠提起了笔,将墨迹落于宣纸之上。
橙黄的光晕忽闪忽灭,照得他眉目愈发柔和,像是雪冬里的火苗,驱散了无孔不入的寒。
他知道阿音关心的是什么。
【阿音亲启:
没有什么比你平安无事更让人欣慰的消息了,请务必照顾好自己。
甚一的事你不必担心,那孩子比你想象得懂事许多,他近日愈加勤奋,即便大比的成绩目前是压倒性的优势也未曾懈怠,想必等你回来后,那孩子已然夺得了桂冠。
为他破例一次,回归宗家的事,既然我承诺过他,那便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