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素说完，向人群看了一眼，人群中，有个小女孩挤在大人的大腿之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朝里面不停地张望。
陆云素收回目光，看向张耀，张耀沉默着没有出声，他似乎在犹豫，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但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
张耀又沉默了，他承认陆云素的话没有错，这可能真的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现在越来越难接触到夏英红，夏英红一直避开他。
他还想着利用孩子的事情来威胁夏英红，让她给自己弄点钱，但是现在人都联系不上，钱的事情更白搭，说不定哪天夏英红和梁知诚偷偷把婚结了，再换一个地方生活，那他真就人财两空了。
夏英红见陆云素竟然在诱使张耀，气得又毫无章法地扑过去，这一次，不等陆云素出手，梁知诚先伸出手将她拉住。
夏英红一回头，瞧见梁知诚铁青的脸，声音里仿佛含着冰：“我想听听她怎么说。”
“她在污蔑我啊，她在污蔑你的未婚妻，你就这么相信她说的话吗？”夏英红心里有些慌了，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知诚，你要相信我，她就是为了不让我嫁给你，才造出这些谎言的！”
此时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朝着夏英红指指点点。
夏英红见舆论偏向陆云素，不由地气得直跺脚，“大家别相信她说的话，她在说谎！原本知诚一直追求她，她不答应，反而嫁了一个不如意的人。现在她看到知诚当了主管，越来越后悔，嫉妒我和知诚在一起，所以造出谣言来诋毁我。”
“她无凭无据的，就只有一张嘴，大家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谎言啊！”
夏英红把陆云素塑造成一个看不得别人好的恶毒形象，一般来说是不会相信的，但偏偏这些事情都是隔壁邻居听到的最多的版本，大家有几分疑惑，纷纷朝陆云素看去。
陆云素只偏过头，淡淡地看向张耀，她在等张耀开口。
这个场景她早就想到过，当初不直接说出来张耀和夏英红之间有关系，也是缘于这个原因。当初的夏英红和张耀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她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出来事实，一经夏英红反驳，她反而成了造谣的人，如果张耀再不配合，那她十足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好的歹毒的女人。
但现在不同，现在的张耀和夏英红已经不在同一个阵营上。
果然，犹豫已久的张耀站出来说：“陆云素说的并不是谎话。”
“张耀，你是不是心里还念着陆云素，准备和她一个鼻孔出气，来对付我？”夏英红先发制人，把张耀和陆云素的这层关系点明。
张耀并不在意夏英红的这些小心机，他只弓下身子，朝人群中的小女孩招招手，说：“小芊，你过来。”
人群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张耀身边，张耀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夏英红身边，说：“我们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
夏英红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直接否认：“你胡说！”
可无论夏英红怎么否认，大家都不再相信她的话，因为这个小女孩，简直是夏英红的翻版，鼻子眼睛眉毛嘴巴，没有一处不像，仿佛复制粘贴一般，只是大小不同。
这要不是亲生，那就没有谁是亲生的了。
“原来夏英红和张耀已经有一个女儿了？看这年纪，应该是下乡那会儿怀上的。”
“这未婚先育，说出去丢脸呐，我都为她的父母感到害臊。”
“这何止是丢脸，简直是有伤风化。”
“她都已经生过小孩了，那她怎么还嚷着要结婚呢？搞不懂。”
夏英红听到大家毫不掩饰的议论声，条件反射般地朝身后望去。身后，梁知诚一张脸已经憋成绛紫色，他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他竟然不知道，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人，竟然在多年前就和别人有过一个孩子。亏他一直觉得夏英红是一个温柔懂事适合做妻子的人，他真是瞎了眼了，他要回去取消婚礼！
夏英红看见梁知诚二话不说地转头就走，也跟了上去。
看热闹的人群静静散了，张耀领着小女孩往家里走。
小女孩早就知道张耀是她爸爸，家里的长辈和她说过，她只是被寄养在乡下，她在城里有个爸爸，也有个妈妈，但是她只见过城里的爸爸，从来没有见过城里的妈妈。
有时候她好奇，问家里的大人，大人们常常模棱两可，不告诉她实情。
小女孩昂着头问张耀，“她就是我妈妈吗？”
张耀“嗯”了一声。
“那她为什么不要我？”
张耀低头看了小女孩一眼，和夏英红如出一辙的五官上，写满忧郁。
52. 查分数 万一她考得不好呢？
几天之后, 吴晓霞过来串门。
陆云素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吴晓霞走过去帮她晾衣服，说道：“你有没有听过梁知诚的消息？听说他和夏英红的婚礼取消了。”
陆云素“嗯”了一声, 并没有多么惊讶。
那天夏英红这样闹了一场，张耀带着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们之间的事情，梁知诚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和夏英红结婚了。
即便梁知诚不介意, 他那古板守旧的父亲也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媳妇在结婚之前先替别人生了孩子。
“你说这夏英红，出了这样的事, 之后该怎么办哦。”吴晓霞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意识到陆云素还站在旁边之后, 他连忙补充：“我倒不是同情, 她的路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只是这样的人生，她怕是再难以回头了。”
流言蜚语的力量, 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生活。
现在大家都知道夏英红和张耀的丑事，都把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夏英红想摆脱众人对她不正当的印象，怕是不可能了。
一个女人, 竟然在未婚的情况下生下孩子, 这对于当时的人们，是一件完全无法理解, 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留给夏英红的路其实很少，准确来说, 只有一条。
她已经没法嫁给别人了，除非跟着张耀。
“她或许就没有想过回头吧。”陆云素淡淡说了一句。
夏英红当初拼死命粘上张耀，未婚为他产子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后果的。她把一切都堵在张耀身上的时候, 其实又何尝不是断了其他可能。
她是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吴晓霞见陆云素似乎不太愿意谈论夏英红的事情，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你们的高考分数什么时候可以查到结果啊？”
“明天就能查了，我明天去杨老师那里问问。”陆云素一边晾衣服一边说。
“好，你和吴泽的分数出来了，得第一个通知我，我可是特意求了咱爸咱妈保佑。”
吴晓霞待了一会儿便要走，家里还有两个小孩，陈奇在家里看不住，她得赶回去。
临走之时，陆云素叫住她，“姐，之后带涛涛常过来啊。”
吴晓霞笑了一声，满口答应：“好，我以后带他多出来走走。”
第二天，高考出分数的日子，卢香香一早就起了床。
李芳也显得很有精神气，她上次在陆云素那里受了气，心里还是不舒坦，只等着卢香香的高考成绩出来，拿去在陆云素面前炫耀一番。
整个城里只有一个查分点，设置在北大门。卢香香拿着准考证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山人海，排了长长一条队伍，一直延伸到铁门外。
外面太阳很大，等着查分的人很多，卢香香看了一眼队伍，心里有些犹豫。
一旁的李芳劝她：“早查晚查还是要查，不如早点查，你现在再不排队，等会儿说不定人又多了。”
卢香香把心一横，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李芳竟然也耐着性子，陪她一起晒着太阳，排着队伍。
整整一上午过去，卢香香才终于等来查询高考分数的机会。
李芳在外面等她，看见卢香香出来，赶紧问道：“多少分？”
卢香香掩饰不住高兴，得意地说：“288！”
李芳以为她能考三百多分呢，没想到只有两百多分，不免有些失望，问道：“两百多分能上本科吗？”
“当然能啊，在本省绝对够得上本科的录取线。”
李芳一听，可以上本科，顿时乐开了花，“哎呀呀，我们家也能出一个大学生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妈回家给你煲鸡汤喝！”
母子俩喜滋滋地回了家，见谁都是笑脸，有眼力劲的邻居从她们表情中猜出点什么，立马赶着道喜。
李芳回家给卢香香做了午饭之后，忙不迭地去卢慧那里打探消息。
李芳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过来，卢慧还以为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想到她只是来问陆云素的高考分数。
卢慧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她转过头去问陆强，“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听素素说起过？”
陆强正在看报纸，头也没抬地否认：“没有。”
李芳看他们一副丝毫不关心的模样，忍不住来气：“哪有你们这样做家长的，孩子都参加高考了，高考成绩都出来了，你们也不问问分数。”
卢慧哪里能看不出李芳的心思，她直接问道：“香香的成绩出来了吧，她考得怎么样？”
李芳很谦虚的说：“考得不太好，不到三百分。”
卢慧只淡淡“哦”了一声。
李芳见她没懂，又补充说：“不过这个分数可以在我们省上一个本科学校。”
“哟，那考得挺好啊，啥时候摆酒席？”
李芳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还没定呢，得等她爸回来定。”
说完，李芳又把话题绕到陆云素身上，“那素素的分数呢？你们怎么也不催一下？今天就可以查分了，不管考得怎么样，你们也得去查查看啊。”
李芳以为卢慧和陆强没对陆云素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查分也不积极。
其实卢慧一大早就去问过陆云素了，陆云素觉得今天查分的人一定很多，她就不去排队等了，准备第二天再查。
卢慧在一旁说了一大堆，催着她去查，陆云素一点也不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卢慧见劝说不动，也就不管她了。回来的时候和陆强抱怨：“你这女儿，怎么一点也不急？我看人家一大早就去排队查分，她倒好，我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陆强从门外的报箱里拿出一份报纸走进屋，很淡然地说：“那说明她对自己的分数心里有底，应该不会很差。”
“哟，你这么相信你女儿？万一她考得不好呢？”
陆强翻着报纸，说：“万一考得不好，有我养着她，饿不死她。”
卢慧瞪他一眼，“你拿什么养，你那点退休工资？”
陆强把报纸放在一边，取下老花镜，站起来，似乎下了决心似地，说：“我要开厂。”
53. 出状况 你的分数查不出来。……
“你要开厂？”卢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你现在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去开厂？”
“年龄不是问题，我要像乔厂长一样, 干出一番事业来。”
卢慧迟疑了一下，问：“谁？乔厂长是谁？”
陆强把报纸拿起来，指了指上面。
卢慧接过报纸一看, 上面一篇文章重点介绍了“乔厂长”的光荣事迹。
乔厂长是一个工厂里的老干部，工厂没有完成任务, 要重新换领导, 乔厂长自荐当领导。上任之后, 乔厂长大刀阔斧地改革, 进行了一系列措施, 最后成功挽救工厂。
卢慧把报纸还回去，瞪了陆强一眼,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天天都这么积极地翻看报纸，原来你都在读乔厂长的故事？”
“你不觉得, 这个乔厂长的故事和我有些像吗？想想看，他是工厂里的老干部, 我也算是咱们工厂里的资历老员工；他们工厂面临完不成任务的情况, 我们工厂现在也面临这样的情况；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计划，我最近对咱们工厂的发展也有一些针对性的改革方案。”
陆强说完, 卢慧不满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天天看报纸, 人都看魔怔了？”
在卢慧看来，她和陆强都是没过几年就要退休的人，现在说要开厂，未免太过突兀。放着好好的退休生活不要, 为什么非得累死累活地去开工厂呢？
陆强显然又是另外一种想法，“在这个时刻，恰好让我碰见这个文章，你说，这不是暗示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也许我命中注定要开一个工厂。”陆强笃定似的说。
卢慧见劝说无果，也不再劝他，只说：“你去问问女儿同不同意你开工厂。”
陆强顿时做起脸色，“我要是想开工厂，还需要她批准不成？再说了，她自己做生意比我做的还早，你忘记她之前炒瓜子的事情了？”
卢慧当然没忘记，她心里都一一记着呢，正是因为记得牢，她才反对。
陆云素做做小生意，在街边卖卖瓜子，那还好说，被举报了也就损失那么点瓜子。可陆强要做的事情是开厂，开厂是需要一定规模的，到时候被人举报，那损失的可就多了。
卢慧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陆云素。
第二天一大早，陆云素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她打开一看，是卢慧。
“妈，我说了今天会去查分数，你也不必每天都来催促一遍。”
卢慧把陆云素往院子里拉扯，说：“查分数的事肯定是要查的，但有件事也很要紧。”
“什么事情？”陆云素有些奇怪。
“你爸最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讲乔先生的事迹，你看过没有？”
“这个没看过，不过我听人说了个大概。”陆云素看了卢慧一眼，笑着说：“妈，你还挺关心时事的，连乔厂长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