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上不忍心冤枉裴应许,忙说:“他给了,我没要。”
那两人一起瞪眼,然后摇头,一副“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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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节课,没排邵云上的课,她在办公室里面批改作业。
张显文在这时,忽然发来视频请求。
张家是厚道人,虽然邵云上不介意陪张显文视频聊天,可是他们没有付费,就不再随意打扰邵云上。
至今这还是头一次。
邵云上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开开心心接通了。
张显文看到她,立即笑起来。
“邵小姐,好久不见啊。你看,你不肯做了,我照样好好的。”
这老爷子,还真是一如继往骄矜。
邵云上微微笑,说:“是啊,您的气色看起来很好,最近肯定很好吧?”
“那肯定的!”
邵云上陪着张显文聊了几句,张显文问:“你是在上班吗?”
“嗯。”
“还是在做老师?”
“嗯。”
“还是教初中?”
“不是,教小学。”
张显文立即啧了两下嘴:“邵小姐,你这样不行啊,一点追求都没有。”
邵云上笑着点头:“您说的是,不过我喜欢孩子,小学生很可爱。”
因为是坐着的,张显文并不能看到她的孕肚。
张显文又是啧啧两声:“反正你就是没追求。也就做的春卷好吃一点……我可没怀念啊,我什么好吃的东西没吃过。”
就这交谈方式,要不了解的人,非得被他气死。
邵云上好脾气的笑着,说了一串的是。
这时,张显文忽然笑了。
“说件事让你高兴高兴。裴家那小子倒霉了,遇到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呢。该,让他跟你离婚!”
邵云上心脏猛地一跳,急道:“什么时候的事?他要不要紧?”
张显文摆了摆手:“就昨天下午,我去医院看一个老朋友,正好撞到他往医院送。听说人没死,也是老天不长眼。”
邵云上稍稍松一口气。
结束视频通话,她连忙给裴应许打了个电话,关机了。
隔了一会儿,再打过去,仍然没有开机。
可是除了裴应许的手机,她不知道还能打给谁来问。
直到这时,邵云上才发现,她和裴应许之间的联系竟然如此脆弱。
不过也是因为,当初她的确没打算和他产生更深的联系,有意摈弃了和他有关的人际交往。
下课铃响起,下一节有她的课。
邵云上忽地站起来。
她要请假,去一趟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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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应许送进医院后,将近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当时恰好陈为民来看他,还没有离开。
见到他醒来,陈为民终于松了口气。
“裴总,您终于醒了。”
裴应许鼻中还插着氧气管,很轻地应了一声。
陈为民:“您感觉怎么样?”
裴应许皱着眉头,嘴唇微动:“头疼,晕。”
“是脑震荡后遗症。后面慢慢休养就好了。那您先休息,我……”
“先别走。”裴应许叫住他
陈为民忙又留下来,站在床边,轻声问:“不急于一时,您身体要紧。”
“我爸呢?”
陈为民忙答道说:“您出事后,裴董昨晚在这里等了很久,今早又过来了一趟,您一直没醒,他身体不好,医生让他先回去了。才刚走没多久。刚才您一醒,医院肯定通知了裴董,说不定马上就到。”
裴应许微一点头,很淡的笑了笑。
陈为民沉默了一会儿,小心地问:“好好的,怎么出事了?”
裴应许又皱起了眉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陈为民看到裴应许那种痛苦回忆的样子,连忙阻止他。
“您注意休息,现在不是动脑子的时候,脑震荡是有可能短暂性的失忆的,不着急。”
正说着,裴峰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匆匆走进来。
人还没在床边站定,他就问了和陈为民差不多的问题。
“怎么回事?应许你不是这种不小心的人。”
裴应许轻喘几口气,低声道:“是意外。忽然有辆车,冲过来,我为了躲……”
“裴自许!”裴峰阴沉着脸,匆匆打断他,“一定是裴自许!这个混账东西,是他干得出来的事。他是不是真的以为,把你撞死了,以后我的财产就全部是他的了?”
裴峰脸色铁青,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紧紧地摁着胸口。
“没有证据,不敢乱说。”裴应许低声劝裴峰,“爸你也别,乱想。我从小到大,经历过,多少次意外,不会,有事的。”
后面一句,成功地让裴峰的脸冷成了冰块。
他重重一顿拐杖,转身就走。
“畜牲!孽障!”
裴峰一行人来去匆匆,留下陈为民劝不了,拦不住,只能任他离开。
“裴总,您看这……”
裴应许无限疲惫似的摇了摇头。
陈为民上前一步,离裴应许又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该不会真是裴自许下的手吧?”
裴应许慢慢拿掉鼻中的氧气管,很轻松的一笑。
“不是,是我自己撞的。”
陈为民差点儿没站稳。
跟在裴应许身后不是一天两天,对于他的疯和异于常人,陈为民还是有所“觉悟”的。
只是,这一次,可以说是拿命在“疯”。
“这个……”陈为民叹了口气,“好歹是您自己的命,您要真打算这么做,也可以换个保险的方法。”
撞车这种事,又不是专业人士,谁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失手。
裴应许唇色很淡,脸色苍白,笑容也是极淡。
“伤得太轻,效果就要打折扣……一定要让裴峰真急到才行。我小时候,经历过好多次‘意外’,每次都差不多要死一回。不过我命大,总是逢凶化吉。”
陈为民连连点头:“您是吉人自有天相。”
“我也觉得是。”裴应许轻嗤。
陈为民忽然有点无语。
裴应许:“所以我这次,还他们一个‘意外’。这个黑锅,裴自许背定了。”
陈为民暗中叹气。
不得不承认,裴应许是个狠人。
“不过我也不完全是,为了对付裴自许。”裴应许微喘着,神色平静到接近漠然,“我需要一场车祸。”
陈为民不懂。
裴应许看样子也不打算进一步解释。
想了想,他问:“要通知邵小姐吗?”
裴应许摇头。
陈为民一想也是:“也好,她怀着孕,的确受不了惊吓。”
裴应许忽然笑了,然后慢慢敛了笑,闭上眼睛。
陈为民在他常年缺乏表情的脸上,看到一丝接近于落寞的神色。
害怕打扰到裴应许休息,见他闭上眼睛,陈为民忙放轻脚步,悄悄退出病房。
快要走到门边时,他听到病床上裴应许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大概是隔了一段距离,他又受了伤,中气不足,陈为民怀疑自己可能没听清。
他听到裴应许说:“她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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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上选了最近一趟航班,可是还是到了下午两点多才到达北城。
她从张显文那里知道了医院的名字,打了车直奔医院,才发现自己找不到裴应许。
问了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对方都用一种怀疑的表情看着她,完全不肯透露裴应许的病房。甚至还有一个转头就和自己身边的同事嘀咕,说“现在的这些小记者也太敬业了吧,大着肚子还出来抢新闻”。
邵云上又气又无奈,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后悔没把离婚证带过来,要不然就可以让对方知道,她最起码曾经是裴应许名正言顺的妻子。
医院里想不到办法,邵云上又打车回了一趟以前的家。
还好,红姨在家,看到邵云上的肚子,惊得下巴都掉了。只是,红姨并不知道裴应许出车祸的事,听邵云上一提,吓得魂飞魄散。
邵云上慢老人家吓出个好歹,忙又安慰了她几句。
从家里出来,邵云上站在路边,眼看着天已经擦黑,急得差点儿要掉眼泪。
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陈助。
假如裴应许出车祸,他的那些事,是不是就要陈助代为处理?这个时候,陈助会不会还在公司里加班?
邵云上又打了车,急匆匆往裴家公司那边赶。
来到大厦楼下,邵云上站在门口,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楼,忽然有点茫然。
除了陈助,最多加上那位律师,她谁都不认识,又没有预约,能找到人吗?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邵云上笼下了大衣的领子,壮着胆,走进那扇高大的玻璃门内。
一进门,顿时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邵云上因为紧张,被热气熏得鼻尖积了一层薄汗。
她忙解开大衣的扣子。
她也搞不清这里面人员的分布和工作职能,看到一个类似于前台的女性,忙走上前,表明来意。
对方瞅了眼她的肚子,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您和陈助约好了吗?”
邵云上摇头。
那人礼貌的笑了笑:“女士,陈助这几天很忙,未必有空见您,要不然您先和他约好时间再过来,可以吗?”
说完,她状似无意的又瞟了邵云上的肚子一眼。
邵云上忽然间领悟到,这个人该不会以为她和陈助有不正常关系,借着肚子来闹事吧?
她顿时哭笑不得,刚想解释,忽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叫她。
“邵小姐,你怎么来了?”
邵云上连忙回头,看到一向稳重的陈助正小跑着往她这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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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助亲自开车,送邵云上去医院。
等红灯的空当,他悄悄借着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邵云上。
陈助到现在还记得上午他离开医院时裴应许的那句话。
他并不清楚这两人间的感情纠葛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陈助想,情况可能也不是像裴总所想的那样悲观。
大着肚子,千里迢迢赶来,要说一点都不在意……
反正他是不信。
29. 第 29 章 “西西,以后你都别想离……
两人到了医院, 陈为民带着邵云上坐电梯,又穿过一条长廊,来到病房前。
“我们来看看裴先生。”陈为民说。
守在病房外的护士点了下头, 又小声提醒:“裴先生需要休息,最好不要逗留太久。”
“我知道。”陈为民说,转头冲邵云上点了下头, “邵小姐,你跟我来。”
他上前一步, 轻轻打开病房的门, 将邵云上让了进去。
邵云上扶了下腰, 抬起腿, 慢慢地踏了进去。
邵云上其实很怕医院, 她在这里,送走了好几个身边的至亲。
最难忘的, 当然是荣许。
无论从哪个角度,荣许的过世, 都是最让人难以接受。
车祸那天,医院里最先联系的人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荣母, 然后荣母给邵云上打了电话。
而那一天, 邵云上正好和大学时的朋友一起出去旅游。
大概是出于大脑对人类自己的保护机能,邵云上对那天的事, 印象十分模糊。
她记得自己当时可能并没有哭,只是觉得不敢置信。
她不相信躺在那里不能睁眼不能说话的人是荣许。
荣许火化那天, 她好像终于才反应过来,拼了命地拦,以死相逼,坚决不肯把他送进去。
最后还是荣母抱住她, 说她这样荣许会看到,会伤心的。
荣许被推进去之后,邵云上也失了魂,后面那段记忆几乎完全是空白的。
而现在,出车祸的人,是裴应许。
邵云上一步一步往病床边走去,裴应许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平静。
虽然陈为民告诉过她,裴应许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些伤是之前没有发现的,忽然就跑出来要了他的命。
陈为民走上前,弯下腰,几乎贴到裴应许身侧,小声的:“裴总,邵小姐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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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是裴应许是自己设计的,但是撞车的一刹那,很多事已经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脑震荡,软组织挫伤,还有,本就孱弱的心脏在车祸的一瞬间,也经受了重大的考验。
最后能全手全脚的活下来,已经可以说是他命大。
裴应许这一整天精神都不太好,可是睡又睡不踏实。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陈为民在和他说话。
“裴总,邵小姐过来了。”
裴应许意识不清,猜想这应该是个梦。
梦里除了陈为民,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他睡着了,要不然先让他睡吧。”
这个声音太熟了,裴应许疲惫不堪,却拼尽全力,睁开眼睛。
他不喜欢沉迷梦境,这不是他的性格。
不管真假,也要醒来看清才行。
刚刚睁开眼睛时,眼前还有一点点模糊,然后一点点变得清晰,看到了邵云上略带着紧张的脸。
她穿的正好是那次从清阳过来时穿的那件黑色的长款毛衣,半个多月没见,感觉肚子又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