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上忙将自己的手机解了锁递给他。
手机屏幕上，是她和荣许的合影。
裴应许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张西西真漂亮。什么时候照的，看起来好小。”
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刚和荣许确认恋爱关系时照的。与现在相比，的确还小。
只是，她不想和裴应许说。
裴应许好像也并没有一定要求个答案，邵云上不回答，他已经拿手机打起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陈为民。
“陈为民，裴峰死了，杜雪茶今早去警局自首，你马上安排律师过去看一下情况。”
陈为民和邵云上一起吓了一跳。
裴应许打着电话，也没忽视邵云上，立即伸手拉住她的手，将邵云上拽到床边坐下来。
“别怕。等下我跟你解释。”
说这句话的裴应许，十分温柔，邵云上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肚子里。
陈为民在那边说：“好，我马上安排，顺便公关部那边，也让他们随时关注事态发展。”
裴应许点头：“你现在来医院一趟，我马上会安排出院，你来接我一下。最好在媒体得到消息前。”
陈为民：“好。”
“那……暂时先这样，你快点过来，等你到了再说。”
结束通话，裴应许将手机塞到邵云上手里，亲了下她的额头。
“事情是这样的，裴峰死了，杜雪茶，就是我后妈今早去警局自首，说人是她杀的。具体情况，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出了这种事，肯定会有一大堆记者盯着我们。我不想影响到你。西西，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去，你这几天就呆在家里，哪里都别去，等事情理清楚了再说。”
邵云上关心的，却是他刚才提到出院的事。
“你现在能出院吗？”
裴应许笑了笑：“没事。出了这种事，公司里肯定人心惶惶，我得过去稳定人心。”
还好因为之前裴峰被裴自许打伤，这段时间公司一直是裴应许在打理，倒不至于措手不及。
邵云上沉默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
“我陪着你吧。我不回家，陪你去公司。”
裴应许一愣，继而笑道：“别闹，你怀着孕呢，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们两个，一个孕妇，一个伤员，还真是谁都不比谁轻松。
可是她现在还没到孕晚期，邵云上自认为自己的状态比裴应许还是要强那么一丁点。
“我陪你。”她板着脸，十分坚持，“你这样，我在家里也不放心。”
裴应许无奈地看着她：“你跟着我，也帮不上忙，反而让我还要为你担心。”
“就不。”邵云上的态度无比强硬，“我保证不拖后腿还不行吗？我得看着你才放心。”
她现在这样，还真像在荣许面前“耍横”。
在这一刹那，裴应许隐约感受到一点视频里荣许那种无奈又甜蜜的心情。
“好吧。”他又亲了下她的额头，“我怕了你了。”
－－
陈为民来得很快，不顾医生的反对，裴应许还是办了出院手续，坐到轮椅上，由司机推着他，四个人很快坐电梯下楼。
还好，暂时还没有媒体过来蹲守。
四人飞快上车，将车驶出医院。
没开出多久，坐在副驾驶的陈为民就发现印有某家媒体标志的面包车正往医院那边驶去。
“好快啊，这些人。”陈为民不由感叹，“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的？”
经历过上次裴峰被裴自许打伤的事，裴应许完全不怀疑这些媒体的无孔不入。
“他们一直这样。”
自上车后，裴应许就一直握着邵云上的手。
其实她的体温比较低，可是对裴应许来说，这只手却是他握过的，最温暖最柔软的手。
陈为民在前面转过头，问：“裴总，警方那边怎么说？裴董他……”
裴应许看了眼邵云上，摇头：“等到了公司再说。”
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公司里暂时还没有任何异常，倒是裴应许被用轮椅推着进来，还有他身边大着肚子的邵云上，一下子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三人很快进了电梯，一路上行，来到裴应许的办公室。
接下来要谈的话，不适合孕妇听，刚进门，邵云上就被裴应许带进休息室里。
“你等我一会儿，我和陈为民有点事要谈。”
这个时候的邵云上倒开始听话了，很乖巧的点了点头。
裴应许推着轮椅出来后，她还十分自觉地把门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陈为民又问了一遍：“裴董他，真出事了？”
裴应许一瞬间恢复成平时最常见的样子，冷漠，镇定，平静。
“是。被人割喉而死。”
陈为民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平盛世，他这种人最常见的，不过只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这种恶性刑事案件，还真几乎没有接触过。
“真是裴太太她……”
裴应许摇头。
他的气色仍然很不好。
“我不知道。不过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非常聪明，非常可爱，然后有一天，它被人割破喉咙，挖掉眼睛，用礼物盒装好，送到我面前。”
陈为陈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我试探过杜雪茶，她非常害怕，我不认为她有胆量做这种事。”
陈为民十分敏锐：“您是说，怀疑裴自许？”
裴应许点头：“当年小狗死时，裴自许六岁。小孩子有时候有种天真的残忍，因为不懂事。不过裴自许这些年，其实一直有暴力倾向，最近的一次，是伤了裴峰，以前，他也有过好几次伤人的记录，都是裴峰花钱摆平的。”
他设计车祸，主要为了邵云上，对付裴自许只是顺带，本来充其量只是进一步恶化二人的关系，没想到竟然自己害死裴峰。
裴应许倒没觉得难过，只是觉得麻烦，而且担心邵云上的安全。
这些事，陈为民其实有所耳闻，甚至还听其他同事调侃过，说裴自许会投胎，再无能再惹事，也有人兜底。
“那，要不要告诉警方？”
“可以提一下，要不要采纳是他们的事。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得小心。”
陈为民汗毛都竖了起来，突然间有点同情年幼时的裴应许。
生存环境这么恶劣，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31. 第 31 章 我还记得，在那天，我第……
邵云上第一次来裴应许的办公室, 没想到却是在这种状态下。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让她坐立不安。
正想着偷偷打开门看一眼，休息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
裴应许出现在门口。
邵云上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 随着门的打开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一里一外，站在门两侧，面面相觑。
“那个……”怎么感觉有点像自己在偷窥偷听？
裴应许笑了笑, 温声问：“很无聊，对吧？”
邵云上连忙摇头, 上前两步, 把他推进来。
“累吗？要不然上床上休息一下？”
裴应许这个时候终于没再强撑, 脸上露出明显的疲态。
“好。”
邵云上扶着裴应许靠坐到床上, 自己坐在床沿边, 盯着裴应许的脸。
裴应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怕吗？”
“不怕。”邵云上说。
“我却有点怕。”裴应许笑容疲惫，“我怕你受到伤害。西西, 现在这种情况，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清阳。要不然, 你回北城吧。”
邵云上迟疑了一下。
她以前很坚定地要离开，可是现在, 不一样了。
她的心里, 开始有可能不切实际的期待。
裴应许握住她的手：“你过不了几个月就要生了，后面孩子刚出生, 肯定需要人照顾。”
邵云上小声的：“我打算请保姆。”
“即使这样，没有人监督, 小宝宝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怕宝宝受虐待？”
裴应许一语中的，直接点中邵云上最担心的事。
“在这边就不一样了，你照样可以去工作, 红姨可以监督保姆。红姨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就有数。”
邵云上开始动摇。
对她来说，孩子的安全，的确要放在首位。
“裴应许，你……”
休息室里的窗帘是放下的，刚才邵云上进来后，只开了床头的灯，光线昏暗。
她盯着裴应许的脸，带着一点期待的：“你……有没有想起其他一些事？”
如果有多一点佐证，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留下来了。
裴应许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光线比较暗，柔和了面部表情，看起来十分温柔。
“想从我身上找荣许？”
邵云上低下头，不敢看裴应许。
她的确这样想，可是直接点破，还是不一样。
“我并不介意的，西西。我可能比你还想证明自己真的拥有荣许的记忆，可惜，我办不到。对不起啊，西西。”
邵云上的头更低了。
不是，这不是裴应许的错。真正痴心妄想，还贪得无厌的人，是她。
“不过……”停顿了一下，裴应许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笑意，“我知道你手机屏幕上的相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是你十八岁生日那天。”
邵云上惊讶的抬起头，马上又反应过来：“是之前看过，现在想起来了吗？”
那晚在清阳，他看了她电脑中和荣许有关的所有照片和视频，也包括那一张。
裴应许摇头：“不是，我记得那张相片，记得那天是你十八岁生日，记得我们一起庆祝，记得你在那天，正式成为我女朋友，我还记得，在那天，我第一次吻你。”
顿了一下，他轻声加了一句。
“而且是你主动先亲我的，对吗？”
邵云上慢慢的红了眼眶。
“你……你记得这些……”
相片可以从电脑中看到，细心一点，的确可以知道那天是她生日，可是那天她和荣许正式确认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至于那天的初吻，还是她主动的这件事，她从没对别人说过，许哥更不可能拿出去和别人炫耀。
裴应许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抚上她的脸，用大拇指抹掉她眼睑下的泪。
“西西，你看，我又记起来一点了。”
邵云上眼泪滚滚而下，用力扑进他怀里。
裴应许亲吻她的头发，额头，鼻尖，最后深深的吻住她。
－－
要怎样才能证明自己拥有荣许的记忆呢？
那张相片是他从邵云上的电脑中看到的，因为没有重新命名，很容易就看到拍摄的日期。
他曾经反复研究过那些相片和视频，尽管拍照日期是公历的，他还是查出对应的农历是什么日子。
邵云上一直过农历生日。
从年份可以推出，那是她十八岁那年的生日。
秦义名说过，荣许是正人君子，邵云上成年时，才和她确认恋爱关系。既然这样，作为确认的某个环节，那一天，他们很大可能接吻了。
而刚才在医院里，他用她的手机时，有意问起相片的事，邵云上却避而不答，正好从侧面印证那天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对于谁主动，的确是他冒了一点险。
猜测的理由是邵云上的大胆，以及，荣许的正派。
－－
晚些时候，律师从警局回来见裴应许，讲了一下关于命案的事。
杜雪茶一口咬定人是她杀的，起因是裴峰不顾夫妻情，父子情，扬言一分钱都不给裴自许，让他去做乞丐。杜雪茶心凉，一时气不过，趁裴峰睡着时动了手。
裴家的下人也证实，当天裴峰曾和裴自许大吵过，裴峰发了很大的火，砸了不少东西。然后裴自许怒气冲冲的出了宁园，没人再看到回来。
“没回来？”裴应许问。
律师点头：“所有下人都这样说，裴自许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当时天还没黑。裴董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
裴应许沉思片刻，点头。
“那就这样吧，查案是警方的事，不用我们操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降低这件事对公司的影响。”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到傍晚时分，这件事终于在网络上“炸”开了。
这个时候的邵云上，却在休息室里睡得天昏地暗。
昨晚她怕碰到受伤的裴应许，一直束着手脚，加上肚子大了，本就不好睡，一整夜大部分时间都没有睡踏实，吃过午饭后，被裴应许软语哄着，立即昏昏欲睡。
空间封闭，四下很静，被子里很温暖，一切都刚刚好。
等到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裴应许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她。
“睡好了吗？”
邵云上揉了下眼睛，点头。
“什么时间了？”
“快六点了。”
邵云上顿时彻底清醒过来。
“我睡了这么长时间？！”是从一点半还是两点开始睡的？她怎么这么能睡？
裴应许俯身，亲了亲她的嘴唇。
“要现在起床吗？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
邵云上用力点头，双手撑在床上，裴应许适时伸出手，搂住她的后背，把她扶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