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自己其实是另有打算的?”虞若卿道。
苏景泽微微颔首。
他虽然已经不害羞了,但苍白的脸色多了一抹没有下去的淡淡红晕,看起来有气色多了。
“我对不起韩浅。他希望我不要隐瞒他,可我终究还是骗了他。”苏景泽低声道,“其实拜托他去世家是假,调虎离山是真。”
“什么意思?”虞若卿问。
“当初那个秘境,我后来向门派汇报的时候,是一无所获。”苏景泽道,“其实……在意外发生之前,我在秘境里得到了一枚附着几千年前魔尊残魂的玉佩。”
“魔尊残魂?”虞若卿蹙眉道,“哪一个魔尊?”
“是被世人称为焚魂魔尊的那一个,他生前以吸食他人魂魄壮大自己,是个很危险嗜血的恶人。”苏景泽低声说,“当初我在秘境里遇到了至少分神级别的妖兽,那魔尊劝我与他合作,我没有答应,但事后也没有销毁或者上报门派,而是自己藏了起来。”
“焚魂魔尊?”
就在这时,虞若卿脑海里的系统忽然开口,它几乎瞬间调出了资料。
“宿主,苏景泽所说的这个魔尊残魂,似乎就是原著里的最终反派。”系统沉声道。
虞若卿一怔。
原著反派她自然是知道的,原著的这个魔尊起初便是依附与普通仙门弟子出场,在遇到陆元州后,顿时看上了他天生剑骨的身体。
他在前几十万字基本没有正面出现过,一直附身各种弟子,操控其他人的意识,让陆元州多次陷入险境。
后来二人终于正面对上,魔尊又多次尝试附身夺魂都没有成功,他本没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直到后来有一天差点被陆元州重伤致死,这魔尊才终于收了想夺身体的心,将陆元州当做头等大敌来应对。
他本来便是几千年前被打散魂魄,苟延残喘下来的残魂,在玉佩里勾引无知弟子合作倒是很合理,可是原著里的超级大boss忽然和苏景泽挂上勾,让人有些缓不过来。
“这魔尊怎么和苏景泽有关系,剧情是不是有点歪得太离谱了?”虞若卿在脑海里自言自语道。
“世界会自动修正合理发展,既然苏景泽在秘境里受伤受被自动添加上是被人陷害的剧情,那么蝴蝶效应,让他混乱之中拿到了本该附身其他弟子的吊坠,也是情理之中的。”系统说。
听了系统的解释,虞若卿却后怕不已。
苏景泽对韩浅说他要联系自己人去做些事情,可实际上,他想要的或许是自暴自弃顺从吊坠,好获得报仇的力量。
他根本不知道吊坠里藏的是后来让修仙界死伤惨重的魔尊。
她喃喃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本来真的打算与吊坠合作?那可是魔尊,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知道,我想过的,”苏景泽怕她误会,他急急地说,“我本来想等到复仇之后便毁掉吊坠,如果他附身与我,我便自杀带着他而走……”
“荒谬,你自己信你的话吗?你真的觉得,真到了那一个地步,你能控制得了魔尊的残魂?!”虞若卿蹙眉道,“你宁可想与恶魔合作,也不肯信任我们?”
“我……”
虞若卿第一次对他这样严厉,苏景泽垂下头,薄唇轻抿。
“我并非不信任你们,我只是……”苏景泽低声喃喃道,“世家太脏太混乱了,我实在不想牵扯你们……”
虞若卿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实在是太后怕了,她根本不敢相信如果她今日没有来找苏景泽,如果苏景泽没有真的信任她,对她敞开心扉,后果有多么严重。
她久久没说话,苏景泽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他抿了抿嘴唇,淡灰色的眸子本就黯淡,加上他失落和有点畏缩的表情,看起来更可怜脆弱了。
“师妹,你别生气。”苏景泽低声道,“我……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们再说一遍,我什么都不瞒你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虞若卿真的有点生气,如果对方是陆元州,她恐怕已经伸手连打再骂了。
可对面坐着的是苏景泽,一看见他露出这样脆弱难过的表情,看他压低自己的尊严连忙来低声下气地迎合她,虞若卿心里就难受。
苏景泽应该是天之骄子,永远都闪闪发亮,让人爱慕敬仰。他不该委曲求全,不该贬低自己。
可她还是心中有点恼火,只能干巴巴别扭地说,“我生气到是没什么,我总是很容易便原谅你。可韩浅被你骗成这样,受着伤还要为你巴巴跑腿跑那么远,我看他回来你怎么面对他。”
“你说什么?”苏景泽怔怔地说,“他受伤了?”
……
当天,苏景泽便将苍寒凌和陆元州也召了过来。
他对二人也同样叙述了经过,只不过他和父母之间的仇怨没有与虞若卿说得那么细,也同样提了玉佩的事情。
苍寒凌和陆元州也大为震撼,他们都没有想到,最温柔而风度翩翩循规蹈矩的苏景泽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师兄,那可是魔尊啊。”陆元州后怕地说,“你,你还老说师姐鲁莽,我看你才最鲁莽。”
苏景泽没有回答,他一直垂着头。
他自己何尝不知道呢?只是这两日被这么多年的怨愤仇恨冲昏了头,他连命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顾了,可其实心底深处还是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危险和自私的。
如今虞若卿和陆元州都多指责些他,他心里反而还能好受一点。
“那玉佩你给藏在哪里了?”苍寒凌蹙眉问道。
“在剑意石壁下,我曾经做过一个阵法,我藏在了那里面。”苏景泽低声道,“那峭壁凝结了无数正统剑意战意,用于震魔坠最为可靠。”
陆元州和苍寒凌互相看看,似乎都拿不定主意,便又一起看向虞若卿。
“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陆元州说,“要告诉我师尊吗?”
“等等韩浅吧。”虞若卿头疼地说,“我们是一个队伍,还是等着他一起做决定吧。”
三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可是……
陆元州沉默了一会,他小声说,“大师兄会不会生气啊?”
好像除了最开始见面之外,他们所看到的韩浅一直是处变不惊的,情绪连波动都很少有,更没生气愤怒过了。
可是这个事情……谁都没有把握。
虞若卿抬眸看向他们,开口道,“行了,有那么夸张吗,等他回来了,我先单独跟他说一下这些事情,让他有心理准备。”
本来虞若卿是打算趁着韩浅不在,去查查他在门派里的底细的,结果忽然出了魔尊吊坠一事,也顿时没什么心情了。
给韩浅发完消息之后,虞若卿便回了赤炼峰继续修炼,陆元州和苍寒凌倒是怕苏景泽自己想不开或者愧疚,留在山谷陪着他。
据说到了晚上,陆元州就在屋里打地铺,而苍寒凌去溪水里睡——自从没了师尊的束缚,苍寒凌活得越来越自我了。
他再也不似过去那样因鲛人血统自卑,不想面对自己的另一半血脉,如今他终于顺着自己的心走,承认了自己是真的很喜欢水源。
韩浅其实就走了一天一夜,算时间还没有到修仙世家扎根的灵州,他回来比去得快,几乎一天就到了,可想而知恐怕这两天一直在赶路。
他回来的时候,虞若卿特地去迎的他。
仙宗里的路程,是他们二人同乘虞若卿的飞鹤,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韩浅事情的经过。
韩浅便静静地听着,他垂着睫毛,坐得和以往一样挺拔,身上也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没有任何赶路的疲惫。
他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等到虞若卿说完了所有事情,韩浅道,“我知道了。”
在苏景泽面前,虞若卿为韩浅不甘,可在韩浅面前,她又怕他真的和苏景泽生气。
“苏师兄他这些年不容易,他这是连命都不想要了,想和家族鱼死网破。”虞若卿劝道,“谁都有头脑一时发热的时候,他自己其实也很愧疚。”
韩浅垂着眼睫,他微微颔首。
“嗯。”
虞若卿便也不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她只能希望路途上冷静的这段时间,能让韩浅消化一些愤怒。
二人一路保持安静,终于回到了山谷里苏景泽的木屋。他们一前一后走入房中,屋里的三个人便都站了起来。
韩浅眉眼神色淡淡地,看不出喜乐。
他向前走去,苍寒凌和陆元州便不由得向前挡了一下。
“大师兄……”陆元州担忧地说。
韩浅抬起眸子,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陆元州和苍寒凌便又缓缓地缩了回去,让开了路。
终于,他来到苏景泽面前,玄霜双璧就这样面对着彼此。
“我对不起你。”苏景泽低声道。
韩浅没有说话。
没有预兆,他毫不留情地给了苏景泽一拳。
韩浅收了所有的真气,可哪怕是只靠自身力量,他也比苏景泽要强健有力许多。
苏景泽直接被他这一拳打得倒在桌边,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师兄!”陆元州和苍寒凌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过去扶人。
虞若卿来到韩浅身边,看着这一幕,她忍不住叹息一声。
“你打了苏景泽,也还得你给他治,何必呢。”
第80章 打完人还得帮人治
山谷, 木屋。
屋内十分寂静,五人都坐在桌边却没人说话,氛围仿佛被冰凝结。
如陆元州这样的交际小太阳, 此刻也不由得安静如鸡, 只用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桌旁,面无表情的韩浅在给苏景泽治伤。
没过一会儿, 他便停了下来,开口道, “好了。”
氛围还是有点安静而尴尬, 苏景泽也心有愧意,他不是那种巧言善辩的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正巧韩浅说了这么一句, 苏景泽缩回手,他道, “听师妹说你受伤了, 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韩浅并不回答,他撇过脸, 用耳朵面向苏景泽, 很明显还在生气。
只是虞若卿没想到, 韩浅生气竟然是这样有点幼稚的、不愿意搭理对方一个人生闷气的别扭方式。
苏景泽哪怕看不到,也能感受到韩浅冰冷的态度,他微微垂下头,神色变得更加自责愧疚了。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欺骗了你的信任。”苏景泽低声道, “你生气是很正常的,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便再多打我几拳吧。”
“免了吧。”韩浅冷冷地说, “打了你还要给你治,我图什么?”
韩浅和苏景泽是很认真的一个生气,一个道歉,可韩浅说的话似乎戳到了陆元州的笑点,他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感受到韩浅的死亡射线,陆元州又连忙坐直,将脸上的笑容憋回去。
虞若卿也觉得好好笑,韩浅要是真能狠下心也就算了,他自己揍了人,自己还看不过去,主动给人治疗,难道该说是医者仁心吗。
陆元州笑,韩浅瞟他一眼作为警告。虞若卿笑,韩浅便没有什么办法了。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韩浅的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可虞若卿还是从他的脸上感受到了他仍然在生闷气。
“好了,你们俩的恩怨私下解决。”虞若卿笑过后,她伸手拍了拍韩浅的肩膀,“你们两个年纪最大的师兄,有事自己解决,摆在师弟们面前,让他们多难做。”
“修仙者不以年纪看大小。”韩浅却冷声说。
“几百岁的修士才算是‘中年人’,我们几个才几岁只差,论不到那么大。”苏景泽也说。
虞若卿本来是想安慰他们,结果没想到二人的重点一起跑偏。
她不太懂为什么他们每次一提起年龄的事情便反应这么大,后来想想霍修远也是这样,可能男人就是很在意自己的年纪和外表吧。
不过这么一打岔,木屋里的氛围也逐渐消融缓解了许多,又恢复了正常。
“师兄,剑意崖下的那魔尊吊坠该怎么办啊?”陆元州立刻问出他最关心的事情,“我总觉得那东西十分危险,一想到它还在这里,我就心里不安稳。”
韩浅本来情绪已经好转了很多,一听到吊坠的事情,又不由得沉下脸。
“自然是要立即毁掉,不让魔尊有出来作恶的机会。”韩浅冷声道。
说起这个,他又忍不住低声道,“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的修炼是不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自己隐瞒,如今竟然还敢真的想动它。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一步走错,整个修仙界会因为你的举动而沦落至怎样的地步?”
后半句话韩浅是对苏景泽说的。
过去二人说话总是互相抬杠有来有往,这还是第一次苏景泽保持沉默,认下了韩浅所有的指责,任由韩浅骂他。
“如果我们想毁掉,该怎么做呢?”苍寒凌不希望他们继续吵架,他开口道,“如果交予门派,门派会处罚苏师兄吗?”
说起这种宗法问题,苍寒凌和陆元州就不由得看向虞若卿。
虞若卿的面前是系统调出来的相关宗法,她蹙眉道,“正常来说肯定是有处罚的,可苏师兄劳苦功高,功过相抵,应该没什么事情。”
“要不然,我们先去那里看看?”陆元州提议道。
“不行。”韩浅立刻很警觉地说,“哪怕这魔尊只有一丝残魂,也比我们这些修仙弟子聪明狡诈得多,或许他从被山石镇在阵法里的那一日就知道苏景泽的私心,既然这样,他一定会一直等待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为此他准备了什么,我们都无法预料。”
韩浅看向苏景泽,他问,“我能处置这个玉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