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没门儿!——华欣
时间:2021-11-03 09:17:41

  “哟,是您呀!”
  小伙计瞧见是这位爷,忙饶到柜台里头喊掌柜的清醒:“您且醒醒吧。”
  掌柜的昏昏沉沉从周公的棋局中抬眼。
  忽然一怔,忙颤巍巍的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是你呀,来的正好儿,我新得了棋局,墨粉了好些时候了,都解不开,可盼着呢,你就来了!”
  掌柜的拉了崔永昌,就要往后院下棋。
  “回头再来跟您下。”崔永昌指了指二楼,“借您的地方,我跟人说两句话。”
  掌柜的瞧着糊涂,心里却是清明,嘿嘿一笑,摆手让小二上去清场。
  他颤巍巍走到靠墙的一张书架,踮起脚尖,从里头捡出了一本册子。
  巴掌大小,扉页上落着‘相思集’三个大字。
  也不给崔永昌,只递在身后路喜怀中。
  “这是当年我讨媳妇使得宝贝,多亏了这本册子,她才铁了心的跟我。也就是你,换了旁人,我可舍不得。”
  崔永昌敷衍地点头,又跟他道谢。
  见店小二下来,便急促促的上去。
  路喜随手翻看两页,笑着把册子拿好,只跟那掌柜的揶揄:“您这东西虽好,但若剂量猛些,那棋局怕是再也破不了了。”
  掌柜的翻眼皮瞪他,笑骂一句:“浑说,小友岂会是那等不知好的人?”
  讨媳妇这事儿,多学些本事,不寒碜。
  曲妙妙满心的找书,不曾觉察到楼上已被清场,就连跟着一道的宝妆也被支开,不在近前。
  当她仰着头转了一圈,指着高处道:“那一本瞧着是像,你拿下来我看看。”
  一转头,吓得脚下踉跄。
  得亏崔永昌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了,才没跌在地上。
  曲妙妙看了一圈,找宝妆的身影,又推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第29章 “有你这句担心,疼也值……
  书坊二楼堆的都是些厚重的典籍, 多是少人翻看的老书,外头包着夹册。
  摆在书架上,跟堆砌的砖块儿似的,将外头天光遮去不少。
  瞧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崔永昌说话都唇角漾笑:“来书坊自是要找书的, 谁还巴巴的粘着你不成?”
  他将口是心非的话.说的硬气, 但一双眼睛打上楼起,就没离开过她。
  “你还看书!吃酒耍浑的时间都不够,哪儿来的功夫看书呢?”曲妙妙脱口道。
  不是她嘲讽, 自打她嫁来起,这人手上拿着的, 除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册子和三两本棋谱,就再没别的了。
  “他们听说你回娘家了, 挑了几个年轻貌美的瘦马送我, 新人新气象, 我来选几本新的秘戏图。”崔永昌本能地回怼。
  可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先后悔了。
  好好的来道歉, 怎么又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是……我……”
  他要解释, 曲妙妙不耐烦地拨开他, 往下一排书架去找:“你有你的书要找,我有我的书要寻,咱们俩各忙各的, 互不影响。”
  崔永昌捏紧了拳头, 恨不得打自己一拳才好。
  跟在她身侧渡步一圈, 又作漫不经心道:“听说城外要修河道,你是为那混小子来找马赣河的地志图?”
  曲妙妙不说话,紧走几步, 绕去了另一侧,继续在书架间寻觅。
  崔永昌不死心得继续道:“马赣河这些年多次改道,他要修堤,自是要理清楚过往河道。”
  他展臂一揽,笑吟吟道:“你要找的是《止微手记》和《虾蟆湾县志》吧?”
  唯有这两本书里,详细记载了马赣河一带的地形地质。
  乃是后梁郡守陈志高所绘。
  当年后梁国未灭,陈志高得罪权贵,谪居于虾蟆湾做了个县令。
  为改治河道,遣人走遍了马赣河全境。
  而后,陈志高受急诏回了云中府,什么也没来得及收拾,就单骑离去。
  新任县令被辛氏重金收买,将其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部卷包烩的卖了个好价格。
  就连四知堂的这本,也是掌柜的从他手里借了原本抄录。
  如今她要找书,抄录本是见不到的。
  想要?就只能跟他回家,到家里书房去找。
  前路被拦,曲妙妙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你明知故问有什么意思?”她狠狠地推他的胳膊,却不动分毫,不由地怒目切齿:“你不是新人新气象,快去找你那些不堪入目的册子去,年轻貌美的还在家等着呢!”
  崔永昌开始还沉着脸,不知该如何去圆刚才那话,见她发火,反倒是一下子轻松不少。
  “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夹枪带棒的挤兑人呢?”他想迎着看她眼睛,曲妙妙却左右闪躲,半点儿不愿跟他对视。
  崔永昌脸上笑意舒展,愈发高兴起来:“阿娪,你怎么生气了?你酸了?”
  “呸!”曲妙妙没好气地啐他,“为你也值当?”
  又嫌弃他挡路碍事,拉住他的衣裳就想把人推到外头:“少在这里叽叽嗦嗦,没得招人不待见!”
  崔永昌赖着不走,反手捉住她的腕子:“你还不待见我?那待会儿可别再来求我!”
  曲妙妙被他激怒:“做梦吧!”
  崔永昌道:“谁开口求人……谁是小狗!”
  曲妙妙乜他,伶牙俐齿道:“那回头你声音小些,我怕南外楼没那么多泔水喂它们。”
  “你敢骂我?”崔永昌气的说不出话来,“几日不见,你真是越性猖狂起来了,敢顶嘴不说,还要骑到我脖子撒野?”
  他的阿娪乖乖巧巧,一定是跟曲映悬那混小子学的这些扎人带刺儿的言语。
  曲妙妙淡淡道:“那还真你平日里教得好。”
  “你这个女人!”崔永昌差点儿气地厥过去,点着手指头好一会儿,“真是惯的你了!”
  他将人堵在两道架子之间,左右都是密实的册子。
  昏暗,逼仄。
  他步步压近,呼吸都变得烫人起来。
  他瞪着眼睛,圆溜溜的像发怒的牛,有些骇人。
  曲妙妙身后就是墙,再退不得半步,她双手抵着人,问的结结巴巴:“你……你想做什么?”
  崔永昌搓摩着下颌,一口小白牙磨得咯咯作响,故意吓唬她道:“想的可就多了,早就惦记着在书房一回了,偏之前怎么哄,你都不应,今儿可得着机会了。”
  “你敢!”曲妙妙听他浑话,鼓起勇气反抗,“外头青.天.白.日……”
  崔永昌笑着捏住她的手腕,把人圈在身前:“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
  曲妙妙脸色涨的酱紫,属实是被他的话吓到。
  这人猖狂得很,真没有他不敢的。
  再想想他方才那番‘新人新气象’的混账话。
  害怕被愤懑淹没,曲妙妙梗直了脖子,咬紧了牙踹他一脚。
  山满目的鞋面上绣着金桔,沉沉的坠在官靴之上。
  崔永昌龇牙咧嘴地喊疼,指尖却紧紧抓住要跑的某人。
  呔,玩笑都开不起了。
  “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么?”
  “那……你……”
  两个人离得很近,映着淡淡的天光,能看得清他额角冒出的汗珠。
  曲妙妙忐忑地揪着他的衣角,轻轻扥了一下,低低地问:“疼的厉害么?”
  又小声嘀咕:“疼也活该。”
  还年轻瘦马,疼死拉倒!
  崔永昌趁机拉住她的手不放,只当没听见活该俩字:“有你这句担心,疼也值了。”
  他稍稍缓了口气儿,继而为自己辩解道:“我逗你玩儿,怎么就当真了?”
  “你嘴里的话盖着漫天大雪,谁知道哪句是真的?”曲妙妙嗔他,原想给他脱靴看有没有踩坏,见这人嘴皮子活泛,也就没再多提。
  “但凡有关乎你的,都是真的。”
  冷不丁的一句缠人的话,曲妙妙喉头一哽。
  扶他在廊道的条凳上坐下,沉默片刻,垂首细语:“净拿这些好听话哄我,打架那会儿怎么不见你的真话?”
  迂久,崔永昌小声地道:“那我给你赔不是,你能回家么?”
  不是他认怂。
  实在是这几日风凉,夜里没她在身边,总感觉屋里空落落的。
  软榻上有她的影子,被褥上有她的味道。
  可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梦到摸不到。
  连他最爱的桃花醉吃在嘴里,也味道寡淡。
  “只给我一个赔不是么?”曲妙妙歪头反诘,“赔了不是,再去哄她们?”
  “哪里有她们?我扯谎逗你玩呢!”
  崔永昌牙一咬,拍着腿道:“明天,我再与你一道去知府衙门。”
  不就是赔礼道歉么,明儿低低头,以后都是那臭小子低头的时候!
  曲妙妙眼底见了笑意,抿着嘴,张大眼睛看他,扑哧一声就乐了。
  晾他这么多天,为的也不过是教他悔过。
  实话说,这人本心不坏。
  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哥儿,身上没那些招人厌的恶习,待她父母兄弟也十分的上心,又是个知礼有教的性子,就是红眼的时候,也不曾对自己举过巴掌动过手。
  比起那些仗着家世就在屋里横行霸道的主,他这般的,已经算是极好。
  纤细的指尖有些冰凉,轻轻地抚上他的掌心,她莞然一笑:“只这一回,以后再犯,我可不饶你!”
  崔永昌只顾看她搭上来的手,久久才反应过来。
  “当真!你不恼了?愿意跟我回去了?”
  他眼睛清明,似有万顷星光,每一颗星星上,都映着她的身影,羞赧一笑,低着头的模样,只想叫人细细地啄过她的面庞。
  “这会儿是好了,等你什么时候再犯毛病,还是要恼。”曲妙妙半真半假地道,又要起身找书。
  崔永昌顶在书架前面,占满她的目光道:“再不犯了。”
  曲妙妙淡淡笑他,不紧不慢地道:“看吧。”
  只这一回,却没有拂开他拉住的手。
  崔永昌笑着把人拉在怀里,拦腰抗在肩头。
  曲妙妙吓得惊呼,不得不紧抓住他的衣裳:“疯了么?你做什么!”
  崔永昌步履未停:“书在家里,咱们回去,我拿给你。”
  四知堂掌柜的目送二人离去,笑着回了柜台后,颤颤巍巍地抬起藤椅上的垫板,从底下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揭开看,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止微手记》。
  清癯的身形晃了两晃,枯瘦的大手轻轻抚过页面,“好书啊,这可是好书。”
  店小二过来瞄了一目,揶揄道:“好书您藏着不给人看,有什么用?”
  方才那位夫人进门就报明了来意,掌柜的亲自指了二楼让人家去找。
  结果……书竟在屁股底下坐着呢。
  掌柜的睖他一眼,笑骂:“糊涂小子,谁家还没个倒烟的时候,等你讨了媳妇儿,就知道喽。”
  小伙计撅了噘嘴,怕他又要念经,忙道:“晓得了晓得了,我明儿就找宋妈妈说媒,您且喝口茶水,定定神儿吧。”
  “臭小子……”掌柜的嘟囔一句,又稳稳坐在那处。
  没多久,便脑袋一点一点的入了棋局。
  这厢,曲妙妙被抢上了马车,好死不死,桌上放着路喜才得来的那本‘相思集’。
  曲妙妙好奇地翻看两页。
  里头不光写了骗人的谎话,详细批注了该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法子把人哄好。
  更甚至,在末尾的几页上,还附有一些敦伦情致。
  曲妙妙脸上青红,把册子丢他身上。
  “我当你是有心悔改,原来还真是得了高人相助!”
  “什么?”
  崔永昌起先不明,等他捡起脚边的册子看了两眼,才知道是因着什么。
  忙把东西丢出去,拍路喜怀里。
  又骂他胡乱拿东西来碍眼。
  “你不知情?”曲妙妙冷冷地笑,“拿回来,给我瞧,回头在那些‘年轻貌美’的跟前,得使什么手段才好。”
  马车一路往宣平侯府而去。
  车厢里不时传出犬吠。
  还隐隐伴着某人期期艾艾地恳求:“我赔不是,我是小狗,好就好了,干嘛又反悔?”
  入夏的风夹着一丝冷意。
  路喜将那本相思集揣在怀里,缩了缩膀子,又赶了一鞭子,恨不能马上就能到地儿。
 
 
第30章 “使你这张破嘴来说?”……
  崔永昌虽好面子, 但也说话算数,老老实实的当着辛氏的面,作揖认错,保证了再也不犯。
  春姑姑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帮着说话。
  辛氏这回也没再默声, 朝崔永昌的方向点指, 笑着道:“好了好了, 小时候顽皮,教他老子打的下不来床,都没低头服软过, 他今儿肯低头认错,想必是真的悔悟了。”
  又拉曲妙妙近前安慰:“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就饶他这一回,再有下次, 不使你动气, 我先拿了家法, 将他一顿好打!”
  崔永昌捏了捏她的手心,陪笑道:“好阿娪, 再不改敢了。母亲都给你撑腰, 要拿家法打我呢。”
  曲妙妙笑着抽手, 睖他一目,嗔了句:“该你。”
  笑了,这就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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