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疯了一般,刺了一下还不够,又连续刺了三下方才停止。
这时箐禾解了毒,她进来时刚巧看见这一幕,飞奔上前想要阻止。
但他们俩的距离太近了,不光是箐禾没来得及,就连几步开外的淮凛都没能将贺将军的剑拦下来。
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很快在屋内蔓延。
贺夫人张着嘴,不停地在朝外呕血,而贺广平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毒素蔓延地奇快。
作为中过招的人,箐禾知道这毒有多厉害,她的仙体都抵挡不了多久,更不用说贺广平这样的肉体凡胎了。
淮凛刚蹲下准备给贺广平的伤口上倒点儿药水,帮助延缓毒素蔓延,刚拿出药瓶,贺广平就咽了气。
他死之前双目还不甘地瞪着那个被他连刺三刀的女人,没想到会以这种憋屈的方式走向死亡。
箐禾得知还没审出贺竹音的下落,这贺夫人就快要死了,她当即用法术想护住其伤口,商戎压住了她的手,摇头道:“没用了。”
不是来得晚,而是贺夫人自己已一心求死。
淮凛没办法平静,他抓住贺夫人的领口,吼叫着问道:“竹音她到底在哪儿,你说啊!”
他说着眼眶酸涩地不得了。
“兰……音,活……”贺夫人勉强吐出几个字。
淮凛想也不想回道:“我会让她活着的,你快说竹音在哪儿?”
“在……水……兰、音……”
几个字微不可闻,还没说完贺夫人便彻底没了气息。
贺夫人死后没多久,她的尸体旁边便出现了一只狸猫,也已没了气息。
淮凛目光空洞,他根本没从贺夫人口中听到贺竹音所在的地点。
第83章 仙草(83) 都是废物啊
“淮凛, 她说什么?”箐禾不由跟着一道着急。
淮凛松开拽着贺夫人领口的手,木然说:“我没听清,她只说了四个字。”
“在、水、兰、音。”
这四个字根本就不成句,也没有具体地点。
“水?”
喝水?湖水?河水?
这一个字包含的范围未免太广了一些, 至于后头两个字, 大约贺夫人临死前是还放不下贺兰音吧。
淮凛面庞泛起阵阵绝望, 他慢慢从血污中站起身来,“便是把景国所有有水的地方翻一遍,我也要把竹音找出来。”
箐禾盯着地上死去的人,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俩人说到底是死有余辜。
但为什么明明淮凛已经答应贺夫人不会杀贺兰英了, 她在死之前还要再念叨一遍那两个字呢?
忽的,箐禾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淮凛, 你且等一等。”她拉住想要派人去寻贺竹音的淮凛, “或许贺府里头知情的不止贺夫人一个。”
淮凛定定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她很可能还有共犯?”
箐禾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也不是很确定, 需要验证之后方能知晓。”
“怎么验证?”
箐禾示意他附耳过来,轻声说了一个主意。
淮凛沉吟了一会儿,“倒也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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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关着女眷的房屋之中, 惴惴不安的众人都在等待, 他们对隔壁房间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二房的太太双手合十, 正在祈求上苍,让他们贺家这劫早点过去。
当今圣上最恨妖魔鬼怪,他们府上现在已经出了一个, 若真要是被再查出一例来,阖府上下估计都脑袋不保。
在二方太太将佛经念到第三遍的时候,门“ 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她看见贺夫人安然无恙地走进来,连同几个人一起围上去,问道:“国师大人怎么说?”
“没事儿,就是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贺夫人朝她们笑了笑,又安慰了几句。
大家伙的这才放心下来,二房太太连声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见贺夫人神色如常,估摸着他们贺府应当是能挺过去。
“国师说今日已盘查得差不多了,让大家各自回各自的院子里呆着,没有事不要乱走动。府上会有官兵守着,也算是保护大家的安全。”
贺夫人这话一出,简直是给屋子里的一众女人吃了定心丸。
他们这一天担惊受怕的,不光怕府里被查出妖,更加怕这个妖会来害她们的命,有官兵在的话,她们的安全起码是有保障的。
总算可以从这一间逼仄的小屋子出去,几个二房的走在一块儿,小声埋怨着,“也不知道这妖到底是哪儿来的,真是晦气,我们府上怎么就这么倒霉?等事情过去了,该去庙里头多上上香才是。”
“说得有理,改日咱们一道去。”
贺老太太是最先走的,其他人则跟在后头陆陆续续地离开,贺兰音反倒落在最后,贺夫人与他都住大房,二人自然一道走。
一路无话,贺夫人先将贺兰音送了回去,她自然而然地跟进院落,将丫鬟打发到屋外,关上门窗,一看便是要说体己话的样子。
贺夫人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那边贺兰音反倒沉不住气,语气埋怨,“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好了会万无一失的吗?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我的婚事该怎么办?以后叫人家该怎么看我?我在景国哪里还有半点立足之地!”
料想是在那房间里憋闷了许久,也担忧了许久,这会儿见没有外人在,贺兰音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贺夫人问得哑口无言。
贺兰英坐到她旁边,“母亲你答应过我的,会把贺竹英的婚事让给我,可是现在,别说让国师娶我了,换了景国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娶我,我是真的没脸见人了,还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她说着,将头埋到臂弯里失声痛哭起来,呜呜咽咽,着实可怜。
的确,贺府这事儿一出,他们贺家在景国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对他这个尚未成婚的女子来讲,的确是不小的冲击。
“你莫要着急,事情不是还没成定局呢吗?再者,现在国家本就不太平,几月之前不是也有人家出现过妖吗?陛下也没把那户人家赶尽杀绝。”
贺夫人一脸心疼的在她背上轻抚,以作安慰。
贺兰音大哭不止,并没有因为她这一番话好受,“我早便同你说过,把那孽障弄到府外去,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你毁了我一辈子!母亲,你把我这辈子都给毁了!”
贺夫人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当初就该听你的,你莫要哭了,哭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贺兰英身子一歪,躲避过她的触碰,闹着小脾气朝自己的床榻走去,最终坐在床上,拿着帕子捂脸垂泣。
贺夫人叹一口气,正想跟过去继续安慰她,余光忽然撇到一样东西,她连连后退,眯着眼睛朝贺兰音看去。
贺兰音站在脚踏上,手中拿着一把尖锐的剪刀,刀尖正对着贺夫人。
“你不是我母亲!”她红着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高声大叫道:“来人呐,来人呐,这儿有妖!这儿有妖!”
贺夫人含笑看她喊了半天,并没有出言阻止,见她自己停下了叫声,这才说:“怎么不喊了,继续喊呀。”
贺兰音却没有露出惧怕的神色来,反而将剪子放下,绕着贺夫人转了一圈,似乎在审视她的身份,“你与之前……不太一样。”
“哦?”
贺兰音早已将脸上的泪擦干,“我知道你是谁。”
贺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易容过后的箐禾正想着要不要把伪装卸下来,就听贺兰音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你们做妖的也这么不守信用,看来你和我母亲一样,都是废物啊。”
箐禾听着这别扭的话,笑不出来,于是决定将计就计,按兵不动,继续听着她说。
“我说要贺竹音死,你不肯,把她送到外面的宅子去,可以。我说要贺竹音的婚事,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哪一样做到了?我母亲是拿命同你做交易的,如果你如此不守信,我不介意替我母亲杀了你。”
箐禾越听越心惊,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杀了我?就凭你?”
贺兰英平生最恨被人用这种瞧不上她的眼神看着,气笑道:“就凭你有求于我。我想你今天过来,是打听贺竹音下落的吧?我母亲答应过我,谁都不会说,除了她也只有我知道贺竹音在哪。”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便直说了,我的确想知道贺竹音的下落,就烦不着啰嗦了,有什么要求就提吧。”箐禾吹了吹指甲上不存在的灰,如是道。
贺兰英朝她一笑,吸了吸鼻子,“我要你分一半妖丹给我,我要入道修炼。”
“好个贺兰音。”箐禾嘴唇动了动,“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啊,你可知道分你一半的妖丹意味着什么?”
妖丹是一个妖的命脉所在,也是一个妖修为的凝结之物。
分出一半的妖丹就意味着将一半的命,以及一半的修为给分出去。
箐禾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她凭什么做这么冒险的事儿,就为了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这桩买卖你不亏,毕竟贺竹音可是凤族转世,她的那颗凤丹,可不知道能抵你多少妖丹了。”贺兰音缓缓亮出自己的底牌。
箐禾惊讶地说:“你怎么会……”
贺兰音笑笑,“母亲她鲜少有事儿会瞒着我。”
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贺夫人和妖物达成了协议!
这女子看上去天真单纯,不想却是一只心思深沉的笑面虎,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城府,而且看上去也相当心狠手辣。
箐禾面上显出纠结万分的表情来,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她才装作迫不得已的样子点了点头,“可以。你现在告诉我她在哪儿,我马上便将一半妖丹给你。”
“别急,我怎么知道告诉你她在哪儿,你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呢,所以我们最好还是签个契约。”
别说贺兰音知道的还真不少,为人也足够谨慎。
箐禾在屋内来回踱步,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犹豫许久之后,才最终沉声道:“好。”
她手一抬,半空中便出现了一张透明的宣纸,随着她手指的舞动,上面逐渐出现了一行行字迹。
在二人确认无误后,各自滴了一滴血上去,就算契约生效。
“现在你可以说了?”
贺兰音总算满意,点了点头,“还记得我们贺府的湖心亭吗?”
箐禾当然记得,据说每一位来贺府的客人都必得去那儿赏景,她和商戎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去了,也是在那儿第一次碰到贺兰音。
“贺竹音就在湖心亭下方的水牢里。”她说着得意一笑,“这个水牢,爹爹当初买这所宅子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还是我小时候不慎掉到湖里才发现的。”
水牢。
难怪贺夫人死之前会提到一个水字。
箐禾勾勾唇,“好,我知道了。”
贺兰音见她站起身来便要走,意识到了不对,连忙上前将人拦住,“你说好给我的一半妖丹呢?别忘了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
她伸出手捞开袖子,将手臂内侧一块金闪闪的花纹给她看,那是方才契约形成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第84章 仙草(84) 你听说过猪八戒背媳妇么……
箐禾抬手想在贺兰音脸上拍一拍, 被躲开了也不恼,“谁告诉你刚才的那是契约的?”
“你什么意思?”贺兰音后退两步,很明显察觉到了箐禾话语里的不对劲。
一道从屋外传来的声音回答了她的问题。
贺兰音的房间门被一股大力推开,淮凛身后跟着商戎以及一群官兵, 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地冲了进来。
“她压根没有和你签订契约。”
箐禾在原地转了一圈, 身上的伪装便全部卸下, 又变成了那个穿着道袍的可爱小道士。
商戎教她的这个法术是真好使,不光是人的外貌会变,就连身形、声音都会发生变化, 别说糊弄贺兰音这个凡人了,当初在秘境中, 昆仑的那些人还不是都被骗了过去。
想当初箐禾想学这个法术,商戎还怼她, 现在还是不会学到手了。
贺兰音在看见淮凛的那一刻, 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 她眼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纹路慢慢消散,哪里还能不知道是被耍了。
到底是道行浅, 没能玩得过这群人。
“你都听到了?”贺兰音不为自己狡辩, 抬起头轻声问淮凛。
淮凛用行动回答了她, “将人绑起来,随我一道去湖心亭水牢。”
天已经擦黑,这一日从早晨忙到傍晚, 总算没白忙活, 发生的事情着实不少。
贺兰音没有挣扎, 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低垂着,待绳子将她的两只手捆好后,便跟在官兵身后, 往湖心亭走去。
箐禾与商戎走在最后,她看着贺兰音的背影,唏嘘道:“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自以为被对方拿捏住了,其实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上。
今天就算不是面对她,而是面对附身于贺夫人体内的那只妖,贺兰音也别想讨到半分好处,会引来杀身之祸也不一定。
走到湖心亭尚且有一段距离,箐禾便趁着这个功夫与商戎将这整件事情梳理一番。
“贺兰音早就知道贺夫人被附身的事,那曹姨娘的事情她多半也知道了?”
商戎道:“应当知道,我审问小厮的时候,有人提过这么一嘴,说曹姨娘自打生病之后就鲜少露面,性格又不是好相与的,府上走动的人很少,而贺兰音会派人时不时送点东西进去。”
“那便是了。”箐禾点点头,“而且我有一种很不好的猜测。”
她说着脚下晃了晃,身形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