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强大的吸取能力,慾蛊还能融合自身阳元或阴元,经过融合之后的灵力浑然天成,与自行修炼出来的无异,并且,还可以有办法渡出体外。”魅妖王掌心仍旧在秦飞飞小腹处爱不释手地摩挲,引导她体内的纯阳灵力乱撞。
“只要掌控慾蛊,就可以命令他们向修士下手,并取走融合后的灵力。因此,慾蛊这种罕见的半魔,曾经是不少修士的极品珍藏。神魔大战后,魔族元气大伤,魅魔销声匿迹,只偶尔会有慾蛊的后代出现返祖现象,继承特殊的能力与体质。”
听到这里,秦飞飞脑中迅速划过一丝灵光,此前想不通原身的行为动机,此刻终于找出些端倪。
慾蛊对掌控其性命的修士而言,就像鸬鹚之于渔夫。鸬鹚下水捉鱼,却不能自己享用,所得尽数交给渔夫。可以想见,被“珍藏”的慾蛊,下场如何。
她之前并不理解,为何原身明明身在合欢宗,却偏偏“守身如玉”,执着放言要挑选修为高的男子。若其成熟后觉醒魅魔血脉,身为凡修,知道慾蛊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那么选择只有两个,一、永不使用能力;二、寻一个足可以庇佑她一生的靠山。
显然,原身在见到身着星君袍的景桓后,做了第二个选择。她或许告知了景桓自己的命运,或许没有,不管有没有,景桓这朵黑心莲最终取走她融合了阳元的灵力后,给她来了个干脆的了结。
想到这些,秦飞飞惊出一身冷汗。她一开始担心景桓会要她的命,此刻却开始担心魅妖王准备如何让她“生不如此”。
不用仔细琢磨,把她当成最下等的“鸬鹚”,逼着她在各修士间周旋,为魅妖王获取灵力,就是最简单直接的操作。
啊啊啊……秦飞飞双手薅上两侧的头发,将原本已经有些凌乱的乌发拉扯得更加如稻草鸡窝。太难了!这剧本太难了!
“你修为低微,身体里又积了这么多纯阳灵力,何时才能全部融合?”魅妖王忽然欺近,“合欢功法对你融合阳元无用,魅族功法多有相似之处,跟我学如何?”
他本想拿秦飞飞做景桓的把柄,现在看来,还可以有别的大用处。只可惜无法夺取尚未融合的灵力,他得想办法先让秦飞飞融合了身体里的纯阳灵力,再做打算。
“不学!”追着喂饭,显然另有所图,秦飞飞宁可每个月十五疼到死,也不要启用所谓的特殊炉鼎体质。
“身体里的纯阳灵力,是瑶光的吧?”
秦飞飞双目睁得滚圆,是又怎么样?魅妖王难道因为觊觎景桓的灵力,现在就想把她给吃了?
“如此磅礴,想必每月十五极难忍受。纯靠你自己,没有个百八十年,融合不了这么强势的灵力,需得有人从旁协助,我可以教你,更可以帮你。”魅妖王开始挑秦飞飞的外袍,他喜欢赤诚相见,“六界众生,都得认命,妖就是妖,炉鼎就是炉鼎,得学会与自己的命运和解。”
莫名其妙说的都是什么?秦飞飞扣住魅妖王的手腕,她就想做食修,不想做什么炉鼎,“认命个鬼!和解个锤子!”
魅妖王叹一口气,覆在她小腹的手心一点点发力。
丹田里的纯阳灵力顺着魅妖王的掌心想要彻底冲破屏障,手掌的每一寸挪动都能引起秦飞飞下意识呜咽。太疼了!她冷汗涔涔,从咬牙切齿到胀满红血丝的双目快要瞪出眼眶。
“何必自找苦吃呢?又或者,你不喜欢这副模样?”魅妖王话音刚落,容貌身形再起变化,竟一点点变成景桓的模样。墨发如瀑,丹凤眸幽深如潭,额心的红痕让人挪不开眼睛。
秦飞飞呼吸一滞,扣住魅妖王的手不自觉松开。不是变成她的样子就是变成景桓的样子,这是什么样的脑残能干出来的事?
魅妖王自以为找对了方向,捉住那只松开的手同样放在她的丹田处。“慾蛊的灵力可以融合阳元与阴元,想象纯阳灵力是一颗珠子,调动全部灵力覆上去。慢慢渗透,不要试图对抗,你不是这股灵力的对手。”
不覆!她能不知道自己不是景桓纯阳灵力的对手?
见她不从,魅妖王扣着她腕骨的手逐渐用力,“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心教她如何融合阳元,竟然软硬不吃?那就别怪他不怜香惜玉。
手腕生疼,腹中绞痛空前剧烈,秦飞飞眼眶一红,没能忍住,发出一声惨叫。
将她那声惨叫压下去的,是房门被震裂的声音。鸦青色身影瞬间出现在寝殿,景桓的目光落在衣衫不整、乌发凌乱、眼尾泛红的秦飞飞身上,只一抬眼,便见那身着玄色卷云纹星君袍,长得与他一模一样的魅妖王,正跨坐在秦飞飞身上,一只手按着她的小腹,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
见着正主,秦飞飞眼眶里的酸涩不争气地化成一片朦胧水光,模糊了视线。比起“生不如死”,还是“木乃伊人干”比较亲切!
景桓见她在如此情状下泫然欲泣的模样,双目迅速浮上异样的赤红,全身灵力倏然暴涨,破妄剑身更被浓黑的灵力笼罩。
威压如海啸般倾泻,将秦飞飞卷入汹涌强力的灵力中,她下意识闭上双眼,身体如废旧的塑料袋,在海水里无助地随潮涌翻滚。
许久,待威压退去,秦飞飞睁开眼睛。魅妖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拔步床,她抓过一旁腰带,撑起身子下床,却被眼前的一幕骇到动弹不得。
十几步开外,黑色灵力将白色气团牢牢缠缚其中,一旁的景桓浑身被黑雾裹挟,已然看不清楚面目,只一双眼睛自雾气中幽幽透出红色精光。
他手持破妄,一剑、一剑、机械般地往白色气团刺去,无止无休……
第39章 感到害怕
秦飞飞隐约记得庾采霜说过, 每当瑶光的灵力变成黑色时,他的举止会变得嗜血且不可控。她将此理解为“间歇性精神病”。所以景桓现在是发病了么?
嗜血,不可控, 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呼叫庾采霜或者孟观许,显然已经来不及, 且其余星君合力也未必能够阻止。
逃!必须现在就逃!这是秦飞飞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她飞快瞥一眼破开的殿门, 迅速系好腰带, 强迫自己迈动双脚。
一边需要留神景桓的动静,一边需要小心翼翼不被发现。秦飞飞额头上渗出冷汗,心下紧张, 很难两头兼顾,终于还是踩上破裂的门框,脚下一崴,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果然与幸运无关,景桓缓缓转过头来,幽幽的红色眼眸透过森森的黑色雾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景桓不动,她也不动。这个时候只能寄希望于景桓转移注意力。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等待的过程中, 白色气团开始缓缓蠕动,试图挣脱束缚。黑色灵力如牢笼一般将白色气团死死箍住, 只留出巴掌大的缝隙。
眼看着白色气团试探着伸出的“触手”就要碰到正牢牢盯着她的景桓,秦飞飞下意识唤出声, “小心!”
她话音刚落, 景桓几乎在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脖子。
“呃……”秦飞飞被忽然而至的袭击扼得扬起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没来得及咽下。
白色气团的“触手”碰了个空, 又继续与黑色灵力纠缠。
黑色雾气贴着景桓的手掌,沿着紧扣的皮肤一点点浸入秦飞飞的脖颈,她只觉得整个血气自脖颈处开始暴乱,在体内横冲直撞。
眼前的景桓面目如此模糊,陌生得如同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
疼,较之此前魅妖王在她丹田处引导更入骨髓地疼,疼到无法思考,疼到神识碎裂,只想不管不顾地毁灭,毁灭一切生的,死的,所有存在。
喉间扣着的手掌越收越紧,秦飞飞觉得头晕,只能下意识抬起头一下,又一下,如濒死的小动物般,扒拉着景桓的手臂。
铁铸一般的手臂无情地越收越紧,眼睛快要看不清,秦飞飞眼角流出眼泪,这就要死了吗?可真是太糟了。
“景,景桓……”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不过不重要了,或许死掉就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仍旧做回那个辛勤的社畜。只是怎么会,好不甘心啊……
景桓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漆黑的混沌黑暗中,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味道、没有温度,什么都没有。
目不能视物口不能言,想用力抓住些什么,却连自己有没有挥舞手臂都不确定。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受困于混沌多久,哪里有细碎的铃声传来。他下意识转身,却找不见声音的来处。
总觉得重要的事情和铃声有关,偏偏这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不要消失!
右手手心传来温热,以及血液汩汩流过的脉动。这是什么?
“景,景桓……”
熟悉的声音掀开浓到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将混沌撕裂。眼睛重新能看到,入目却是秦飞飞阖着双目,眼角挂泪,头歪在他手心的画面。
恐慌铺天盖地笼下来,景桓心跳停滞,直到秦飞飞在他掌心软倒下去,他才慌张地将人揽进怀里。
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背,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景桓止不住声音发颤,“飞,飞飞。”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情急之下,景桓试图朝她的身体输入灵力,却赫然发现,他的手掌、手臂、全身皆被黑色雾气笼罩。
黑色灵力会带来怎样的痛楚他再清楚不过,会暴戾念头肆虐,会神识消散,陷入无边无际也无涯,充斥着毁灭,任何光亮都照不进的混沌里。
不能将这样的灵力输给飞飞!
怀里的人脉搏微弱,呼吸清浅。天之骄子的瑶光星君,此刻无措到竟只能贴着秦飞飞的发顶,仓惶地喃喃唤她名字。
白色气团在反复拉扯后,终于挣脱黑雾的束缚,毫不犹豫化作一缕细丝,融于夜色。
随着魅妖王遁逃,眇觉境也同时烟消云散。
眼前仍旧是寝殿,只角落里歪躺着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不知是死是活。
眇觉境直接套在一模一样的寝殿上,难怪刚才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秦飞飞隐约听到景桓唤她的声音,脑子里嗡嗡作响,总觉得那语调由于带着别样的情绪而显得有些遥远与不真实。
她费劲地睁开眼睛,度过初时的漆黑一片,终于看清自己正被景桓搂在怀里。
淡淡檀香萦绕鼻端,秦飞飞蓦地回想起刚才景桓掐住她脖子时,毫不犹豫、渐渐收拢的手掌,以及没有活人气息的,鬼魅般的红色眼眸。
明明不是寒冬腊月,冰凉刺骨的寒意却自脚心直窜天灵盖,激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冷静一会儿,听景桓反复唤她“飞飞”,知道对方已经恢复清醒,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终于仰起头,声音沙哑道:“我醒了。”
黑色雾气在她开口的瞬间散尽,景桓当即松开双臂,俯首仔细瞧她此刻的情况。
丹凤眸里隐忍的眼神,由于目光太过复杂,让秦飞飞无法分辨其中的情绪。她飞快低下头,推攘着想挣脱。
景桓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仍旧紧抓她的上臂,“你还好吗?”
秦飞飞觉得自己还算好,毕竟碰到“发病”不可控的景桓后,死里逃生,命还在。可其实也算不上好,被掐到濒死给她留下的阴影一时半会儿还残留于记忆,反复萦绕在脑海里。
她微笑点点头,只是那笑容透着疲惫,分明不似往日松快明朗。
景桓在得了她微笑回应后,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终于放开紧握着她的双手。
“抱歉。”
短短数日,类似的事情竟然发生两次。假如不是悬崖勒马,或许秦飞飞的命已经丢在他的手里。
对景桓而言,刚才的事已经不止抱歉那么简单。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厌恶、痛恨、唾弃自己未知的毛病。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五脏六腑腾挪倒转,强烈到窒息。
假如黑色灵力裹挟的是双手双脚,他宁可斩断手骨脚骨,捏碎、碾成灰,也不愿意让自己被控制。可惜它无孔不入,出现在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皮肤、肌理、骨髓,他无法控制,没有办法。
秦飞飞这会儿不想就景桓的“发病”多说什么。患病非任何人所愿,她虽然倒霉撞上,但结果不算太糟。
随着景桓身上的黑色雾气散尽,原本束缚住白色气团的黑色灵力也变成寻常的颜色。
秦飞飞瞥上一眼,闷声道:“魅妖王是不是逃了?”
“是。他有没有伤到你?”
秦飞飞摇头,斟酌半晌,还是补了句,“多亏你来得及时。”毕竟是景桓将她救下来,若对方没有及时赶到,她这会儿不知道还得受着怎样的折磨。
景桓的长睫在琉璃灯映照的灯光下,轻而又轻地煽动,如刚出茧的蝶翅。他下意识抬起手掌,想覆上秦飞飞的眉心,将那蹙起的地方以指腹揉平,却见她受惊似的往后退,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抬起的手掌僵在半空,久久不曾放下。秦飞飞甚至不敢去看景桓的眼睛,然而刚才那真的是身体先于脑子做出的反应,她害怕景桓朝她伸手。
角落里的中年男子闷哼一声,眼看着就要醒转,景桓当即揽着秦飞飞离开皇宫。
整个康陵城此刻已经没有任何魅妖气息,之前为了找出魅妖王,景桓疯了一样掘地三尺,将所有的魅妖全部挖出来,这才在其中一个扛不住的魅妖泄露下,找到皇宫。
魅妖王再次重伤出逃,这次只怕更难找到,想追踪到线索,不知几时。没想到,当真有妖物可以在他手中逃脱两次。
“想现在就回去,还是在康陵城再呆一会儿?”
康陵城外,灵火在两人间招摇。更深露重,天未放亮,景桓的语调较平时染上几分温度。
若秦飞飞还想在城内停留几日,便留下;若她不愿意,则回玄天宗。
放在平时,秦飞飞也许会想在康陵城再闲逛几日,了解了解风土人情,探访探访美食,毕竟出趟远门不容易。然而她此刻只想回到玄天宗,同庾采霜说一说她的遭遇,即便倾诉不一定有用。
“想回去。”
“好。”
破妄之上,两人一路无言。盯着秦飞飞裹着绒毯的背影,从不后悔任何事情的景桓,隐约后悔将她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