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你们还没有……吗?”秦琯试探问,过了一会她又觉得不可能,眉栗可能只是在害羞:“他连心都给你了。”
“什么心?”眉栗故作镇定笑道:“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吧,妖怪也跟人一样,只有一颗心的。”
“就是狐仙之心啊,周隹都告诉我了,他把狐仙之心剖了一半给你才救了你。”秦琯又回想起那天噩梦般的晚上:“你不知道,周隹之前把你救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止都止……”
秦琯的话噎在口中,因为眉栗已经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脸上的嬉笑消失了,沉默下去。
过了很久,眉栗一口闷完酒壶里剩下的酒,翻身下了屋顶。
秦琯坐在瓦片上看那匆忙的身影,眉眼弯弯。
睡梦中的狐狸被抱起,它睡眼朦胧,看到是眉栗后睁大眼睛,瞬间就想转身扭头——这一整夜,它都在两难中煎熬。
眉栗却说:“啊呜,你变成人吧。”
她整个人好像不太对劲,处于那种面色沉静,但一双圆眼睛却闪着黑亮的光芒,似乎终于冲破了什么桎梏。
狐狸不明所以,但它一向顺从,于是跳到了地上,转身就变成了俊朗少年。
眉栗摇摇头:“你这样我总有一种吃嫩草的嫌疑。”
狐狸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
她诱惑道:“啊呜,我想看你在地宫里的样子。”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变成了和地宫里一摸一样的样子,甚至就连在地宫里受伤而撕裂的衣服都完全相同。
眉栗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花,是因为喝多了酒,所以看啊呜有点像那个狐仙?
她眯着眼睛,觉得整个世界有点重叠。
可她酒量很好,轻易不醉。
那就是狐狸太醉人了。
眉栗边恍恍惚惚地拉着狐狸翻上屋顶,踩着稀里哗啦的瓦片坐上去,边在心里沉醉地想——
她最爱喝的酒叫松花酒,那啊呜就是月亮酒,又清凉,又好喝。
酒液淅淅沥沥划入肚腑,温温的烧热一片冷肠。
远处的日光从云海里跳出来,七月的风吹得两人鬓发散乱,眉栗捏着那人的下巴,自己轻轻凑上去。
“啊呜,我之前说,我不喜欢妖怪。”
狐狸眼眨了眨,里面有些委屈。
“不是的。我不喜欢妖怪,我只喜欢你。”
一字一句,混着些微的醉意从她口中一个一个跳出来,那双圆圆的眼瞳里面浸满了微湿的心动,她不是在看一只狐狸,她在看自己的所爱。
对面那只千年狐狸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顿时僵住了动作,然后嗖得一下缩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狐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其他六条尾巴全都冒出来,在身后轻轻荡漾。
“呀……”他看着尾巴,手足无措。
又怕下面的人看了去,却手忙脚乱也收不回去。
眉栗却不管这些,她捏了捏狐狸尾巴尖就把狐狸重新变成了人,那人雪肌玉肤,看上去分外好欺负。
“啊呜,你喜欢我吗?”眉栗直问。她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要听狐狸的回答。
好欺负的男子拢着她,耳畔声似薄雪,苏苏挠挠:“喜欢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三个字无法形容,但也找不到别的词,千年的狐狸连一句情话都不会说,只好笨拙地开口:“喜欢到不行了。”
眉栗说:“我知道你们狐狸一族有规矩,定亲的晚上要走流程的。”
因为是人身,眉栗就喜欢看着狐狸白皙的面上一点点染上红晕,最后那只耳朵先支持不住变成了狐耳。
那人面色微红,隐密的头发里钻出两只白色毛茸茸的尖耳朵。
眉栗被他抱在怀里,双手离那双耳朵更近,她伸出手掌,一把握住了它。
糯糯弹弹的感触,手中的耳朵温度越来越高,似乎要融化了……
眉栗坏心眼地把指尖伸进那软弹的耳廓,细细的婆娑。
狐狸的身体微微颤抖,却也没有躲开。
都可以的。他心里想,无论她要对他做什么,都可以的。
第一片日光羽毛般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眉栗轻轻吻上了狐狸。
他的嘴唇冰的像初冬的风,身子却渐渐软下来,眉栗扒在他肩上,仰着头亲他,虽然她身量更小,攻势却更猛,第一次尝试亲吻的小魔头还没有找到规律,不懂得忍耐,只能像吃一根糖葫芦一样慢慢的品尝——
舔一舔,咬一咬,转一转。
狐狸被动地承.受着,他既无经验,也无心力,只能两手撑在身后的瓦片上,勒出两道红印子。
“行吗?”眉栗问。
“不……行了。”狐狸断断续续道。
“是喜欢到不行了,我懂得。”眉栗咬了一口他的唇角,换了个姿势攻上去。
瓦片稀里哗啦,行人叽里呱啦,只有早起的日光吃够了保熟的瓜。
一吻事歇已经是日光正好,狐狸面色如花,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不肯睁开,眉栗伏在他身上嗤嗤的笑。
“玉唇……生津。”她嬉闹道。
狐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任由她牵着下了楼。
秦琯捂住玛瑙的眼睛,把小兔狲塞在怀里抱了下去,院子里的周隹还在呼呼大睡,眉栗缠着她的狐狸,重新抱着九条尾巴不撒手了。
好像从此以后也没什么不同。也好像从今天开始,什么都不一样了。
……
为了庆祝眉栗和啊呜的“大日子”,秦琯特地去百月楼定了桌好菜,傍晚时分就送上门来了。
眉栗从下午开始就在外面闲逛,不知一路逛到了哪。她经过了大国师的符力考验,已经可以算是半个自由身了。
今晚家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秦琯的腿上抱着玛瑙,周隹坐在另一边,眉栗和啊呜坐在中间,半两落在桌角。
“定下了吗?”秦琯问。
“定下了。”眉栗自信道。
“什么时候?”秦琯又问。
“今晚。”眉栗胸有成竹。
周隹有些迷惑,他根本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你们在说什么啊?”
眉栗扭过头看着周隹,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直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周隹抖了抖自己的毛,还是在这样的目光下坚持洗耳恭听。
“我们在说……”
“咳咳。”狐狸坐在一旁,一只手放在唇前咳了两声。
此时的狐狸还不知道,眉栗已经准备今晚就开始“全狐宴”,将他吃干抹净。
第54章 三十六只狐狸爪 月光海,狐狸的染尾……
眉栗笑着看他一眼, 狐狸不做声的瞥了眼周隹,周隹被这两人弄得精神紧张,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我不想知道了。”
秦琯把菜挪到他面前, “多吃点。”
周隹立时恢复贵公子的姿态礼貌道:“多谢小娘子。”
几人就这样吃了一顿, 秦琯又拿来了月饼切成几块,最后周隹被眉栗灌醉,灰溜溜地躲进了柴房的隔壁, 秦琯抱着吃饱的玛瑙说要去街上溜达,半透明的小人半两戴好面具,重新出去觅食。
整个后院一走而空,只剩下了眉栗和斛岚两人。
月色当空, 眉栗从怀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狐狸形状的月饼,从尾巴开始一口一口吃掉。
狐狸默默伸出手,掌心朝上。
眉栗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抱着尾巴形状的放在狐狸手里, 自己却并不在想流心蛋黄馅的狐狸月饼是不是好吃,而是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情要从下午说起。
下午,眉栗去了百花茶楼。
这种俗中带雅的名字一听就是雅妓们营生的地方,算下来就是个风雅清净些的青楼。
但不管如何包装, 眉栗都是奔着它的本质来的。
她从前一天就开始思索, 在那件事上,狐狸肯定是没有一丝经验的,自己也只能悄悄去翻秦琯的话本。
但即使是最烈的话本,进行到那个环节也是遮遮掩掩的写,半点不痛快,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活像是谁逼着他们不说清楚似的。
各种委婉的写作手法让人不忍直视,眉栗都怀疑这些话本的作者们是不是都是一个书社出品的,怎么在这件事上风格如此雷同?
她烦恼之下就直接来这“取经”了。
眉栗扮成一个俊俏小公子,她特意束了胸,扎起头发,还戴了一顶现下在小郎君中十分流行的高帽,面容上也略微做了修饰,这才瞒天过海,得以进到这百春茶楼。
她稍微给了接引的小娘子几两碎银,就成功打入内部。那接引娘子带着她穿过繁复的回廊,径直到了一排排门上挂着粉色灯笼的屋子前。
旁边还有一排看上去更大的屋子,门上挂着紫色灯笼。
见她频频朝那边看,接引娘子柔声道:“公子,这里是不能踏足的。这是头牌娘子们的房间,您若要点她们,可得约上好几天呢。”
眉栗:懂了,这就去。
她做出只饮清茶的模样挥退了接引娘子,自己大摇大摆地走过那些头牌们的廊下,然后一转身,神不知鬼不觉地猫在了窗台下。
好在这里每个娘子的屋子都隔得远,暂时也没一人出来。
不一会,屋中就传来了一阵乐器声。
眉栗皱了皱眉头,继续往下听。
乐器声越来越大,其中间或夹杂着几声浅唱低吟,似乎是在合着曲子唱起来,只是有几声似乎是即兴发挥,根本不在调上,就连她这个外行人都听出来了。
眉栗的眉头越皱越紧,看来这个娘子技术还不够成熟。
她挪到另外一间屋子外。
里面声音倒是断断续续,间或夹杂着几句诗文,虽然念诗文的小娘子一个字打了几个颤,眉栗依旧没太听懂。
她垂着脑袋走出百花楼,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一本册子,上面用小楷细细镌着“春衍图”三个字。
眉栗打开看了看,双眼一亮,随即感叹道,这真是本不绕弯子的好书!
“瓜子都没了,你还在吃。”
眉栗被唤回现实,旁边一双狐狸眼正看着她,里面有几许担忧。
狐狸修长的手指摸上来,覆在她的额头上:“没有生病。”
眉栗捉住狐狸的手,那手骨节分明,如玉般白皙,她握在手里轻轻捏住,眼神飘忽不定,一下子就撞进狐狸那双掩盖着紧张的眼眸。
他的呼吸不经意间变的急促。
一种声音从她的心底传出来——“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今日月圆,庭院下光晕流淌,远处依稀传来夜间虫鸣。枝影晃动,掩盖这一庭愠色。
眉栗握住那人的手紧紧地拉过来。让他不得不低下身,下一瞬自己就倾身将这个“不够主动”的狐狸压在厚硬的石桌上,她滚烫地贴过来。
身前滚烫,身后冰凉。
狐狸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眉栗却觉得还不够,她偏偏不给他这个吻,反而屏住呼吸,轻轻贴住了他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狐狸,真就像一壶醉人的月亮酒,这酒颜色殊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她的气息如狡黠的风,一丝一缕打在鬓边,是故意的。
狐狸闭着眼睛,睫毛却轻轻颤动,他洞悉了她的野心,却步步退让。
良久,低哑的声音传来:“先不要……”
眉栗顿觉自己像一个暴发户的恶霸,肆意欺.凌着村里的村花,她好心地停下:“不要什么?”
连这句话都带着调戏。
“今晚……要染尾。”他轻轻说,把她从身上推起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发现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只能放弃。
如果不是他的手有一点点抖,眼尾的情意也快要溢出来,眉栗都要以为他不为所动,坚守清修之身。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采下庭院最深处的一蓬花,捧到她面前。
不是一朵,是九朵。那些花已经全部绽开,绛色的花瓣如狐狸的九条尾巴,扇状舒展开,尖尾赤红如朱砂。
“染尾,要怎么染?”眉栗好不容易正经问,她只听说过大概,却不了解实际的过程。
狐狸似乎在思考,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左边的狐狸耳朵忽然跳了出来,右边的狐狸耳朵也跳了出来,连耳根都染上了薄薄的红色。
“将这染尾花的颜色染在尾巴上,以后,我就是……你的狐狸了。”他顿了顿,唇边带着温柔笑意,却又莫名有些庄严神圣:
“你一个人的狐狸。”
“我们狐族,从来只有一个伴侣。”
“当然,”眉栗笑道:“你只需要有我一个。”
“我很能干的。”眉栗补充道。
狐狸这次听懂了,柔柔瞪她一眼,却更像是欲语还羞,他迎着月光化出了狐狸的模样,这一次,是一只大狐狸。
眉栗选的铺子是整条狐仙巷最大的房子,即使这样,狐狸的毛毛也快要从院子中溢出去了。
眉栗先前的旖旎心思被这纯白色的“狐狸山”冲荡得一干二净,她双手捧着脸,一双渴望得眼睛已经看向了狐狸。
“先染尾哦。”狐狸柔声说,却也委婉拒绝了她现在就要“玩狐狸”的想法。
“虽然我一点都不着急。”他看似平静地说。
硕大的狐狸脑袋俯下来,他长长的尖吻鼻头因为放大而变得圆润,柔顺的狐狸毛被散漫的月光吹动,就像一片纯白的波浪,轻轻摇晃。
狐狸的脑袋再度低下了一点才能够到眉栗,狐狸尖吻旁的脸颊轻轻蹭了蹭眉栗的鼻尖。
一只巨大的爪子抬起来,狐狸伸出一根爪尖,锋利的爪尖小心翼翼的帮她把颊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到耳后,却被眉栗一只手紧紧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