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皱眉,将她藏在怀中,捂住她的耳朵。
不多时,殿外重归寂静,片刻后又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推门而入。
萧越扫了一眼,是应邀入宫的三位贵女。
她们稍微打量几眼便能看见他,萧越也没想藏,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一心守着怀中的贺眠眠。
那三位女子显然发现了,见到他悚然一惊,正要行礼,萧越低声道:“免礼。”
三女对视一眼,目光在他怀中的女子身上流连。
这是……
她们目光不善,萧越皱眉,正要开口让她们出去,寒星推门进来。
方才她未在外面看见贺眠眠,只好进了殿中,没想到三位贵女已经来了,皇上来的也格外早,皇上怀中的女子……
她掩去眸中的惊诧,将怀里的赏赐放下,镇定福身道:“参见皇上。”
顿了下,她继续说道:“长公主殿下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前来,殿下让奴婢给三位贵女赔个不是。”
原来不是贺眠眠,三人俱是松了口气。
转瞬又被贺眠眠的态度惹恼,身子不适便可以不过来,当她们三人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猫阿狗吗?
可是皇上在这里,她们自然不能生气,闻言只能柔柔一笑,体贴道:“臣女们明白,殿下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事。”
寒星福了福身子。
萧越望了眼怀中安睡的女子,低声道:“既然如此,你们都回去吧。”
三女微怔,皇上已经来了,少了贺眠眠也不碍事,皇上怎么……
她们还想挽留,萧越冷厉道:“出去。”
他的语气没什么温度,却让人无端让人想要退却。
三女看了眼他怀中的女子,不甘心地转身,可总有人不识好歹。
礼部尚书之女林绮向来高傲,她走出两步,又回身道:“敢问皇上怀中的女子是哪位红粉佳人?”
另外两人拉了拉她的衣袖,但见她神情冷淡,也都收了手,没再劝。
谁都会好奇皇上怀中的女子,既然有人问了,她们刚好听一听,又不损失什么。
萧越扬了下眉,慢条斯理道:“朕所爱之人。”
三人俱是一怔,后宫之中并无妃嫔,皇上哪来的所爱之人?
寒星闻言一凛,将太后娘娘赏赐之物交予她们,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恭送三人离开。
她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绾棠斋再次陷入寂静。
萧越将手从贺眠眠的耳朵上移开,顿了下,他想起梦中的贺眠眠,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痣。
他的手又覆上她的耳朵,凭着感觉轻易地寻到了那颗小痣,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她的身子忽然微微发颤。
他眸色渐深,捻了一下她的小痣,换来几声抑制不住的娇媚嘤咛。
这么容易动情?
他玩心大起,开始慢慢揉她的耳朵,直到发红发烫。
寒星恰好进来,见到这一幕连忙垂眼,压低声音道:“皇上,三位贵女已经出宫了。”
萧越颔首,还未说什么,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是王公公带着太医进来了。
萧越再次捂住贺眠眠的耳朵,让他们进殿。
太医不敢多看,号脉后便垂首道:“回皇上,这位……姑娘体寒,气血不足,微臣开一副调养的方子,精心调养一年后便不会再痛。”
哪怕认出皇上怀中的人是长公主殿下,他也不能提。
萧越颔首,目送太医离开,对寒星道:“回去拿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找几个软垫。”
寒星匆忙去了。
萧越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抱了她许久,不知是不是因为绾棠斋清幽的缘故,怀中的少女睡得依然香甜。
萧越无所事事,视线落在她腰间,一方水粉色的手帕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顿了下,将她的手帕抽出来,看了眼右下角绣的几瓣莲花,镇定自若地塞到自己袖中。
照顾了她这么久,讨个奖赏也是应该的。
等寒星回来,萧越将贺眠眠小心翼翼地放下,道:“你在此处守着,等她醒了便回去,不要告诉她朕来过。”
寒星怔了下。
萧越自然不会解释缘由,转身离去。
寒星挠了挠头,再转身便见贺眠眠的手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了。
“殿下,您终于醒了!”寒星将东西放在一旁,担忧地问道,“肚子疼不疼?”
贺眠眠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力道:“好多了。”是可以承受的程度。
寒星放下心,快速说道:“您先换上干净的衣裳,咱们马上回静姝阁。”
贺眠眠微怔,可是一会儿三位贵女便要过来了。
“殿下,皇上取消了宴会,”寒星镇定自若道,“咱们可以回去了。”
贺眠眠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换了衣裳后出了绾棠斋。
寒星胆战心惊,几位贵女必然会打探消息,万一被人发现殿下来过,推测出皇上怀中的人是殿下……
不过她显然多虑了,路上空无一人。
寒星松了口气,回到静姝阁,照顾着贺眠眠躺下,让她好好睡一觉。
贺眠眠恍恍惚惚地躺下,意识昏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寝殿中药味极浓。
她不由得掩住口鼻,看向端着药站在一旁的寒星。
“殿下,这是太医熬制的汤药,”寒星拿起汤匙,“精心调养一年便不疼了。”
贺眠眠摇摇头,直接将药碗接过来,她望了眼黑乎乎的药汁,闭上眼直接灌了下去。
寒星看愣了神,将空药碗接过来,又连忙递上一盘蜜饯。
贺眠眠连吃了好几个才压下了口中的苦味,神情正常了些。
缓了缓,她终于有机会问起今日的事情,疑惑皇上为何会取消宴会,寒星以皇上国事繁忙为由将贺眠眠的疑虑打消。
“太后娘娘也没有过问吗?”贺眠眠抿唇道。
“听说皇上已经去解释了,并约定了下次的宴会时间,”她微微顿了下,“定在了五日之后。”
五日之后?贺眠眠松了口气,那时候她的月事过去了,倒是可以好好招待她们了。
因着她月事已至,太后便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好好在静姝阁静养。
湖心亭自然也去不了了,又是好几日见不到哥哥。
不过她这么久不出现,哥哥可能会担心的,贺眠眠抿了下唇,决定去寿康宫碰碰运气。
万一陈若白刚巧进宫,她便可以让他帮忙给哥哥递个话。
许是她的心诚,菩萨垂怜,刚出了寿安宫便瞧见了身着一身蓝衣的陈若白。
他正准备拐弯,可不知为何又停下了脚步,只是依然背对着她,并未瞧见。
贺眠眠来不及多想,若是现在不叫他便来不及了,清清嗓子,她压着声音喊道:“陈公子!”
前方的蓝色背影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头,而是俯身行礼。
贺眠眠微怔,下一瞬便瞧见萧越,他轻飘飘地瞥她一眼,目光幽幽。
贺眠眠悚然一惊。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第15章 进宫第十五天
寿安宫与寿康宫早早便点了灯,哪怕天色昏暗,也依然能看得清人脸。
贺眠眠无处可藏。
她只好故作镇定地站在一旁,微微捂着小腹,垂首静立。
不远处的萧越凝视贺眠眠许久,终于分了一个眼神给陈若白一眼,他淡淡道:“随朕过来。”
陈若白温润一笑,举步跟上。
萧越与贺眠眠的距离不算远,但他这一路上却想了很多。
诸如陈若白为何会与眠眠认识,诸如眠眠为何会亲昵地叫他陈公子,诸如见到他之后眠眠为何会觉得害怕。
他思绪繁杂,站在贺眠眠面前的时候神情便算不上温和。
贺眠眠紧张地抿了下唇,不由得侧了侧身子,好巧不巧离陈若白更近了一些。
萧越目光微冷,不过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伸手握住贺眠眠的手腕,带她走向一侧的小花园。
此处安静,轻易不会有人过来。
虽然生气,他的步伐还是迈的不大,顾忌着她的身子。
贺眠眠心下微乱,目光不自觉地下移,盯着手腕处,他骨节分明的手看似是松松地蜷着,实则坚定有力,她不能抵抗分毫。
热源通过轻盈的衣裳清晰地传递着,她情不自禁地想,皇上的手好热。
今日她因腹痛晕倒之后,在梦中也感受过这样的热意。
看了半晌,她猛的回神,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解释她与陈若白的关系。
贺眠眠顺从地跟着萧越往前走,却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歉意地望了陈若白一眼。
陈若白神色自若,朝她安抚一笑。
萧越停下脚步,贺眠眠连忙回头,她定了定心,福身道:“皇兄安好。”
萧越将她扶起来,淡声问道:“你为何认识他?”
贺眠眠咬了下唇,还未回答,陈若白抢先开口:“微臣时常出入寿康宫,与长公主殿下打过几次照面……”
“朕让你说话了吗?”萧越目光微冷,垂眸望向贺眠眠,“你来说。”
清风吹拂,贺眠眠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臂。
如今虽是夏日,但她来了月事,又一向体寒,此刻又被萧越一吓,整个人都在哆嗦。
萧越一叹,冷厉的模样微松,往前走了几步,挡住风口。
陈若白视线一顿,低头一笑。
有意思。
“眠眠、眠眠就是这样和陈公子认识的,”贺眠眠小心翼翼道,“陈公子说的不错。”
她悄悄抬眸,只能瞧见萧越凌厉的下颌,半张侧脸隐在阴影中,发丝被风吹的微乱,身形飒然,像一位顶天立地的少年将军。
也不知道皇上信不信,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
“哦?”他的语气没什么温度,“既然如此,方才眠眠为何会叫他?”
贺眠眠咬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暂时还不知道皇上对她出身于江南的看法,所以让陈若白递话的事情是肯定不能告诉他的,可是如果编一个理由……这可是欺君之罪!
贺眠眠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幸好眼疾手快扶住了宫墙。
萧越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眉间的担忧转瞬即逝,见她站稳了,心中安定。
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了:“眠眠,到底出了何事?”
陈若白勾起一抹笑容,俯身道:“皇上,此事殿下不好开口,不如由微臣回禀。”
贺眠眠抠了抠坚硬的宫墙,掩饰自己的紧张,难道他有法子?
萧越轻睨他一眼,示意他开口。
陈若白胸有成竹道:“微臣爱慕殿下,忍不住与殿下吐露心声,殿下心善,只说回去考虑几日,并未直接拒绝微臣。”
贺眠眠讶然抬眸,他怎么说谎?
萧越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沉声道:“继续。”
“今日殿下叫住微臣,便是为了拒绝微臣吧,”陈若白苦笑,看向贺眠眠,“殿下,是否如此?”
贺眠眠微微顿了下,轻轻颔首。
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就算皇上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毕竟感情之事轻易不会被第三个人知晓。
萧越轻咳一声,以手抵唇,掩住唇边笑意,他心情大好:“既然不喜欢,眠眠日后便不要见他了。”
他又转首,正色道:“陈爱卿近日进宫的次数有些多,宫中人多眼杂,若是传出些什么,朕也不好庇护你。”
顿了下,他淡淡道:“天色已晚,陈爱卿早些出宫吧。”
他的话说得并不客气,陈若白听了温润一笑,颔首道:“微臣遵命。”
小花园中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人衣袂翻飞,一人安静垂首,连彼此的影子也相隔甚远。
贺眠眠咬了下唇,正要行礼告退,却见他的影子缓缓向前移动,快要覆盖她的,她微微一顿,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眠眠如此招人喜欢?”萧越强装淡然,假意关心道,“还有谁与你吐露心声?朕这个做兄长的能不能知晓?”
贺眠眠泪盈于睫,嗫嚅道:“没、没了……”
明明他现在的模样和往常一样,可是她却觉得很可怕,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她继续后退,直到后背挨到冰冷坚硬的宫墙,退无可退。
萧越淡淡地望着她,眼底汹涌的情意却快要将他淹没。
他闭了闭眼,诱哄道:“眠眠,日后若是有喜欢的男子,先告诉皇兄,皇兄替你把关,知道了吗?”
贺眠眠赶紧点头,她吸吸鼻子,弱弱问道:“我能、能回去了吗?”
我?
吓成这样?
不过被吓到也好,省得她再与别的男子有所纠缠。
自入宫那日起她便是他的,如今不过是给母后做几日女儿罢了。
萧越微微一笑,总算点了头。
贺眠眠慌乱地行礼,不顾抽痛的小腹,一路跑回了静姝阁。
寒星微怔,道:“殿下,您方才去哪儿了?”
贺眠眠搪塞过去,吩咐她去御膳房催催膳食,寝殿中终于安静下来。
不仅没能让陈公子帮忙递话,还差点让皇上抓到了把柄,今晚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贺眠眠狠狠地灌了口温热的茶,强压下激烈的心跳。
陈公子……贺眠眠有些愧疚,今日之事不仅牵连了他,还毁了他的清誉,也不知道他下次入宫是什么时候。
只是就算入宫,她也见不到了吧,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能说。
不过那日陈若白所求之事,她一定会做到。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贺眠眠的肚子又开始疼了起来,她匆匆吃了几块茶点,歪在榻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