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吃,红姨煮好饭了。”裴应许说。
邵云上点头,眼睛一直看着裴应许,看着看着,又扑进他怀里。
“你……真的记得啊?”
他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当即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还记得是我主动的?”
“表白也是你主动的,谁有你厉害。”
邵云上把脸埋在他怀里,低低的闷笑,忽地猛抬起头,在裴应许唇上啄了一口。
裴应许微愕,继而笑了起来。
“又来。你是偷袭上瘾了对吧?”
邵云上低下头,用力忍着笑,忍得肩膀微颤,然后被裴应许捉住下巴,狠狠地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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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六点半,两人终于从难舍难分的缠绵中分开。
邵云上扶着裴应许坐回轮椅上。他的腿多少还是受了一点伤,勉强自己走也可以,只是这样不利于伤口愈合。
出了休息室,陈为民在办公室里面等他们。
陈为民从邵云上手中接过轮椅。
“裴总,楼下等了很多家媒体。我们直接去地下停车场,我已经让安保提前看过了,确认没有可疑的人,车子也在电梯口等着。”
裴应许赞许地笑了笑,说:“还是你办事让人放心。”
陈为民十分矜持地笑了笑。
那有什么办法,裴应许自己倒不怕面对那些记者的围追堵截,可是却害怕邵云上有一点点的闪失,一再交待不能让她受到惊吓。
三人坐电梯直接去了负一层,司机果然已经将车等在电梯口附近。
几人迅速上车,司机立即飞快地发动了汽车。
没走几步,右后方忽然蹿出几个人,玩命似的追向他们的车。
陈为民看了眼后视镜,不由捏了一把汗。
“有记者?”裴应许问。
陈为民老实点头:“真是无孔不入,牛皮糖一样。”
裴应许却笑了:“也不怪他们,都是为了挣口饭吃。主要是西西在这里,要不然给他们一点素材也没什么。”
陈为民大吃一惊,感觉这实在不像他所认识的裴应许。
悄悄偏头看裴应许,发现他和邵云上的手是紧紧握在一起的。
而邵云上此刻,正看着裴应许,笑得格外温柔。
陈助觉得今天这个白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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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已经有医生在等着,给裴应许做了一番检查,确认他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他去吃晚饭。
红姨做的饭一如继往好吃,邵云上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还喝了一碗汤才舍得放碗。
吃完饭,邵云上拿着医生给的“尚方宝剑”,一脸严肃地命令裴应许去休息。
医生特别交待过,裴应许现在一定要多休息,好好静养,才能更快康复。
裴应许格外听话,立即躺到床上。
等躺好了,才委屈兮兮地提醒她:“我还没洗澡呢?”
“能洗吗?”邵云上满头问号,“刚才医生怎么说来着?伤口最好不要碰水。你还是别洗了。”
“不洗睡不好。”
“那也得忍着。万一你晕倒了怎么办?”
“至少也得擦一下吧。”裴应许主动让步。
刚才说一不二的邵云上于是犹豫起来。
“你自己,能行吗?”
裴应许想了一下,很认真的看着她:“我有点担心不行。要不然,你陪我?”
32. 第 32 章 “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去?……
血一下子涌上邵云上的脸上, 她连耳尖都是红的。
裴应许好像很喜欢看她这样的表情,轻笑道:“孩子都有了,怎么这样就害羞了?”
邵云上小声反驳:“那不一样。”
每次都是他占据主导地位, 她稀里糊涂的配合,连眼睛都没怎么敢睁开过。
裴应许笑着掀开被子:“不为难你了,我自己来, 你在外面守着,可以吗?”
脚落地一瞬间, 他微微蹙起眉。
邵云上忙将轮椅推过来, 扶他坐上去。
刚才上楼梯时, 裴应许就表现得有点吃力, 邵云上就让司机把轮椅拿到楼上, 能少走一步是一步。
裴应许坐在轮椅上,邵云上推着他去浴室。
裴应许说:“我也算体验了一把霍清池的生活了。”
霍清池之前出了车祸, 现在要靠轮椅才行行走。
邵云上:“霍先生好点没有?”
“已经有起色。过几天就要结婚了。”
邵云上有点吃惊,之前并没有听说过霍清池有女朋友。不过以前, 她的确并不关心裴应许身边那些朋友的事。
“对了,西西, 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领一下证吧。马上快过年了, 等过完年,宝宝就快要出来了。”
邵云上推轮椅的动作顿了一下, 很轻的摇头。
“许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裴应许背对着她, 看不清表情,只看到他点了下头。
“也行,随你吧。”
邵云上把裴应许推进浴室,按照裴应许的意思, 守在门边。
房间里很安静,邵云上低头看自己隆起的肚子,渐渐的入了神。
浴室的门被打开。
“西西。”
邵云上一时没有反应。
“西西?”
邵云上猛地抬起头,眼圈微红。
她冲裴应许笑了笑:“这么快。”
“不快了,有点不方便,比较费时间。”
邵云上低着头,因为自己的走神略微有点心虚,没敢看裴应许。
她扶着他上床上躺好。
裴应许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今天你亲眼看过,应该可以放心了吧。明天就别跟过去了,留在家里。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准备宝宝要用的东西。”
邵云上:“好。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嗯。”
沉默片刻,裴应许问:“宝宝的名字有考虑过吗?”
邵云上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已经想过了。男孩叫‘邵荣嘉’,‘嘉许’的‘嘉’;女孩叫‘邵荣佳’,‘佳节’的‘佳’,许哥,你说好不好?”
裴应许握着她的手,温柔的笑着。
“好,你喜欢就行。”
邵云上却笑了。
“你都不想动脑筋的啊,你是宝宝爸爸呢。”
裴应许笑意更深了,亲了亲她的手背:“我听宝宝妈妈的。”
邵云上笑着抽回手,冷哼一声:“你就是懒。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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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上从浴室里出来时,发现裴应许竟然睡着了。
他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被头,睡颜平静。
她在这时好像才再度意识到,他才受过重伤,十分需要休息。
邵云上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手撑着腰,慢慢俯身亲了他一下。
裴应许没有醒。
邵云上从床的另一侧爬上床躺好。开始两人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躺了一会儿,她悄悄挪过去,侧身抱住他。
裴应许闭着眼睛,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邵云上一惊:“我吵醒你了?”
裴应许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睡意:“没事。你是睡不着吗?”
“嗯,下午睡太多了。”
裴应许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笑。
“那我陪你说说话吧。”
“不用,你睡吧。”邵云上忙道。刚才他笑时,笑容里明显带着疲惫。
“不怕,我就算迟到,也没人敢说我。”
邵云上一下子被逗笑了。
裴应许慢慢侧过身,面对面将邵云上抱到怀里。
“要不然,你说说你以前的事吧。说不定我受到启发,可以想到更多的事。”
邵云上从他怀里抬头,噘着嘴唇:“你骗人,分明是骗我说了,你好撒谎。”
裴应许微微笑,用力亲了她一下。
“这就又开始欺负我了?”
邵云上有片刻的失神。
以前荣许在拿她没办法时,就会用一种特别无奈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啊,就知道欺负我”。
邵云上于是就得意的搂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去?你不让我欺负你想让谁欺负?”
于是荣许更无奈了,用亲吻她作为“惩罚”。
邵云上慢慢低下头,将脸埋到裴应许胸前。隔着睡衣的布料,声音闷闷的,低低的。
“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去?你不让我欺负你想让谁欺负?”
裴应许好像是笑了。
邵云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
“以前刚上小学时,我因为读书早,跟不上,一写作业就哭。每天许哥都会陪着我,特别有耐心的跟我讲解。”
那些往事,她一丁点都不敢忘,时不时就要翻出来仔细回忆一遍,连最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不敢疏漏。
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发现,有些事开始在她的记忆中变得模糊。
不过只是短短几年。如果再过十年,二十年,她还能记得多少?或者总有一天,关于荣许,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太恐怖了。
“那时候荣伯伯和阿姨忙,许哥都是在我家吃饭。当时我家只有我爸妈以前打工留下的钱,还有奶奶打零工赚一点钱,好穷的。阿姨就会拿很多好吃的菜给我家,算是许哥的饭钱。荣伯伯还经常煮好吃的给我们吃,还会给我买零食,还会给我零花钱。不过奶奶不让我要。”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在他们两家身上,的确得到了印证。
“过年我们两家也一直在一起过。年三十早晨,我跟许哥就帮荣伯伯贴对联。从许哥五年级开始,我们就不用买对联了,都是他自己写,我就在一边帮他扯着对联纸。”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我小时候可皮了,每次写完对联,许哥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我却一身的黑点点,然后就被奶奶骂。”
裴应许低声笑:“快过年了,今年家里的对联我来写,你帮我扯着对联纸。”
邵云上也笑:“好啊。”
“除了写对联贴对联,以前过年时还会做什么?”
“做年夜饭啊。荣伯伯做饭可好吃了,他在世时,年年都是他掌勺,我们就打下手,帮着洗菜,手都冻红了。后来……荣伯伯去世了。”
裴应许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问:“去世很多年了吗?”
邵云上点头:“许哥还没上大学时就去世了,高三那年冬天,没能捱到过年。那一年的年夜饭,是我和许哥一起做的。我主厨。荣伯伯以前教了我好多,我一个人都能做一大桌菜。”
裴应许算了下时间,有点惊讶:“你当时才十一二岁吧,就这么厉害了?”
“我聪明嘛。”邵云上有点小得意,得意完,又开始谦虚,“其实是熟能生巧啦。以前周末或者放假,我跟许哥会去他家的小吃店里帮忙,招呼客人,下单,收盘子什么的,其实都是许哥在做,他们看我小,都怕累着我。我就去厨房里偷师。那个锅好沉的,跟家里的不一样。”
裴应许无声的笑了。
邵云上却叹了口气:“可是那顿年夜饭,大家都没吃好。”
事过境迁,现在说起这些事,轻飘飘的,可对当时的他们来说,那个新年太沉重了。
“不过晚饭后,许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带着我去放烟花。骑单车去,去河边放。我们家那边有一条河,水可清了。”
裴应许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会骑单车,事实上,很多运动他都不会,因为以前的身体不允许。后来身体好了,有太多的事要做,能捡起来学的运动项目,终究有限。
“还有呢?要守岁吗?看不看春晚?有压岁钱收的,对吧?是不是还要去拜年?”
他问了好多问题。
裴应许问一句,邵云上就“嗯”一声,等到全部问完,她才忽然想到。
“你呢,你以前怎么过年的?”
裴应许安静好久,才笑着叹气。“记忆里面,好像一直在看书,每一年都在看书。”
即使后来不是单身,年三十仍然习惯一个人。
包括去年年三十,他对邵云上说去了宁园,其实也是一个人在另外一处房子里看书。
邵云上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没有别的事做吗?”
裴应许笑了笑,没回答。
过年当然有很多事可以做,不过都与他无关。
他很少有朋友,因为身体太差,很多人不敢和他做朋友,怕他出事,会牵连他们。
裴家的人看裴峰脸色行事,裴峰不重视他,其他人理所当然忽视他。
沈家那边,倒是每年都要去拜年的,因为沈宁的态度在那里,近三十年,他唯一比较亲近的,只有一直特别热情开朗的沈筠。
邵云上往上拱了一点,亲了亲他的下巴。
“没关系啊,今年我陪你一起过年。”
裴应许笑着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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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邵云上才知道裴峰的死在网上有了各种解读,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而裴应许无疑被抛上了风口浪尖。
邵云上并不关心裴峰的死活,只是略微有点担心被卷进这场风波的裴应许。
傍晚时分,邵云上接到裴应许的电话,说他晚上会回来吃晚饭,让红姨做他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