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的服饰同襦裙很像,不过箐禾要看的是脖子下方靠近肩背的地方,需得把贺夫人的衣襟稍稍拉开一些。
箐禾指尖扣住她的衣领,慢慢地往下拉。
拉到一半,面前的人突然发狠,用肘部狠狠击向箐禾。
箐禾本来就防着她,这一击自然没让她得逞。
贺夫人几个快速的击打动作,倒是让箐禾挺意外的。
她以为这是养在深闺的妇人,没想到却是会功夫的。
不过这点三脚猫功夫在箐禾跟前压根不够看,贺夫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与箐禾动手并不是要把对方怎么样,而是打一个措手不及。
在箐禾一招朝她脖子袭来时,贺夫人故意没躲,手中却抛出粉末,觑着这个空挡,推开窗子便想逃。
这点变数发生在瞬息间,淮凛赶到时,贺夫人已经快跳窗逃走了。
商戎袖中飞出一根绳子,绳子像是长了眼睛般,自己绕到了贺夫人的脚上,将她给扯了回来。
贺夫人自知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你再不出来帮我,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她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只见她手上戴着的一枚戒指与她的瞳孔中同时发出一道绿光,绿光消失后,贺夫人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变了。
小镜这时像看到了什么好吃的,高高兴兴地对箐禾说:“主人,妖来了,妖来了。”
她今天又能加餐了呢。
“哈!”被妖物附身的贺夫人笑容阴森,她用舌头舔了一圈牙齿,“仙,魔,还有个半仙半魔的,今日吃了你们,我定能法力大增!”
她说着,口中吐出一道绿色的烟雾,烟雾弥漫起来极快,而且一看便知道这是有毒的。
箐禾不敢大意,连带商戎也认真起来。
眼前这个绝非普通妖物,就凭她能附在活人身上,而且附身速度极快。
这绝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妖。
贺夫人一爪子抓向箐禾,她的指甲极长,尖端泛着森森冷光,比那日在宅子里遇到的妖还要厉害,最起码速度就是那个的几倍。
淮凛向贺夫人抛出几个明黄色的符咒,但无一例外都没有能够起到该有的作用,于是他往后退了几步。
冲在前面不光帮不上忙,还很有可能成为靶子,所以淮凛到达一个安全位置后站定,观察眼前斗法的人和妖。
商戎加入战局,这样的妖以前他是不放在眼里的,再来十个百个都不够他打。
现在要制约着自身的修为,这妖也能在他手下过几个来回。
“别打死。”
这只妖是一条线索,对找出贺竹英的下落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商戎得控制着力道不把她打死,只能收起一只手放在背后,用一只手对付她。
箐禾在实战当中也进步了不少,打到后来,商戎干脆不管,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过招,时不时的指点箐禾几句,告诉她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招数是效果最好的。
这只附身在贺夫人体内的妖,像是被这俩人耍着玩儿一样,怒到极点后,出其不意地朝箐禾的肩膀上咬去。
她的牙上也淬着毒,箐禾虽然躲得快,但衣服还是被划破,她尖锐的牙在箐禾后背破开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
伤口立刻变成了乌青色。
箐禾口中快速念着法诀,一招将她击落在地。
“贺夫人”本来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为了能让箐禾受伤,更是露了很多破绽,这一下正巧击打在她的腹部,她吐出一口血来。
商戎立马过来查看箐禾的伤口,“贺夫人”倒在地上,看着箐禾阴毒地说:“拉你陪我一起死,似乎也不错呢。”
她说完还想大笑两声,却忽然看到敞着的门外站着一个人。
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完全慌乱了。
但想到事已至此,藏也藏不住,便干脆直接往那个人看去。
贺将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脸上忽青忽白,急促地喘息着,但是周围再多的空气对他来说都无济于事,他开始喘不上气,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贺夫人”见此场景,站是站不起来了,便往门口爬去,“夫君你怎么了?”
她爬了几步,看到一双黑靴,商戎站在他跟前,怀中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箐禾,面若冰霜,“解药。”
“贺夫人”目送着贺将军被官兵抬走,“没有解药。”
“解药拿来!”商戎一只脚踩上她的手,用力地碾了碾,他没用十成的力,但“贺夫人”的手骨全碎了。
“贺夫人”的惨叫声响彻屋檐,她颤抖着身躯,冷汗一层一层打,湿了好几件衣裳。
眼见商戎又要踩上她另一只手掌,她用发着抖的嗓音说,“有解药,你杀了我的话她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杀了你,把你的内丹给她服下,照样能解毒。”商戎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起了杀念。
“贺夫人”在人间久了,也学会审时度势,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解药在这儿,捏碎了敷在伤口即可。”
商戎给箐禾上了药,见她面色好转,这才收起斩妖的心思。
那边淮凛派人用特制的绳索将“贺夫人”捆住,确定她插翅难逃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审问。
这次审问的是一只妖,淮凛为了避免她说谎,采取了一些特殊手段,他师门有一种特制的符咒,只要贴上,便不能说假话,一旦说假话便会心绞痛。
淮凛见一切准备就绪,质问道:“你把贺竹音藏在哪儿?”
“贺夫人”皮笑肉不笑,“不是我藏的。”
她说完,并未出现心绞痛的症状。
淮凛不想和她玩这种文字游戏,于是换了个问题,“贺竹音疯了,是不是与你有关?”
地上的妖疯狂大笑起来,此时醒来的贺将军也在士兵的搀扶下,来到了此处。
第82章 仙草(82) 一半是妖,一半是人……
贺将军是被人搀着进来的, 他刚苏醒没多久,便挣扎着要到这儿来,得到淮凛同意后,这才一步步走过来。
这回的昏迷似乎将他体内的精气神全给透支了, 原本只是鬓角有几根不明显的白发, 现在居然多了大半。
发丝没有好好梳理, 黑白交杂,白色居多,叫他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贺将军走得很慢, 眼底全是青黑,淮凛便命人给他搬了张椅子过来, 等坐下后,他的喘息声才小下去。
而地上的“贺夫人”因着之前的打斗, 加之手脚被捆, 衣衫也不复齐整, 她见贺将军来了,停止之前的大笑, 一眼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人。
贺将军却根本没有看她, 而是低着头, 不断地用手摩挲着腰间那把从来不离身的剑。
“我再问一遍,贺竹音疯了是不是和你有关?”
“贺夫人”转动眼珠,看着问话的淮凛, “是或者不是, 现在还重要吗?反正她就快要死了。”
淮凛站起身来, 尽量不让自己失态,“那我问你,她现在在哪儿?”
“贺夫人”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贺竹音发疯的事,就算不是她做的,也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话落的时候,贺将军也总算看向这个与他相伴多年的女人。
“老爷,你终于愿意看我一眼了。”
贺将军咬牙切齿,“你这个毒妇!”
“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再度响起,“你这话到底是说我的,还是说她?”
这时候,贺夫人脸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她的一半脸庞是绿色竖瞳,露出尖利的长牙,而另一半脸则变成了原本的人类模样。
一半是妖,一半是人。
箐禾先前经过商戎提醒,才知道并不一定妖只能附身在死人身上,修为强大的妖物是可以附身活人的。
更何况贺夫人明显是自愿被妖物附身的。
“夫君……”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唤贺将军,贺将军脸色发青,“闭嘴,你给我闭嘴!”
“啊哈哈哈,你又想要一个贤内助,又想要一个娇媚柔弱,唯你是从的妻子,我这不全是为了你吗?”
贺夫人说话时一直有两道声音交杂在一起,一道娇媚,一道轻柔。
“你胡说!”贺将军忍无可忍,“自己与妖物勾结,不知羞耻,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早点发现你的真面目,不然是定然不会让你留到今天,更不会让你害竹音。”
“不知羞耻?你居然说我不知羞耻。现在想当个慈父?我呸!贺广平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老匹夫,当初把你女儿送走,可是经过你同意的,现在想全推到我一个人头上?那个铁笼子,可是你亲自派人送过去的!”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贺夫人便没有什么话不能说,她唾弃地对着淮凛等人道。
淮凛不可置信地看向贺将军,“贺叔,她说的是真的?”
贺将军痛苦地闭上眼睛,“竹音她病得太重了。”
淮凛苦笑一声,某些人还真是不配为人父啊,居然能做出用铁笼将女儿关起来的事。
不过此时不是纠结谁的过错更大的时候,找到贺竹音下落才是最重要的。
“我最后问你一次,贺竹音在哪儿?”
“贺夫人”诡异一笑,“我不知道。”
她说完,浑身像是通电一般颤抖起来,那只没被商戎踩碎的手吃力地捂住心口。
是符咒发挥作用了,所以这个女人必然是知道贺竹音下落的。
符咒发作起来会有多疼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别人口述的不及十分之一。
这样的痛与手骨碎裂的痛相当,但方才贺夫人很快就求饶给了解药,现在的她痛得满地打滚都不肯再开口说一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符咒一轮的效用过去,淮凛再次发问,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
妖物宁愿痛死,都不愿意说出贺竹音的下落。
事情快要走入死胡同,本以为将妖抓出来即可,没想到她却死活不愿意开口。
正在淮凛苦思采取什么手段时,贺广平缓缓向着蜷缩在地上的人走去,他对淮凛说:“让我来试试,竹音是我的女儿,我也想救她。”
淮凛没有拒绝,颔首道:“小心。”
毕竟贺夫人是妖,就算被捆在地上,也并不是失去了攻击性。
贺广平明白,并未走得很近,他蹲下来,看着眼前的女人,符咒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那半人半妖的脸上全是汗水,发丝粘连在脸颊两侧,看上去连呼吸都很困难。
“翠枝,你是我的通房,打小我们就认识,我的第一个女人就是你,安生过日子不好吗?你何苦要做这些事?”贺广平的声音里头充满了无奈。
贺夫人眼中落下一滴清泪,淮凛没有继续发问,符咒的效果暂告一段落,她狼狈地爬起来,“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是你第一个女人,却不是最后一个,你娶了正妻,又纳了曹姨娘。
竹音和兰音都是你女儿,但你总把最好的给竹音,我家兰音吃穿用度皆比不上她,被欺负了回来连告状都不敢,凭什么我的女儿要受这种委屈!”
贺广平没想到症结在此,忙说:“怎么会,给竹音的东西,兰音向来都不会少,我从来没有偏袒过哪个孩子。”
“你不用解释,这些都是兰音告诉我的,还能有假,要怪只怪我这个做母亲的身份低微,连带着孩子都被瞧不起。”贺夫人吞下一口喉咙中涌上来的血腥,“所以我要往上爬,我要坐上正妻的位置,我要让她贺竹音也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贺广平握紧拳头,“所以你便害她出事?”
说到此处,贺夫人忽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她出事是个意外,不过后来我派了几只妖去吓唬她,还将她的丫鬟给杀了,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疯了。”
到水落石出的时候,贺广平才知道自己从前错得有多离谱,他一直以为是家丑的事,原来并不是贺竹音做的,他不但没有深入调查,还将女儿给送走。
当初贺竹音清醒时曾费力在他面前辩解过,他竟然没有相信!
贺广平痛苦地抱住头,再睁开眼时,里面已赤红充血,“翠枝,你快将这只妖从体内赶走,你忘了兰音了?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你也该为兰音想想。国师是个有本事的,只要你愿意说出竹音的下落,也许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贺夫人半张脸上有了些许的松动,但很快消失不见,“没用了,我和她签订了契约,除非我死,否则她永远不会放过我的,兰音,我家兰音……”
另一道声音从响起,“你到现在还相信他说的话?你还没看清楚他的为人?只要你说出贺竹音的下落,他立刻就会杀了你。”
这是贺夫人体内的妖在说话,贺夫人却还顾念这贺兰音,嘴唇蠕动着。
贺广平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便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你若不说的话,不光是你会死,贺府上下都会死,包括兰音。如果竹音还活着,她不会让我们贺府出事的。”
言下之意,反正你是死定了,就快把贺竹音的下落说出来,淮凛看在贺竹音的面子上,可能不会对他们贺府赶尽杀绝。
贺夫人体内的妖疯狂大笑起来,“看看,这就是男人!自私自利,只想着保住自己狗命的男人!”
贺广平当做没听见这只妖的话,只盯着贺夫人另外半张脸,她知道贺兰音是她的软肋,她舍不得贺兰音死。
“你如果不说的话,兰音活不成的。”
果然,那妖沉默了,贺夫人脸上出现了松动的神情,她对贺广平道:“我只告诉你一人。”
贺广平附耳过去,电光火石间,贺夫人猛地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那只淬了毒的牙齿狠狠地嵌进他的肉里。
“啊!!!”
贺广平仰头一声嘶吼,在战场上作战多年的她凭着本能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剑刺入了贺夫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