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气十足,竟是急得忘记了疼。
为她气势所震,司空潇原本暴涨的妖力迅速退潮。秦飞飞趁机从他手臂里试图翻身下来,司空潇无奈,屈膝半蹲,将她放下。
“你……”司空潇欲言又止,怎么这么倔?
秦飞飞白他一眼,就地打坐调息。
魅妖王的话回荡在耳畔,“想象纯阳灵力是一颗珠子,调动全部灵力覆上去。慢慢渗透,不要试图对抗……”
有孟观许的教导,秦飞飞如今对灵力的精细掌控已有一定心得。
乱窜的灵力如同带刺的球,在她灵力包裹下渐渐收敛尖刺。过程虽然痛苦不堪,但因着已经承受过极端痛苦,钝化纯阳灵力的过程反而轻松不少。
随着纯阳灵力当真变成一颗滚圆的“珠子”,疼痛不再,秦飞飞浑身淌过温暖的热流,将所有不适卷走。
之前打坐调息时的滞涩被迅速冲刷,仿佛从未存在。恍惚间,秦飞飞觉出了类似“我本天才”、“如有神助”的错觉,修为上涨之明显让她暗生欣喜。
眇觉境内鸟脆鸣,花袅香,溪水潺潺而流,司空潇的目光落在秦飞飞脸上,见她打坐调息的表情逐渐放松,始终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实处。
秦飞飞被储物铃中玉佩的动静吵醒,她睁开眼取出玉佩,庾采霜的声音传来,“飞飞?听得到吗?”
“听得到,采霜,怎么了?”是不是景桓那边有行踪消息?
“体内灵力情况如何?”
原来特意关心这个,啊!庾采霜真好!
“没事!好着呢!”她语气轻快,若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绝然装不出来。
“那就好。”庾采霜稍顿,不一会儿,孟观许的声音响起,“绿茶粉好喝。”
秦飞飞一怔,很快嘴角上扬,“回头还有别的东西送过去”。
游梦泽的肉极好,因此做出的肉脯味道也格外香韧。司空潇已经放出传讯蝶,乌丹很快会赶到游梦泽,帮着带些肉脯送去给庾采霜和孟观许。
两人又絮絮说了些话,庾采霜表示自从她离开,整个玄天宗从上到下,连胃口都变得不好。尤其戴子骞,简直茶饭不思,眼看着已然辟谷的人,竟然瘦了一小圈。
秦飞飞想到戴子骞那一身腱子肉,忽然觉得他瘦下来一圈,没准添上几分儒雅。
切断玉佩的联系,秦飞飞恍惚觉得一只大大的绛色身影朝她飞扑过来,险些将她扑倒在地。
干什么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文明人,有话好好说!
司空潇的怀抱有些温暖过头了。他垂着一双光彩熠熠的桃花眼,仔仔细细在秦飞飞脸上扫过,确定她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这才绽然一笑,露出弯弯两道月牙。
“原来小飞飞真的有办法!”
秦飞飞给他一个大白眼,其实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然真的将困扰近半年的难题解决,实在是意外。
早知道魅妖王的法子这么有用,何苦跟自己过不去?想开不就好了?有朝一日将纯阳灵力彻底融合后还给景桓,更能了结一桩心事。
回到游梦泽司空府,秦飞飞开始迷恋上融合灵力。尝过极速修炼快乐的人,会上瘾。
再有几日就是妖界大比,听说司空潇是妖界热门女婿选项,许多妖族都对他“虎视眈眈”,指望以九尾妖狐的灵力,振兴本族。
当日会设擂台比武,最终的胜者将获得妖族珍宝。打擂的过程也是考验各妖的手段之一,不少实力强劲的妖,不论男女,依靠大比的出色表现顺利嫁入高门,也算替子孙后代寻了条“明路”。
其它妖跃跃欲试准备大比的时候,司空潇正撑着下颌,等待秦飞飞给司空钰夹完涮羊肉,再给他夹上几片。
他很确定小飞飞“移情别恋”了,如今就算他化成原形蜷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秦飞飞也会毫不留情将他赶出拔步床,无论表现得怎样无辜都没用。
一日睡小床,日日睡小床。
只在吃东西这件事上,碍于他是成年男子,小飞飞还会适当“偏心”,给他多分上一点。
靠着这份“宠爱”,司空潇决定一直四肢不勤下去,安心等候投喂。
景桓在凡人界找寻一圈,并未打探到秦飞飞以及花瓴的线索。
得知妖界大比盛会即将开启,他准备深入游梦泽,务必弄清楚“绛衣赤发”的身份。
第49章 我也一样
膳房里留着一大锅羊肉, 司空府一众得闲的仆从女使聚在一起,热热闹闹谈论妖界大比。
“听说这次少族长会带少夫人一起去,如此场合是什么意思, 不言而喻。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妖族伤心。”
“那也不一定,非我族妖, 明知得不到狐妖族的支持, 倒宁可少族长同凡修在一起, 正好削弱以后的统帅力……”
谈到这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如今大家的心情有些复杂,一边是吃人嘴软, 对秦飞飞实在讨厌不起来,一边是对狐妖族的前途心怀忧虑,担心以后在妖界的日子不好过。
“想那么多做什么?”一在司空府做了许多年仆从的狐妖准确夹起大块羊肉,表情享受地塞进嘴里,“少夫人抛弃凡人界来到游梦泽,成日里乐呵呵地给咱做好吃的,你们就不能学学人家,少担心些虚头巴脑的?”
一众仆从女使听到这里,又纷纷点评起少夫人的手艺。
秦飞飞做的羊汤古董羹, 肉质细嫩且肥而不腻,冬日食用最是熨帖。尤其那奶一样白的浓汤, 鲜香浓烈,余味悠长, 喝得司空钰小嘴直咂。
除了用来做汤的大块羊肉, 她还薄切了不少牛羊肉卷,最适合涮着吃。
这会儿,她正低头将一片涮得鲜嫩的牛肉放到司空钰的碗里, 嘱咐小姑娘慢着些吃,吃的太快容易吃撑。
与小姑娘的胃口大开不一样,这段时间秦飞飞吃肉吃得有些扛不住。她习惯了“某顿饭可以没有肉,但必须有青菜”,如此以肉为主食的日子,过得有些消化不良了。
“没事,钰儿吃不完,爹爹帮着吃。”司空潇此刻正一双眼睛盯着秦飞飞的筷子,看看下一片涮得够弹够劲够香的肉卷会落到谁的碗里。
不一会儿,仆从传话过来,族长唤秦飞飞过去说话。
司空潇正打算跟她一起去,仆从补充道:“族长说,只让飞飞姑娘一个人去……”
闻言,司空潇的桃花眸沉下来,以手挡住准备起身的秦飞飞,面对仆从语气生硬,“要见一起见,否则别见。”
仆从低着头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只负责传话而已啊。
秦飞飞知道司空潇与他的父亲有隔阂,因此涮古董羹前特意征询过司空潇的意见,要不要叫他的父亲一起。
司空潇表示“单独给老头子送口锅,让他自己涮去。”秦飞飞便依了他的意思。没想到老头子吃了火锅居然想起来单独找小飞飞说话?
“估计是说古董羹的味道,我去去就来。”
“不知道老头子会说什么,我陪你一起。”
仆人还想开口,司空潇打断他,“我不进去,在外面等。”
正房里残留着羊肉浓汤的味道,看来族长已经用膳完毕。
秦飞飞乖巧立在长案不远处。族长司空鸿宇将她叫过来,却一直在忙着批阅文本,始终未曾开口,倒像是故意将她晾着一样。
许久,似乎终于忙完公务的司空鸿宇抬起头,目光沉稳地望着她,“秦姑娘喜欢潇儿什么?”
秦飞飞:!!!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她的确喜欢司空潇,但显然不是族长此刻问的这种“喜欢”。不在同个纬度的事,该怎么答比较好?
见她凝神思索,久未开口,司空鸿宇放下手中毛笔,尾音微扬,“很难回答?”
“是挺难回答的。”秦飞飞抬眸,“其实我和他相识并不长,不过仅有的接触里,能看得出他重情,有义,聪颖且周到,稳重又不失热情。我喜欢和他相处,也想知道他的身上,还有多少我会喜欢上的地方,假如时间允许,伯父也同意的话……”
她搜肠刮肚找出这么些词安在司空潇身上,脱口而出的时候甚至惊讶于自己居然说出这么“类似情话”的回答。
司空鸿宇朗目沉静,眼神掠过窗外,几息后淡淡开口,“你可以成为潇儿明媒正娶的妻,但有个前提,他必须有个纯妖的孩子。去母留子,只要你能待孩子好,下下任族长之位由纯妖孩子继任,你亦可与潇儿生儿育女。”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妥协。即便面对无须承担狐妖族之责的沄儿,他也未曾如此让步。
或许是这段时间潇儿和钰儿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或许是刚才那份羊汤古董羹的确美味,多少年做出决定即鲜少动摇的他,竟然认真考虑起让秦飞飞成为儿媳妇的可能。
秦飞飞满腹槽点,甚至不知道往哪里吐。这“允许我儿子养私生子,承诺让私生子继承家业,就让你进门”的霸道家族长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放在任何一对真正感情真挚的男女身上,都是无法忍受的吧?而且“去母留子”是什么鬼?母和子,在这位族长眼中,就是生育容器和继任工具吗?
她抿抿唇,在“婉拒”和“顶回去”两个选项中犹豫,终于按下“顶回去”。
“伯父,在我看来,若决定和一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恪守忠诚,否则不如别在一起。天下的孩子都希望被善待,试问一个心悦您儿子的女子,面对他和别人生下的孩子,是怎样的心情,会否可能善待?这种做法不仅会伤害到我,而且会伤害到被去的母亲以及无辜的孩子,恕我不能答应。”
秦飞飞目光凛然,没错,就是要挫挫这些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老古板的嚣张气焰。
司空鸿宇眼神古井无波地望着她,久久没出声。年轻人总将一切想得完美,然而世事哪能尽皆如意?他已经给出最好的选择,可惜年轻总有不切实际的奢望,并会为此付出代价。
许久,他垂下头摆摆手,示意秦飞飞出去。
这就结束了吗?秦飞飞稍稍有些小失落,她还等着族长给她说教呢。难得她情绪酝酿得不错。
刚走出正房没多远,迎面就见司空潇朝她笑得灿若骄阳,晃眼得很。
秦飞飞刚据理力争过,心情不错,也朝司空潇弯起眼眸。凛风吹过,酡红色发带飞扬。
司空潇朝她走过来,脚下越来越快,至近前一把揽过她的肩膀,露出一口白牙,“我就知道小飞飞不会着老头子的道!”
温暖袭来,秦飞飞讶异,“你都听到啦?”居然听墙角。
“听到了。”
“你怎么想的?”在外面生个纯妖的孩子,带回来娶凡修女子,这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当真有创意。
“我也一样。”
嗯?什么一样?被司空潇揽着朝东厢房走的秦飞飞疑惑地盯着他。
司空潇仰首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我喜欢和他相处,也想知道他的身上,还有多少我会喜欢上的地方。小飞飞!你怎么把我的想法全说出来了?!”
秦飞飞望着司空潇的侧颜,脸上逐渐露出地铁老爷爷眯着眼睛看手机的表情。是不是关注点有些歪?
很快,她好气又好笑地戳他一下,“不是假扮夫人吗?那是说给伯父听的。问的是你在外面生个纯妖孩子,去母留子的事!”
司空潇收敛起笑容,表情严肃且认真,“不愿意。”老头子想到这样的昏招,他一点都不意外。望着秦飞飞笑盈盈的双目,他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有钰儿就够了。”
一瞬间的想法脱口而出,司空潇怔楞片刻,紧接着便听到秦飞飞的声音,“对哦,钰儿还在等着我们。”
是啊,小姑娘一定等急了吧?
没有秦飞飞帮忙涮肉卷,司空钰便没什么胃口,等着等着很快睡着。
女使给东厢房的仆从留了话,带着小主子回西厢房休息。
小食客离开,秦飞飞也失去继续涮火锅的兴致,转而打坐调息。
司空潇斜躺在小床上,遥遥望着打坐调息的秦飞飞,亮莹莹的桃花眼里看不出情绪。
忽然,他莫名开口,“小飞飞,你会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以往,他从来不会在秦飞飞调息时打扰,此刻骤然出声,于寂静的厢房内显得有些突兀。
秦飞飞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远处的绛色身影上。
司空潇见她“醒了”,一跃而起长腿迈开,几步来到拔步床边,手臂撑上围栏,“会想要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吗?”
秦飞飞垂眸,孩子吗?没有想过。虽然母亲对她很好,从小到大她没受过什么委屈,可相应的,母亲也为此付出很多。
假如没有她,母亲可以过得更恣意与自由,做只像她名字一样的,高飞灵鸟。
她从以前就很难想象和某个人黏黏腻腻地恋爱,然后寄希望对方于五光十色的精彩世界与生活的平淡如水中,仍旧保持爱意。
她自问自己都做不到,因此索性不期待。连恋爱都未纳入想法,更惶论拥有孩子这件事。
想到生孩子的痛,秦飞飞瞳孔震颤,声音有些发虚,“没有想过。”
司空潇眼底滑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窃喜,“为什么?”
“太疼。”
司空潇的笑容有那么短暂的僵硬,“小飞飞还挺……心疼媳妇……”
秦飞飞暗暗在心中吐舌,险些说漏嘴。
“你呢?当真有钰儿就够了?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也没想过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这算不算恐婚恐育?
司空潇闪身坐到她身旁,手臂揽上她的肩膀,“没想过。”
“为什么?”总不可能跟她一样怕疼。
“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秦飞飞歪头盯着司空潇,现在就很好,所以没想过改变?“同道中人”啊,她的嘴角徐徐扯开笑意。
近在咫尺的漆眸盈盈望着他,璨然如盛着星河的夜空,一眼望不到底,又仿佛不需要望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