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玥摸着被头一天夜里被他咬得有些疼的唇,点点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要不有违道义,师姐便是豁出命也能给你办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玥儿放心,这事儿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花玥这段时日被他这样摸头已经习惯,也没顾上旁人诧异的眼神,道:
“你为何不叫我师姐了?”
他道:
“因为我不想做玥儿的师弟了。”
花玥当时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他如今已经贵为离镜宗的宗主,不想这样称呼也情有可原。
可回去后没多久,离镜宗送来了聘礼,说是他们宗主觉得两人定亲这么多年,是时候成婚了。
花玥彼时正在指导林灰玄练剑,闻言差点没把他捅了。
两人订婚明明是假的,怎么就牵扯到成婚了。
花玥连夜去了离镜宗找到晏无崖。
还不等她开口,就被他摁在怀里不知亲了多久才松开。
若不是她捂得紧,恐怕当场连衣裳都被他扒了。
等到她说明来意之后,他将她拥在怀里,亲亲她的脸颊:
“我与玥儿定亲这事儿仙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到了玥儿口中,便成假的了?”
花玥当场傻眼。
不等她说话,他捧着她的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
“更何况当初玥儿允诺,以后会为我做一件事。
现在,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花玥急眼,“除了这件事儿别的都成!”
他冷哼:
“除了这件事儿,我什么都不要!
更何况这段日子玥儿亲了我,摸了我,睡了我。
怎么,这是穿了衣裳想不认账?
若是玥儿不肯对我负责,我离镜宗与微尘宗势不两立!”
花玥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回了微尘宗找欧皇师尊商量,可两人闷头商量了一夜也没商议出结果来。
花玥忍不住抱怨:
“他怎么变了那么多?
从前他可不这样。”
欧皇师尊道:
“那你亲没亲人家,摸没摸人家,睡没睡人家?”
花玥竟无言以对。
她心道两人确实亲了。
他受伤的时候她被迫服侍他沐浴,被他拉着自己的手摸了不该摸的地方,且那一个月夜夜同床共枕也算是睡过,只好点点头。
她心虚地解释自己都是被强迫的。
欧皇师尊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玥玥糊涂啊!
既对人家无意,干嘛要干这种事儿!
现在为师也不是他的对手,实在不行,玥玥你就为了大局,嫁了吧!”
花玥悔不当初,可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
她寻思实在不行,自己出去避避风头,躲个三五十年再回来。
可就在她跟欧皇师尊告别的当天晚上,晏无崖亲自带着离镜宗的人逼上了微尘宗,将她堵在了苍梧峰,说是她再不给个交代,离镜宗必定与微尘宗鱼死网破。
花玥站在苍梧峰的院子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被离境宗的人团团围住的同门,硬着头皮答应了。
一个月后,欧皇师尊含泪将她送了花桥。
那日,是晏无崖亲自来迎的亲。
花玥隔着头上的珠帘,见着意气风发的男人与欧皇师尊也不知聊什么,只见原本泪眼汪汪的欧皇师尊笑得跟只黄鼠狼一样。
花玥总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婚礼当天夜里,花玥才知道,睡在一张床上,跟睡了根本就是两回事。
晏无崖摸出当年她送给他的那两本蒙尘的秘籍,说是承蒙她当年教的好,洗了那么多的床单,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后来……
总之她被晏无崖给骗了。
成婚后三天,她几乎没离开过那张大床。
再后来,她从醉酒的晏无崖口中得知,果然是欧皇师尊将她卖了,谣言与逼婚都是他出的主意。
她跑路那日,还是他亲自通风报信。
她当天回了微尘宗,将师尊给揍了一顿。
打完之后,两人蹲在苍梧峰的院子里一块看月亮。
欧皇师尊捂着眼睛叹气:
“那年你无缘无故的消失,他不要命的到处找你。
后来有一天为师见他回来,便想去安慰安慰他,却瞧见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晏宗主抱着自己的剑,躺在苍梧峰的院子里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玥玥,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个这么对你好的人不容易,你坚守你心中的道固然没有错,可有时候,总要回过头来看看身边的人。”
那是晚上花玥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连夜赶回了离境宗,却见晏无崖坐在山门口等着她。
他见她回来,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哽咽:
“我以为玥儿又不要我了!”
那是花玥头一次产生想要为一个人停下来的想法。
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两百年,停一次就好。
于是她这一停,又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她的夫君待她极好,好到她觉得若是他不在,自己都不知该如何生活。
只是他也有两点不好:
一是太过粘人;二来太热衷于双修。
可尽管如此,她与他在一起的二十年里,是她记忆里过得最快活的二十年。
只可惜,世事无常,总有些叫人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彼时离镜宗已经成为了仙门道宗之首,而晏无崖则成了道盟盟主,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树大招风,慢慢地,修真界开始传言:
晏无崖体内有魔血,迟早有一天会像其母亲一样,屠杀修真界,根本不配成为道盟盟主。
花玥那个时候才知道,晏无崖的母亲是魔界上一任的魔尊。
她爱上了晏无崖的父亲玉清师叔,也曾为他收敛性子三十年,最终无法控制体内的魔血,屠杀了许多门派,最后还差点杀了玉清师叔。
一开始花玥并没有将这些谣言放在心上,后来甚至于有传言:
当年晏无崖挑了玄天门宗就是因为体内魔血发作。
渐渐地,那些曾被人屠杀的门派都被算在了晏无崖的头上,从前风光无限的门派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晏无崖的母亲本就是他心底一道永远解不开的结。
随着谣言越来越盛,上门讨伐着越来越多,他变得越发的沉默,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回出来,都是一脸的疲色。
花玥告诉他,无论如何,自己都会陪着他。
有时候他也会问:
“若有一日我真成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大魔头,玥儿会不会杀了我?”
花玥不说话。
她害怕。
她头一次产生这种害怕的情绪。
后来十四洲被屠杀的门派越来越多。
那些被屠杀的门派里的幸存者站出来说,他们亲眼看见,一身玄衣斗篷的晏无崖发狂杀人的模样。
就在花玥极力的向那些人解释晏无崖没有做时,却亲眼看到了晏无崖走火入魔杀人的模样。
他红着眼睛道:
“玥儿对我很失望是不是?
我对我自己也很失望。”
他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宗门内。
自此,花玥有五年没见过他。
而十四洲这时被屠杀的门派数不胜数,逐渐地,魔界有了新魔尊。
他是上一任魔尊的儿子,亦是曾经的离境宗宗主晏无崖。
再次见到晏无崖时,是在苍岚山的诛魔大会上。
彼时花玥已经找了晏无崖很久很久。
她在寻他的那些年里,似乎体会到他当年的心情。
镜灵曾问她:
“你寻他,是为了杀他,还是为了帮他?”
她不回答。
她亦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是她的夫君,亦是她的小师弟。
苍岚山一战,道门的人死伤无数,魔界亦全军覆没。
花玥与晏无崖最终拔刀相向。
最后,她的夫君死在了她的法器下。
花玥自第五道门出来的时候,哭得泣不成声。
这里的每一层塔里所记忆的皆是百里溪心中的执念。
她想起晏无崖死后,一个人回了离镜宗,自此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
镜灵说她的心破了一条缝,要立刻离开这里,回到那片林子里修生养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花玥心想破就破吧,这一次她不想将晏无崖忘得干干净净。
离镜宗是他的心血,她亦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在离镜宗待了十年,一边重建离镜宗,一边在欧皇师尊的帮助下终于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原来当初放出谣言的是当年被晏无崖挑了门派的玄天宗。
他们不甘于门派这样落败,而离镜宗却成了道盟的新盟主,于是便筹划了这一切。
那些一开始被杀小门派也是他们假扮晏无崖做的。
他们不过是利用谣言想要把他逼上绝境,唤醒他体内的魔血。
如果没有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晏无崖体内的魔血根本就不会苏醒,也就没有后来那些血流成河的事情。
就因为他们的一己之私,整个仙门十四洲的人几乎枉死了大半,他们却最终坐收渔翁之利,成了新道盟的盟主,还借机吞并了不少的门派。
花玥得知真相以后,拿着晏无崖的那把离镜剑凭着一己之力,屠了玄天宗满门。
那是她自从神界出来以后,做下的最罪孽深重,也是唯一的一件事不是为了除魔卫道而杀人。
她要为自己的夫君报仇。
她很后悔当时没有亲口告诉他,自己其实很喜欢他。
后来她报了仇,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到晏无崖的衣冠冢前,抚摸着他的墓碑,为他落下一滴泪,在他的墓碑前咽了气。
死后她的魂魄又回到了那片林子,化作本体沉睡了五百年。
醒来后,她的人生重新开始。
微尘宗,离镜宗,欧皇师尊,林灰玄,星野遥,沈疏鸿等等以及很多曾在她内心深处留下的痕迹消散的干干净净。
她唯一记得就是自己曾经嫁过三次人,皆是魔神所化。
而每次,她都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
花玥哭着来到第六道门前,伸手推开塔门,才一走进去,就看到与司徒让长得一模一样的百里溪躺在地上。
而后,她便看见一个裹着玄衣斗篷,只露出一对漆黑眼眸的男人化作无数的墨莲没入他体内。
这一次,她的夫君亲自来找她了。
*花玥在第六道门里找回了自己缺失的最后一部分记忆,试图想要出塔,却被最后一道门挡住去路。
她一心只想要去见她的夫君,急得心慌意乱,毫无章法的运用法术想要撬开那道看着格外坚固厚实的门,谁知那道门如同铜墙铁壁,一点刮痕都没有出现。
花玥在门上摩挲了好一会儿,发现门上有一个被镂成莲花形状的小孔。
她试探着将右手食指上戴着的一枚莲花戒指上放进去,原本无论如何都开不了的门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缓缓开启。
待她看清楚里面的情景,顿时整个人如朝雷劈。
只见空旷的塔里盘腿坐着一个白衣墨发,生得俊美无俦,周身却缠满锁链的男人。
他似听到动静,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看向她的纯净漆黑的眼眸里似带着悲悯。
他道:
“玥儿,终于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第128章
花玥看着塔里的神, 缓缓走过去,跪坐到他的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她差一点把自己的君父给忘了。
她企图解开他身上的锁链, 可手指都抠破了都没有撼动半分。
他阻止了她, 道:
“这是君父自己心中的枷锁,玥儿莫要浪费气力, 打不开的。”
花玥不懂何为神之枷锁,哽咽, “君父为何会被困在这里,什么才是路的尽头?”
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泪, 将她拥入怀中,叹息:
“终于一天,玥儿会明白。”
*百里溪不知在塔外等了多久, 直到听见第九层塔的塔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顿时整个人僵住, 抬眸去看, 一抹刺眼的金色亮光瞬间从塔内涌出,与塔尖上的金色封印散发出的光芒融合在一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他抬眸怔怔看着那一层,喉结滚动, 眼睛红得厉害。
约有半个时辰,塔内亮光熄灭, 一身红衣的女子自第九层塔里出来, 纵身一跃,朝他跳来。
他飞身接她入怀, 两人平稳落地。
他松开她,嗓子沙哑, “你可有什么要与本尊说?”
她伸手摩挲着他面上覆着的莲纹黄金面具,手指上的鲜血也不慎涂抹了上去,映着他雪白的面庞,格外的触目惊心。
她想替他擦干净,血迹却越抹越多。
他捉住她的手,眼神里明明盛满害怕,却还在那儿硬撑,“你想摘便摘,想杀便杀,想要走立刻走。
这次,我绝不拦你。”
他说罢解了她身上的封印。
可她既没有走,也没有动手杀她。
她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亲吻他。
他愣了一下,“你——”“我喜欢你,爱你。”
眼泪自她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涌出来。
滚烫,灼热,一滴又一滴,砸在他手背上,烫伤了他一颗被这北妄海寒了万年的心。
“无论是司徒让,晏无崖,百里溪,亦或是现在的你,我都喜欢。”
他转过脸去,委屈的像个孩子,“你可想好了,虽然我与他生得一模一样,与他互为一体,但是我的的确确不是他。
所以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他?”
“我喜欢的是那个与我成了三次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