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想要的是改变原著剧情,既然虞若卿确实做到了,就算是完成任务。而且……
宿主的精神状况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如果宿主忽然对自己的事业产生动摇,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为了稳定她的情绪,系统委婉地开口,“宿主,我相信您的决策。”
虞若卿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师父,师兄,那我先不和你们说了。”她爬起来,充满动力地说,“我要去看看我朋友,等回来之后还要为了变强而修炼呢!我先走啦!”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主殿的尽头,江元霜和霍修远不由得叹息一声。
“师尊,这如何是好?”霍修远苦笑道,“我们今日算是有进展吗?”
江元霜微微颔首。
“不必拘泥于形式。”她说,“做一个好的坏人,至少扼制了她行恶的可能性。”
另一边,虞若卿前往无念崖。
她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再来看苏景泽的,可从韩浅那里得知确切的消息,她也实在怕苏景泽一个人的时候想不开。
和过去一样,虞若卿轻车熟路地来到山谷里苏景泽的木屋小院,却意外地发现院里屋中都没有人。
这还是第一次。
虞若卿疑惑过后,便不由得有些紧张,生怕苏景泽一个人犯傻出事。她打开神识搜索,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苏景泽在之前他们练剑的其中一个地方。
因为距离不远,虞若卿直接御剑飞行,很快,她便来到了一处岩石峭壁的不远处,远远地看到苏景泽似乎在练剑。
纵然这段时间他们给苏景泽带了许多新剑,但他练的仍然是那把有些破旧的老木剑。
苏景泽的伤不仅是表面的眼疾,更是金丹被毁,灵脉枯竭。如果不是仙宗几位大长老和外请的医修尊者一起救他,恐怕连这歪歪扭扭的脉络都留不下了。
这样残破的灵脉带来的影响,便是苏景泽除了能日常生活外,身体的协调性甚至不如凡人。
他练剑时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招一式看不出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反而显得十分滑稽可笑,像是小孩子耍大刀。
甚至因为一招无法收势,他直接向前摔在了地面上。
他身上的袍子不止前襟,就连后背、手臂,大腿,各处都有灰尘,似乎他已经摔了不止一次。
虞若卿在不远处的树后停下,她知道苏景泽脸皮薄,现在出去只会让他难受。
她看着苏景泽背对着她,单薄瘦弱的身体勉强撑起自己,却跪趴在地上不动。
过了一会儿,苏景泽压抑地、崩溃地捂着自己的额头,不住地向着地面撞去,震得虞若卿都呆在了原地。
苏景泽似乎一直都是温柔似水的,甚至除了和与韩浅互怼之外,他从来没高声说过话。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他像是一个被困住牢笼里的动物,发出让她后背发寒的悲鸣,那么撕心裂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苏景泽用力地撞了自己头几下之后,他忽然捡起地上的木剑,向着自己的脖颈划去。
苏景泽的动作如此迅速、果断,带着狠厉。
“师兄!”
有一瞬间,虞若卿甚至都忘记了他手里的是木剑,以为他真的自戕了。
她下意识冲了出去,夺走了苏景泽的剑。
他看起来那么狼狈,发丝散乱着沾染了额头的血迹,血痕向下融入他束缚着眼睛的布条,白皙瘦弱的脖颈间,一条红痕看起来十分狰狞,几处地方已经渗出丝丝血迹。
虞若卿撑起苏景泽,苏景泽却反应很大,他用力地推开了她。
“你不要过来!”苏景泽躲着虞若卿,背对着她,修长苍白的手指捂着自己的头,崩溃般地悲鸣道,“求求你,别看我,我不想……”
虞若卿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她第一次目睹别人崩溃。哪怕是苍寒凌,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一面。
苏景泽好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随地都会断裂。
他蜷缩着自己,身体不住地颤抖。
虞若卿犹豫片刻,她还是试探地伸出手,缓缓碰上了苏景泽颤动的肩膀。
第77章 他终究还是无法忍心
苏景泽的体质经过这段时间跟着他们改善伙食, 外加韩浅的调理,已经明显好了许多,不似曾经那样瘦弱单薄了。
可是看着青年蜷缩着身体、浑身尘土的样子, 虞若卿仍然不由得想起了他们的第一面。
她的心紧了紧。
所有人都看得到苏景泽似乎在逐渐变好, 可是在这一刻,虞若卿才感受到, 苏景泽心中的阴影或许从未消散过。
她知道苏景泽不想让她看到他这样狼狈失态的样子,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不能一走了之。
虞若卿的手轻轻地放在苏景泽的肩膀上, 便感觉青年的脊背顿时又剧烈地颤了一下。
“师兄,没事的,我来了。”虞若卿缓声道, “是我呀,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景泽蜷缩着, 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地捂着自己的头, 仿佛陷入巨大的痛苦里,甚至听不到虞若卿的话。
虞若卿心生彷徨与无措。
她从未见过他人崩溃的场景, 都不知该如何稳妥地开口, 才能不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似乎所有的安慰在苏景泽所受的创伤和伤害面前都那样缥缈, 像是深渊悬崖上轻飘飘的羽毛,填不平他心中的痛楚与黑暗。
苏景泽的脊背起伏着,墨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肩膀和地面上,他喘息着、颤抖着,带着痛楚压抑的声音, 像是困兽一般绝望。
看着他的样子,虞若卿的心也开始阵痛起来。
哪怕是微微一想那个可怕的可能性,她仿佛就能体会到苏景泽的愤怒、绝望与悲伤。
那个十多年里唯一来看望自己的老友, 有可能是曾经那场灾难的幕后黑手,更可能与自己的弟弟合作,这样的陷害与背叛,谁能受得了呢?
“师兄。”虞若卿低声道,“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我们会陪你到那一天。”
她看着苏景泽的后背,说,“我还想等着你重新修回金丹期,看看让那么多人都念念不忘的苏氏剑法是什么样的呢。”
苏景泽的颤抖轻了一些,他勉强撑起自己,却仍然背着她坐着。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到过去。”苏景泽声音嘶哑地说,“我没有我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
“不是回到过去,是走向未来。”虞若卿说,“一个有大家陪着你,看着你重新启程的未来。”
苏景泽的身体一顿,他终于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
青年前额撞击的血已经染红了长布,几滴血迹落在他胸前的衣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脖间的伤更是骇人,哪怕那是钝刃的木剑,可在苏景泽那么狠厉果断的一剑下,一道有些红肿的痕迹横穿他的脖颈,许多地方都破皮渗血。
从练剑到失控,苏景泽流了很多汗,脖颈的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晕染开,带了些朦胧的脆弱。
他似乎终于冷静了一些。
好像感受到虞若卿的目光,苏景泽又想将头转过去,却感到女孩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虞若卿拿出手帕,一点点擦干净苏景泽的手,仿佛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照顾安慰一个在外面摔了跤的小男孩。
苏景泽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含义,他的耳尖顿时染上红晕,低低的唤道,“师妹,别……”
他像是一个废人般要师妹照顾。
他本该觉得更加自卑的,可不知为何,不知道是不是虞若卿一向稳定纯粹的性格,苏景泽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负面的东西,这中断了苏景泽自毁倾向的情绪。
虞若卿低下头,一点点擦干净苏景泽手上的泥土与血迹,左手擦完了再抓右手过来擦,而没用清洁术法。
“小的时候,我师尊就这样给我擦手。”她的声音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水,带着一种安宁,“以前训练输得太惨、又把自己摔得太狼狈的时候,我就很想自暴自弃,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她抬起手,清洁了手帕,又轻轻地擦向苏景泽的脸颊。
“可是等换了干净衣服,再好好睡一觉,就又不觉得昨日过不去的坎算什么了。”虞若卿说,“师兄,摔得很痛吧。”
苏景泽怔然地坐在原地。
之前身上的伤他毫无感觉,可虞若卿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脑海里那条最后紧绷的线也断开了。
苏景泽没有抵触和反抗,虞若卿便一直干自己的活。
她用术法清洁了苏景泽的衣服,擦干了他脸上的血和灰尘,唯有脖颈前的那道红痕有点难办,看着就疼。
虞若卿不会治疗,所以只能给苏景泽一粒丹。
他一直一声不吭,任由虞若卿将丹药塞入他嘴中,安静得不像话。
虞若卿看着他一直不抵抗,便伸手摘下了苏景泽已经染血的长布。
苏景泽垂着睫毛,淡灰色没有光彩的瞳孔怔怔地‘看’着地面。
直到他的一滴泪划过脸颊,虞若卿才发现苏景泽这么安静的原因,竟然是一直在哭!哭得布条都染湿了一小块,睫毛都湿润了。
虞若卿想过他各种反应,但绝对没想到,苏景泽竟然会哭。
“师、师兄……”虞若卿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别怪啊。”
苏景泽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挡过虞若卿凑过来的肩膀,不让她靠近。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苏景泽的眼泪在空中落下,掉在地面上。
虞若卿欲言又止,最后低低的唤道,“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才不愿理我了?”
“我没有怪你,你没做错什么。”苏景泽沙哑地低声道,“我只是……”
后半段话,他迟迟没有说出来。
“师妹,让我一个人静静吧。”过了一会儿,苏景泽垂着眼睫,他轻声说,“多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虞若卿问。
苏景泽微微颔首,“你去木屋里等我吧。”
虞若卿不太放心,但也没什么办法,她知道他和苍寒凌不同,苏景泽更加年长成熟,他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捡起自己的体面。
“那你要快一点。”她嘱咐道,“我都饿了。”
虞若卿离开后,苏景泽长久地坐在原地不动。
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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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若卿回到了木屋里,她本来还担心苏景泽会不会一个人又想不开,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苏景泽竟然很快便回来了。
“饿了吧。”他缓声道,“我给你切点水果。”
苏景泽看起来又恢复到和往日相同的样子了,他给自己换了干净的布条,情绪回归内敛,完全看不出就在刚刚,他那么崩溃过。
虞若卿一直看着他,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可苏景泽的情绪真的收得一干二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景泽切了水果,将盘子放在桌上,在虞若卿对面坐下。
“不是饿了吗,怎么一直看着我?”他缓声道。
有的时候,忽然的平静比宣泄出来的激动和愤怒更加可怕。
虞若卿看着苏景泽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表面上似乎和过去一样温柔,可这个‘温柔’却像是隔了层什么东西,仿佛有一种距离感。
硬要说,便是没有了以往赤诚相待的真诚,好像更像是用温和堆砌起的疏远。
虞若卿忍不住小声地说,“师兄,你别这样,我害怕。”
苏景泽微微叹息一声。
哪怕心里下定了决心,可他最终还是舍不得这样对待她。
一个小小的、细微的变化,说不上哪里改变了,可苏景泽似乎又恢复了曾经他真正的样子。
“师妹,我真的没事。”他无奈道。
“怎么会没事呢?”虞若卿忧心地说,“你当时是真的想自刎,难道不是吗?”
人会本能地害怕伤害到自己,更别提是对自己动刀剑了。
苏景泽当时的果断和狠厉是认真的,如果换成真正的剑,他恐怕已经死了。
“那只是木剑,我也知晓那是木剑。”苏景泽说,“我如果想死,当初便会死了,不会熬到现在,真的。”
虞若卿觉得不对。
苏景泽的自毁倾向比苍寒凌还要严重,黎文康的事情似乎更催发了这一点。
他的情绪恢复得太快了,像是暴雨来临前沉闷的大海,让人无端地感到不安。
“师兄,你没必要隐瞒什么的。”虞若卿认真地说,“不论是你的痛苦还是仇恨,我们都理解你,更能帮你……就像是帮苍寒凌一样,你不需要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我知道。”苏景泽说。
好像有些谈不下去,恢复了理智后的苏景泽温柔而坚定,让虞若卿的每一拳都砸在棉花上,却无可奈何。
“看来,苏景泽比苍寒凌阅历更深,更年长,所以也更难攻下。”系统说,“这算是宿主的口才第一次遭受难题吗?”
虞若卿心里正难受烦躁,没有理会系统的吐槽。
二人坐在桌边,相对无言许久,氛围越来越压抑,连苏景泽嘴角淡淡的笑意都逐渐平复了下去。
虞若卿感受得到苏景泽的坚定和对她的妥协,好像她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而且还需要他分出更多的精神来面对她。
她缓缓垂下头,过了半响,她有点沮丧而低落说,“师兄,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虞若卿站起身,她的背后,苏景泽的表情变了。
他的神色几经变化,手指不由自主握紧成拳,关节泛白。
纵然已经下定决心,做好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准备,可是……
“卿卿!”
在虞若卿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景泽忽然开口。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哀求道,“师兄错了,师兄什么都和你说,你别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