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夙敌的尾巴里醒来——渡桑枝
时间:2021-11-01 07:46:58

  周隹彻底呆愣在半空。他没见过如此彪悍的操作,偏偏眉栗在狐狸的背上呐喊助威:“啊呜,撞碎这个地宫!”
  小姑娘骑在狐狸的身上,手中轻轻抓着狐狸的围脖长毛,高举着手中的木偶,威风凌凌。
  深夜中,巨大的狐狸载着眉栗从破碎的地宫上方飞出,地宫震荡,土石俱下,一时地动山摇,轰隆巨响不绝于耳。那只黑色的鹰鸟怀抱一只木偶跟在狐狸身后。
  好不容易挪开了通道口处的国师们只能看到一点白色的尾巴,从破碎的洞口向上看去,月轮下,那只妖怪向着云层深处飞去,转眼就不见踪影。
  大国师双目赤红,他锐利的目光看向咳血坚持的荀谕,这个他座下的大弟子面带悔色,痛苦地几欲昏厥。
  在大国师身后,除了二国师之外的五位国师愤声怒骂。
  “追。”大国师沉声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国都内,一定要剿灭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
  “啊呜太厉害了!”眉栗爬到狐狸脑袋上,吧唧一口狠狠亲上去,她高兴道:“今天我们不仅毁了地宫,还毁了国师塔的一层楼!”
  “你看,我说了给你报一剑之仇,这不就报了?”
  荀谕为国师府做事,现在他们差不多捣毁了国师府,算是报了仇。
  ……虽然是狐狸自己撞碎的。但因为那口亲亲,狐狸的耳朵在空中抖了抖,尾巴伸过来抱住了眉栗。
  现在他面对眉栗突如其来的亲吻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不会再觉得脸红和害羞了。
  巨大的月轮下,这只狐狸飘荡在天上,他们转了几个圈,又悄悄回到了狐仙巷的家里。
  秦琯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今天,她把早就收拾好的东西通通带上,几人商议着离开狐仙巷,今晚还能住在原本的秦府,秦琯的家里。
  如今全城封锁,挨家挨户的搜查,街巷的灯盏随着卫士们闯入一户户家中纷纷亮起,昭示着国都内的大网正式铺开。
  废弃的秦府已经被陛下赏赐给了其他臣子,正等着翻修后就可以住人,秦府的朱门紧闭,上面斜贴着两道封府禁令。
  眉栗怕秦琯看着伤心,上去就想偷偷撕掉,秦琯拦住她淡声道,“这两条禁令能让我们这一夜更安全,”她微笑着:“不用担心我,父兄前几日传信回来,说一切安好,再没有比如今更心安的日子了。”
  几人入住秦府,各选了几间屋子,忽然眉栗惊道:“我忘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秦琯问。
  眉栗看向狐狸,欲言又止,她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是染尾花。当时给狐狸染尾后她觉得摘下来的花活不久,于是又把它种回去了,就在狐仙巷屋子的后院。
  狐狸接受到了眉栗的眼神,它抖了抖耳朵,身体迅速变小,不多时就变成了原先的大小。
  “啊呜,你藏在我的衣服里,我们拿了它就回来。”眉栗抱住变小的狐狸,把它揣在自己身后的大兜帽里,从远处看去完全看不到,只要不仔细翻找,谁也不知道那里藏着一只小狐狸。
  眉栗用符文变换了容貌和衣服的样式,把头发散披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邻家的小姑娘一样娇小可爱。
  她大大方方从狐仙巷的后街走过,和那些卫士碰到了也假装不在意,照常往左手第四间屋子走去。
  街上的铺子大多关门谢客,狐仙庙第四家铺子是眉栗和乌兰同时登记的住处,现在被层层把守,密不透风。
  在他们走后不久,国师府应该就已经追到并严密封锁了这里,如今要想进入,不啻于自投罗网。
  卫士们贴着墙站成紧密的一排,随时有人巡查,眉栗没有往院子里面看,但料想那里应该有国师府的符师层层看守。
  但染尾花还在里面。那个不可以丢。
  眉栗咬咬牙,只要国师不在里面,她都可以应对自如。
  小姑娘召出符文隐去身形,掏出兜帽里白茸茸的一团,悄声道:“啊呜,你就在外面等我。”
  狐狸用尾巴缠住她的手,眼神里有些担忧。
  “啊呜,你居然不相信我?”眉栗摸了摸狐狸耳朵,感受那只耳朵在她的手里微微抖动:“我在各种方面都很厉害的。”
  狐狸没有说话,它想跳进小姑娘的帽子里,但眉栗已经站起了身把它抱了起来,放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她戴上黑色的宽大兜帽,手中腾起看不见的符力,在黑暗中慢慢靠近后院。
  卫士们手中黑色的灯盏却“扑”地亮起,银黄色的光亮让所有人都心生警惕。那是“寻幕灯”,专门用来破解隐身符文,卫士们人手一盏这样的符文灯,眉栗就是想隐藏身形也办不到了。
  她索性解了隐身符文,脱下兜帽,露出黑暗里一张莹白的小脸,迈着小碎步走过去:“各位哥哥们,我的毽子落进去了,可否通融一下,让我进去取?”
  她袖中亮起隐约的符光,在瞬间用“一心皆空”符让他们短暂地忘记了任务并替换了他们地记忆。
  “这样啊……”一个卫士挠了挠头,其他人也迷迷瞪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在他们的记忆中,自己是不知不觉晃荡到这里来的,只需要巡完这段路就好,刚刚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飞进了院子。
  那个卫士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另一人就开口道:“现在是深夜,姑娘深夜踢的毽子吗?”
  这声音幽幽响起,如一记惊雷将所有人的记忆唤醒,所有卫士都感到不对——哪有人深更半夜踢毽子!
  这个小姑娘有问题
 
 
第61章 四十三只狐狸爪   刺入后背的利刃
  正当卫士们反应过来, 他们还来不及做出动作,就见那“柔弱”的小姑娘嘴角牵出一抹微笑,她藏在黑色外袍中的左手托起一个阵法, 金色的符光从她的外袍中飞出, 面前几人尽数倒地。
  眉栗跨过倒在地上叠成一堆的卫士们, 在另一队卫士到来之前,她有一刻的时间拿回染尾花。
  她不再犹豫,强大的符力在闻声而来的拦截她的卫士中硬生生开出一条道路, 金色的符光一路闪耀,深厚的符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符阵中,符阵飞速转动,几成残影, 前方拦截的卫士全部被打昏在地。
  黑色衣袍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她只是来取走她的东西,没有人可以阻挡。
  她跃过高高的院墙, 看到里面守着的是大国师时也毫不意外。
  手中的符力甚至跃跃欲试,想将上一世所有的罪孽都用最令他痛苦的方式如数归还,所以她重新提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原来你在这里。
  大国师也牵起嘴角, 他在想,终于抓到你了。
  眉栗并不是在打架前喜欢啰嗦的人,她直来直去,绝不拖泥带水。
  大国师依例先扣一顶帽子:“眉栗,你这个国师府的叛徒!今日我就要将你绳之以法!”
  在眉栗的眼中如跳梁小丑般可笑。
  她嗤笑一声,符光不再只是萤萤闪现,而是如奔涌的河水入海般从她身体的胸口处出现, 飞鸟投林般没入符阵,她抽出一张符纸,刷刷刷写了几笔,然后撕碎了它。
  大国师:???
  下一瞬,两瓣符纸被撕碎的间隙处却有一丝金线,它起初只如最幼嫩的植物的脉络一样细小,但渐渐的,它慢慢拉长,像喝饱了水一样以可怕的速度膨胀起来,平直的线两边鼓起,撑起了一个巨大的圆,那丝金线一分为二,成为圆的两部分。
  “刺啦”一声,像是揭开了金色圆圈中隐形的巨幕,一个金色的符阵陡然出现在空中!金色圆圈中的金线密布,它们从眉栗的身体中汲取到了庞大的符力,现在,它要开始吞噬。
  眉栗嘴角的微笑角度未变,只是在金色符光的映衬下令国师开始感到恐惧。
  他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一只远在国师塔中的手在空中挥舞,狐仙巷四号铺子中的大国师的手也开始挥舞。
  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法阵快速成型,灰色的光芒构成了一只球形阵法,当下一秒金色的符阵卷着铺天盖地的恨意袭来时,那球形阵法裂开一个口子,似乎只是张开了小小的嘴,它拦在大国师的面前,开始猛烈吸入那汹涌着磅礴符力的金色阵法。
  金色符阵寸寸消融,洪水般的符力就像进入了一个无底洞,灰色的球形阵法看上去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在深夜中半点不起眼,但它像是八百年没喝过酒,现在敞开了肚皮的酒鬼,要把眉栗的符力一次性喝个够。
  眉栗的脸沉下来。
  这根本就不是阵法,而是妖术。
  北冥有大鲲,吸海吞云,卷翅三千里,一胃就是一空间。
  国师府抽取了大鲲的妖力,运用在了符阵上——不,那根本不是符阵,而是用妖力支撑起来的恶念之阵!
  秋月下旬,晚风劲爽,高空中,眉栗的袍角猎猎作响。
  她根本不在意面前的妖阵,而在想上一世的二十年。
  符道初成,下山寻亲,亲母不慈不爱,旧辈埋骨荒山,那年她尚且没有尝过被冤枉的滋味,愤而入国都,只求一个公平。
  虽然有劫掠过国师府的财物,但她绝没有伤人,国师府却污蔑她杀害弟子,焚万妖于幽冥境……桩桩件件,字里行间血泪般写满了“为祸苍生”。
  她走到哪里,国师府的禁令就追到哪里,她不敢说自己的姓名,因为那是天下皆知的大魔头的名字。
  从国师府中偷盗的钱因为四处奔逃很快花光,她流浪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城中,一位点豆花为生的老妪送了她一碗豆花汤。
  老妪问她姓名,她据实以告。然而国师府的禁令已经先她一步传入了这个小城,当晚,数以百计符师围困了这个一点不起眼的豆花店,眉栗舍了半条命,终于逃出生天。
  她渐渐不再信任任何人,直到她遇到了秦琯。
  眉栗眨了眨眼,现在她已经不感到悲伤,因为悲伤无法杀死仇敌,只有力量可以,她的符力就是她的力量,是她唯一可以全心依赖的。
  黑色的袖袍中重新燃起金色的符光,她再次想起大国师之前的话。他说,要将她绳之以法。
  倾力而出的金色符光尖啸猛烈,如一柄柄刀,眉栗的胸前已经没有阵法,愤怒和仇恨是她的符道最好的养料,阵法不过沟通天地的法则,而她的符道,有自己的法则。
  千万柄金色的小刀漫天而至,如从天而降的密集刀雨,但那不是刀,而是恨意,是无处伸冤不得不十几年如一日咽下苦果的愤恨,是每一晚从夜中惊醒,手中符纸是横亘在死亡和人间唯一屏障的惶恐。
  她任凭符力掏空她的内府,她早就不再惧怕。
  两世,他们都说要将她绳之以法。
  法?何人之法?在我的符光里,我就是法!
  霎那间,大国师身前的护身法阵就在片片金光中碎裂殆尽,被劲风吹做空中的微尘,他刚刚抬起手臂想做些什么,就被下一秒尖啸着狠狠扎来的金刀穿透身体,千万柄金刀,千万次痛苦。
  就像国师府曾冠在眉栗头上的,书写着并不存在的罪状的千万个字。
  金光中,眉栗面色冷漠,似乎并不是一个侩子手,而是来取走她的所属物的丢三落四的旅客。但那双眼瞳亮的刺眼,映着符光折射出灿烂的光芒。
  然而下一刻,那身躯就在黑夜中如失去支撑的粉末般,寸寸化为灰烬。
  这只是一个替身,并不是大国师本人。
  眉栗咬着下唇,说了句:“……艹。”
  国师塔的密室内,大国师双手还操控什么,却突然倾身,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唇边殷红,用腰间的雪白细绢轻轻擦去,啐出一口血沫,内府震荡,几欲崩溃。
  他缓了口气,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腥意,大国师缓缓出声:“真是好吃啊,这样纯粹的符力……”
  他的目光透过漆黑的夜幕,像是锁定了猎物:“别说一个傀儡,就是耗费一千一万个,我也要彻底吃掉你。”
  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游荡,阴冷潮湿中的蛇信嘶嘶作响,大国师推开房门望着远方,目光中满是疯狂的渴望和猩红的杀意。
  ……
  大国师的身体已经散去,眉栗跳下墙,拨开层层草丛,轻轻松松摘下了那朵染尾花。
  九朵花瓣似乎完成了使命,开始渐渐枯萎,一碰就有摇落的花蕊掉下来。
  眉栗把它送入了自己的内府,浑厚的符力滋养着它,染尾花重新舒展茎叶,慢慢盛开。
  她重新原路返回,脚边的卫士躺倒了一地,黑色的袍边拂过他们的手掌。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只手突然抓住那截袍角,苍白的手指上青筋骤现,那人攀着黑色衣袍从地上腾翻而起,另一只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尖刀。
  刀刃没入背心。
  眉栗抓住那人的手抽出刀尖,她的衣袍上覆有符文,但那刀刃上同样有符文,它刺破了衣袍,在被阻挠了一瞬间后还是刺了进去。
  金色符光将那人拍在地上,他咳了几下血,慢慢不动了。
  眉栗摇晃了一下就站住了,这点伤口她并不是很在意,更何况在刀刃刺入的那一刻□□的痛苦是麻木的。
  伤口处的血顺着袍子流下来,顺着她的走动浸湿衣袍,“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啊呜,我回来啦。”眉栗接住扑过来的狐狸,黑色兜帽掩盖住微微苍白的脸色。
  狐狸敏锐地嗅到了一点不对,它扒上眉栗的肩膀在空气中搜索异常的气味,小鼻子耸动。
  “啊呜,你乖乖的,不要乱动。”眉栗心虚地抱紧了狐狸,狐狸却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手臂向她的后背闻去。
  它突然停住了。
  “呜呜!”那是大片的血迹!狐狸大声叫喊,那双狐狸眼中浸了薄薄一层水雾。
  “你这个小骗子。”狐狸说。
  它的语气十分清冷,甚至含着一丝生气,但动作却十分和缓,狐狸轻轻拉下小姑娘后背的衣袍,整只狐趴在眉栗的肩上,爪子努力够过去,覆在那道不浅的伤口上。
  刀刃刺破了外面的袍子,也刺破了里面的衣服,伤口狰狞露出,血水将后背的衣服染的殷红。
  “回去再说。”眉栗拍了拍狐狸,这里并不是疗伤的好地方,真正的大国师随时可能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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