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多时寒星便进来了,手里和上次一样端着一个托盘,贺眠眠恍然以为时间回到了半个月前。
她刚成为长公主的时候。
“殿下,皇上又赏您衣裳了,”寒星激动道,“您瞧瞧这次的衣裳!”
贺眠眠一阵头大,她捂住眼睛道:“我不看!”
皇上的审美她实在不敢恭维,她穿上就行了,看还是算了。
“殿下,这次的不一样,您看了肯定喜欢!”寒星难掩激动,“您快看看!”
真的?贺眠眠抿了下唇,移开一个手指。
寒星将衣裳抖开,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好让贺眠眠看清楚。
贺眠眠呼吸微顿。
这是一件水绿色烟罗裙,白色腰封上绣着几朵荷花,除此之外毫无缀饰,如流水般缓缓荡漾,格外简单素雅。
“这真的是皇上赏的?”贺眠眠难以置信道,“你没拿错?”
“没有没有!”寒星激动地脸都红了,“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亲自送来的,别的衣裳奴婢也大致看了看,都是浅色的,您穿上肯定好看!”
贺眠眠眉眼微动,也跟着迫不及待起来:“我来试试!”
踏入寿安宫正殿,贺眠眠笑容满面地行礼。
太后眼前一亮,将贺眠眠拉到跟前,上下打量一番,赞叹道:“今日穿的比昨日还要清爽,眠眠穿青绿色最惹人怜爱。”
贺眠眠抿唇一笑,道出实情:“母后,这是皇兄赏的。”
太后微怔,匪夷所思道:“阿越?”
贺眠眠颔首,刚开始她也吓了一跳,不明白皇上怎么忽然转了性,想了许久也没想通,索性不纠结了,直接问太后。
问皇上……她不敢。
“也不知是谁给他指点的,”太后思虑片刻,忽然笑起来,“会不会是哪个女子?”
贺眠眠微愣,倒是没想到这个缘由。
皇上已及冠,是该纳妃了,上次选妃宴中,或许真的有皇上看中的女子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也好奇起来,目光灼灼地回想着那些曾朝夕相伴的女子。
秦国公之女是个不错的人,性子也温和,从不以权势压人,是个极好相处的姑娘。
镇北侯之女为人直爽,是女中豪杰。
礼部尚书之女更不得了,是个知书达理的,学识极为渊博,想必可以成为皇上的贤内助。
她重点与太后提了这几位女子,言语中极尽赞赏。
太后见她这副模样倒是放下心了,眠眠对皇上并无别的心思,一心想着有位好皇嫂,倒是省了许多事。
对于她提到的姑娘,她也暗暗记了下来。
日头渐高,殿中的人还在猜测着是哪个女子纠正了萧越错误的审美。
殊不知正主早已站在了门外,他望着殿中清雅明媚的绿衣少女,淡淡一哂。
谁都想到了,偏偏没想到自己。
第13章 进宫第十三天
贺眠眠说的口干舌燥,捧起茶盏喝水的工夫,不经意瞥见门外的一角明黄色衣裳。
她微微顿了下,用眼神示意皇上来了。
太后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她正襟危坐,扬声道:“皇上,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萧越从容踏入殿中。
贺眠眠起身行礼,双腿还未屈膝,手臂便被他托住,淡淡道:“免礼吧。”
她有些心虚地垂眸,不知道他待了多久……
趁此机会,萧越眼珠不错地上下打量她一番。
她果然极为适合青绿色,如湖上莲花,素雅脱俗。
她微微偏了下头,萧越的目光倏然落在她摇摇欲坠的珍珠耳铛上,一道莹白润泽的光在她的下颌处打着转,更显肌肤细嫩。
她是在江南长大的女子,每一处都如水般柔软。
他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结,将手藏于袖口,淡然落座。
贺眠眠紧跟着坐下,便听太后笑道:“方才哀家还在与眠眠提起你。”
“哦?”萧越假意不知。
“选妃那日有几个好姑娘,堪为良配,哀家想让你多与她们相处一番,过几日邀她们进宫一趟,”太后笑容满面道,“你意下如何?”
萧越垂眸,指尖轻轻点了点八仙桌,道:“可以。”
他的音调没什么起伏,似乎无可无不可,太后却喜不自胜:“真的?”
萧越颔首,顿了顿,他忽然道:“母后,儿子有个提议。”
太后极为高兴,别说一个提议,十个提议她也点头。
贺眠眠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轻轻抬眼,果然看见萧越正望着她,眸中带着极淡笑意。
“朕想着,眠眠可以替您出席,”萧越慢条斯理道,“她也该历练一番,寿宴那日才不会怯场。”
他将利益得失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太后,太后思虑一番,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的,很快便点了头,道:“哀家准了,刚好可以让眠眠歇息两日。”
太后心疼地摸摸贺眠眠的头发:“瞧瞧,近日瘦了许多。”
两人一唱一和,贺眠眠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她咬了咬唇,行礼谢恩。
太后雷厉风行,不等用完早膳便吩咐太监出宫,给了三位姑娘一日的准备时间,明日召见。
贺眠眠自然也要准备,今日便没有去湖心亭,而是留在静姝阁学习宫廷礼仪。
晌午,课业告一段落,先生极为满意,不必再学,贺眠眠用了膳后便去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却得知寒星不在殿中,一个时辰后才回来。
她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心中微动,决定去一趟冷宫。
这本就是她一时心血来潮,贺骁事先不知情,两人过了许久才见面。
“眠眠,哥哥都说了等休沐哥哥便去找你,你怎么过来了?”贺骁急得不行,“这里不安全。”
贺眠眠语气软糯却坚持:“哥哥放心吧,眠眠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贺骁满脸担忧,但见她坚持,只好寻了个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
“哥哥,上次太过匆忙,我都忘了问你在宫中是否适应,”贺眠眠抿唇道,“若是不喜欢便回去吧。”
她在宫中做着衣食无忧的长公主,日子自然过得极为舒适。可是哥哥不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肯定过得不好。
可是她也不能照拂哥哥,若是被太后娘娘发现,轻则将哥哥逐出宫,重则……她不敢去想。
“哥哥适应,适应的不得了!”贺骁拍拍胸脯,“你瞧,哥哥比在江南的时候更壮实了!”
贺眠眠还想再劝,贺骁有心让她高兴,道:“对了眠眠,工部人手不够,明日会抽调一部分冷宫侍卫前去湖心亭建造栈道。”
顿了下,他笑道:“我也会去。”
贺眠眠微怔,湖心亭?
那她以后岂不是能和哥哥常常见面!
她心下激动,紧紧抓着贺骁的手臂,连声道:“真的?哥哥没骗我?”
贺骁点点头,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脑袋,但瞅瞅她头上名贵的簪子,还是收回了手。
他的手脏,妹妹这么好看,还是不要摸了。
贺眠眠忍不住站起来走了几圈,终于将激动的心绪压下去,可是……她慢慢放慢脚步,苦着脸道:“可是我明日去不了湖心亭。”
贺骁忙道:“栈道自然不是一天便能建好的,约莫要半个月。”
贺眠眠这才破涕为笑。
从后日起便能日日见到哥哥了,贺眠眠的步伐都雀跃了许多,一路欢快地回到静姝阁。
她换了衣裳,眼角余光瞥见搁置了好几日的琴,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距离寿宴越来越近,不能再耽搁了。
贺眠眠咬了下唇,练字静心片刻,开始弹琴。
这一弹便弹到了日落时分,天边夕阳渐收,贺眠眠伸了个懒腰,踏着最后一丝光亮进了寿安宫正殿。
用膳的时候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将三家的关系剖析一番,嘱咐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贺眠眠牢牢地记在心里。
“眠眠,这次哀家提点你,下次可要靠你自己了。”太后吹了吹茶盏中的浮沫。
贺眠眠颔首:“眠眠会用心学的。”
她知道太后很看重这次宴席,事关纳妃,不能不认真。
贺眠眠自然也提起了心,想着明日一定要多说皇上好话,等皇上过来,她就可以功成身退,等着皇嫂入宫了。
这样想着,贺眠眠莫名有些激动,过段时日皇宫中便有一场盛大的喜事了。
次日,贺眠眠早早起来。
寒星为她梳妆,望着铜镜中笑靥如花的少女,忍不住道:“殿下今日真是明艳动人。”
贺眠眠抿唇一笑,道:“今日来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明艳动人,我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殿下对自己的美貌有什么误解?寒星一脸疑惑。
想了想,她问:“殿下,您知道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是谁吗?”
贺眠眠一脸茫然地摇头,她没出过宫,也无门路打探宫外之事,自然不知道。
“正是今日进宫的礼部尚书之女林绮。”寒星压低声音道。
贺眠眠恍然大悟,林绮的模样生的极为清冷,如高岭之花,不易攀折,她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奇怪。
不过她是曾经的第一美人,那现在的是谁?她疑惑地看着寒星。
寒星就等着她问这句话,闻言与有荣焉地扬声道:“自然是殿下您呀!”
贺眠眠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寒星给予她肯定的眼神:“宫外将您的容貌传得神乎其神,说是九天神女也不为过,许多文人雅士都为您赋诗呢!”
“那他们见了我岂不是要失望。”贺眠眠并未当真,细细地描着眉。
寒星叹了口气,殿下哪里都好,就是不够自信。
梳妆完毕,两人一同前往绾棠斋。
绾棠斋是极少开放的宴客之地,太后特意选了此处,便能看出她对此次宴会的重视。
踏入绾棠斋,门外的喧嚣戛然而止,连蝉鸣声也听不见,很是清幽。
贺眠眠喜欢这里,见离约定的时辰还有一会儿,她索性随意看了看。
寒星跟着她转了转,忽然一拍脑袋,懊恼道:“殿下,奴婢忘了带太后娘娘赏赐给贵女们的东西,这就回去拿。”
贺眠眠点头,嘱咐她快去快回。
目送寒星走远,贺眠眠不自觉地揉了揉小腹。
她一向体寒,进了清幽到极致的绾棠斋便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叹了口气,疾步走向紫藤花架,坐在石凳上。
刚坐下,似乎有一股暖流悄然滑过,贺眠眠微怔,暗道不好。
这几日甚是忙碌,湖心亭、寿安宫正殿、静姝阁三点一线,她早已忘了这几日正是月事到来的日子。
而她的月事一向准时,算算日子,正是今日,她不敢再乱动,额上冷汗涔涔,浸湿了纱衣。
也不知道寒星什么时候能过来,贺眠眠试着分神,依然抵挡不住腹中疼痛,身子也变得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她索性空出一只手放在桌上枕着,默默闭目养神,以期能积攒些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是寒星过来了吗?
贺眠眠艰难地回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便重重地栽了下去。
第14章 进宫第十四天
萧越拧着眉,及时揽住贺眠眠的身子。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面色发白,额上香汗淋漓,打湿了鬓发,眉心微微蹙着,是极为难受痛苦的模样。
他神色一凛,道:“去叫太医!”
王公公神色微变,赶紧去了。
没再耽搁,萧越将她打起横抱,尽量平稳地大步走向绾棠斋中,他四处看了看,锁定一方贵妃榻。
他正要将贺眠眠放上去,忽然发现榻上空无一物,肯定极为不舒服,他顿了下,自己坐了上去,将她抱在怀中。
为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萧越将垫在她身下的手收了回来,手上却沾了几丝极淡的血迹。
……月事?
“痛……”她无意识地呢喃,右手不自觉地捂着肚子。
萧越方寸大乱,他并未遇到过这样的事,除了在梦里……梦里?
他顿了下,开始回想在梦中的时候,眠眠来月事的时候他做了什么。
似乎……将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这样想着,他轻轻将手放了上去,可她的眉依然蹙着,身子微微倾斜,似乎想要翻身。
翻身会舒服些?萧越思虑片刻,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让她侧躺着,她似乎察觉到热源,开始急切地靠近他。
萧越呼吸微顿。
夏日的衣裳穿的都极为轻薄,此刻他们像是肌肤相贴,亲密依偎。
他的身子不由得变得更烫,怀中人似乎还觉得不够,双手揽住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他。
萧越深深地吸了口气,左手托着她的脖颈,右手按着她的腰替她用力,像是要嵌入骨血。
她似乎终于觉得舒服了,远山眉平和地舒展,在他怀中呼吸均匀。
萧越微微松了口气,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温和缱绻。
她是他的梦中人,与他共度许多年的梦中人。
只是除了在梦里,他们还没有离得如此近过,她身上的幽香若隐若现,勾着他靠近。
只是余光看见她衣裙上沾染的血,旖旎心思都变成了心疼。
梦中的贺眠眠,身子远没有现在娇弱,来月事时让他捂着肚子也更像是撒娇,可是现在……
是因为她不是和梦中一样,从小便生活在宫中吗?
萧越微微眯起眸子,梦与现实,到底有什么关联?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绾棠斋骤然喧闹起来,几声甜腻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贺眠眠的身子也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