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又不是利益相关者,似乎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尤其在最近草木皆兵的时候。想到朝堂上的风云诡谲以及众位官员瑟瑟发抖的样子,岑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还是惜命一些,不该问的不要问。
陈亦芃拿到结果后叹了口气。
岑桥如丧考批:“没救了?”
“也不是。”就是有些费劲,陈亦芃想,要给你心脏搭个支架。
岑桥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手术那天,陈亦芃挑了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据说心情好了有助于手术成功的几率,这让岑桥又开始惴惴不安。
支架手术算不上特别难,但对于操作要求极高。
其实要说难度,最难的便是给赵琮做的那场。那也是她刚来大褚,在最不熟悉的情况下做的第一场手术,好在最后结果不错。
岑桥躺在手术台上,心脏跳个不停,然而一针下去,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要是他没有蒙眼,便能看见手术台周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仪器,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寒光。窗户被遮了起来,光线透不过去。
手术台旁边冰冷的机器运作着,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变化,而唯一能动的便是面无表情的医生。但其实这么说也不全对,因为她的手极稳,几乎没有移动的痕迹。
时间流逝的很快,当陈亦芃完成缝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岑桥还麻着,不省人事。
陈亦芃坐在椅子上喝葡萄糖的时候,十分想给自己找个帮手。
她想到了景娘。
……
岑桥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什么时候了?
一抬手就感觉到手腕一阵疼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创口——陈大夫之前有跟他提过。
“你醒啦。”一个圆脸药童进来,看见他醒来,露出了讨喜的笑容。
“何时了?”
“酉时啦!”圆脸药童推着他的床出了隔室。这件诊室没有门槛,因此可以很轻易的让有轮子的东西过去。
“老爷今晚就先和徐家公子挤一挤,可以吗?”
谁知岑桥面色大变玖拾光整理,“换一间!”
徐公子睡梦中总是发出奇怪的声音,让他根本睡不好觉!
圆脸药童虽然奇怪,但是还是给他换了间:“我就在外面值夜,有问题可以让您仆从找。”
第60章 入学和入心
徐福把人接回去后没多久,严家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金山书院给回复了。
陈亦芃第二天就跑去了找了严崇金。
金山书院沿用举荐制,当朝大儒或是贵人推荐,就可以拿到入学资格。然而名额就那些,每年招生人数有限,满了就没了,很是珍贵。
像是陈家这种普通外地人,更是没半点可能。由此可见严家势大。
“书院那边来信,十日后入学。”严崇金晃了晃入学邀请。
“这么着急?”陈亦芃惊讶。
“这个名额来之不易呀!”严崇金笑眯眯道:“陈姑娘可要好好珍惜。”
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但不肯说清楚,陈亦芃便也不好再去问。
“对了,新店铺已经收拾好了,去看看么?”
前些日子陈亦芃已经让镖局把货运到了店铺新址,算算日子,也该开业了。
严崇金平日里比较忙,派人带着她去。
新店叫花熙斋,特意开在了人流量较大的一条街上,远远看过去,队伍已经排了出来。他们进去时候走了侧门,一拐到里面,陈亦芃被严家阔气的手笔震撼到。
这家店外面看着不显,实则占地面积极大,仅是一楼就有快三百平,更别提还有三层。其内装修极为考究,连柱子上的花纹都似乎蕴含着特殊的美感。
格局参考了陈亦芃在平安城的店铺,两边都是整齐的货柜,中间则是主推的展示架。一整个架子都是由打磨光滑的水晶搭建,其上还装饰有鲛纱和珍珠,极尽奢华。
陈亦芃不是没见过考究的装饰,但还是头一回在大褚见到这般华丽的。
再扫一眼价格。好么,之前严崇金和她重新议价的时候还觉得定价高了,现在一看,每个瓶子上都被额外再装点了一番,与其价格还蛮相衬的。
一楼是平价品,二楼就有了简单的护肤咨询和贵价产品,三楼则是办公区域和贵宾区。
“贵价买的人多么?”陈亦芃问。
“嘿嘿,咱们开业三日,流水就已经比得上宝药林一旬的,单就二三楼的消费便占了七成!”掌柜笑道。
想到自己之前卖胶囊的几个铜板,陈亦芃陷入沉默。
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出乎意料。
陈思远去书院那天正好是陈亦芃轮值,她请了假前一天就陪小豆丁赶路了。
因着书院不再京城内,而在据此不远处的未鸣山上,主仆四人雇了辆马车,一路颠到目的地。
金山书院地位颇高,朝廷每年都会拨一笔钱用以修缮和教育。从山脚下一直到半山腰的石板路干净又宽阔,周围是休整过的灌木丛和松树,不时有鸟叫声传来。越往上走人越少,到最后没有岔路,沿着最宽阔的一条直直向上便是书院正门。
陈亦芃自从上次受伤恢复之后,身体素质有了很大提升,怕了半个多时辰,就只是呼吸有些急促,其他三人已经累的不行,尤其是陈思远。
但孩子争气,休息了会还是一个人爬了上来。
“阿姊,到了?”陈思远气喘吁吁。
陈亦芃眯着眼抬头看了眼牌匾,点头:“到了。”
书院大门是关着的,一般也不会打开,正常情况只有贵客上门或是学子考取功名回拜师礼之时才会打开。陈亦芃他们走的是侧门。
开门的是个小书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来者何人?”
陈亦芃解释之后递上入学通知和信件。
小童扭头喊了声:“师兄!”
被叫做师兄的人一来,陈亦芃惊讶,竟是个熟人。
“陈大夫,又见面了!”徐喜眼睛一亮,“没想到令弟也是金山书院的学子!”
徐喜已经在这里好几年,之前做手术刚好是书院放假,开学之后他就又回来,被安排了金日接待新学子,没想到竟然是前不久碰见的陈大夫。
二人寒暄了几句,徐喜就带着他们去报道。
书院很大,从侧门进来之后他们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一路上诵读之声不绝于耳,足可见学习氛围之浓厚。
“你们来的晚了些。但不打紧,蒙学班先生比较好说话,内容也简单。”徐喜说道,“我带你们先去舍区。”
到了舍区,放下行李,留秋辛整理。他继续道:“金山书院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因此也就免了六礼束脩,但正常的束脩也是要缴纳的。”
六礼束脩是指在拜师时赠与师傅的六种礼物,分别为: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肉条,表示对师傅的尊敬。但金山书院师长众多,每年课业也都不尽相同,要是每人都来这么一出,老师和学生都不方便。
因此从很早以前,学院就免了这一礼节。
金山书院每年的束脩十分对的起它的名字,数目是普通家庭负担不起的,这也是限制学生入学的一个条件。
交了钱,又带人领了衣服,陈亦芃才终于能喘口气。
正常舍屋两人一间,陈思远来的迟,单独分了他一间,秋辛铺好床褥之后,陈亦芃打算歇一歇就离开。
“你不去忙么?”见徐喜还没有走,她好奇问。
徐喜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当然不啦,今日是山长安排我特意等人,也没别的事情。”
陈亦芃心里疑惑:“特意等我们?”
徐喜点头。
“为何?”
“不知。”徐喜很诚实,眨巴眨巴眼睛:“不过你要是收拾好了,跟我去见见山长,也许会找到答案。”
山长要见她?
陈亦芃彻底迷惑了,她刚到京城不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怎么会让这位特意提出见面呢?
难不成是因为严家?
这位山长是个传奇人物,曾掌管前朝翰林院,后历经三次贬谪,却又力挽狂澜,三次回到朝堂,最终因厌弃官场而辞官,回金山书院任山长一职。
陈亦芃不知道他的履历,但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小姑娘就是陈家人么?”他笑呵呵问。
“是,家弟陈思远。”
“陈姑娘年纪不大,但想来定是十分优秀。”
陈亦芃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您过奖了。”
山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不用谦虚,殿下特意关照的人,想来也不是平平之辈。”
陈亦芃脑袋“嗡”的一声,被这句话砸懵了。
“瑞王……殿下?”
山长依旧笑呵呵:“是呀。”
一时间,严崇金满含深意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她艰难开口:“不是严太傅么……”
“他之前倒是来过信,但已经错过了入学时间,我也不能为他开这个口子。”
所以就能给瑞王开这个口么?
陈亦芃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先前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赵琮似乎很少告诉她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面对糟心亲戚时,他不露痕迹的传了口信,给临云城施压。
她受伤的时候,他总是会递上无微不至却又恰到好处的关心,给她请大夫,买衣裳。难以想象一个王爷居然会给一个普通百姓去买衣裳,不顾他人的目光。
陈亦芃突然想起来,当初陈思远来京城求学,也是他提出的。
原来很早赵琮就已经渗透到她的生活中,悄无声息,潜移默化。他担心她有压力,从来不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总是隐瞒许久,她才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为自己做的事情。
山长语气很轻,但却像是重锤敲击了她的心脏,颤个不停。
……
赵琮回来时侯召见白管事。
“殿下,您先前吩咐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那些东西能找的都找回来了,但银票这些实在是难以确定数目。”白管事拍了拍手,有人抬着箱子进来。
“这些应该是陈姑娘的东西。”白管事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放着的是陈亦芃来京城时马车里的细软,已经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完毕。
“嗯。”赵琮上前看了眼,眼神一凝,拿起来个缺了角的精致小木盒。
没想到她居然会把这个也带上。
打开了吗?看到里面的东西,她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呢?
盒子没上锁,赵琮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一颗硕大圆润的粉色珍珠。
珍珠价贵,这样品相的更是难得。
白管事惊讶:“这不是您最喜爱的妃珠,怎么会在陈姑娘这——”
说到一半,白管事不吭声了,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大褚,珍珠不仅是一种装饰,更有别的含义:若是有男子送女子珍珠,便是在表明自己的爱慕之心。
白管事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家王爷这是铁树开花,喜欢上人家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简单的喜欢。
这珍珠可是皇帝在赵琮首战告捷时所赐,对于王爷来说有很特殊的意义,这一下送了出去,白管事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呢?”赵琮开口。
白管事福至心灵,“昨日去金山书院了。”说完这句,白管事忍不住开口:“殿下若是有心意,直接告诉她引荐信是您写的,也能得人感激。”
赵琮没吭声,半晌才说:“我只希望她不要勉强。”
陈亦芃回到王府的时候就被告知之前他们的东西找回来了,她打开箱子,发现东西一个不少,但似乎银票数目不太对。
她点了三遍,没错,多了一千两。
陈亦芃抿起嘴角:“这些是殿下送来的?”
下人回答:“是,一找到就把东西给您送来了。”
骗人,分明是看过的,还添了些“私货”。
“呀,主子,东西都在呢!”南星拿起了个小木盒,“给您收拾东西吗?”
陈亦芃看了眼缺了角的盒子拿了过去:“这些我自己来。”
第61章 陈大夫医术不精
金山书院山长找她,其实主要让给赵琮捎带一封信。当陈亦芃问起为何不直接把信寄过去时候,山长摸着胡子,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和严崇金之前有些相似。
再次见到赵琮的时候,陈亦芃总感觉自己不太对劲。
接过信的时候不小心擦过赵琮的指尖,有团小火苗从接触的位置蹭的烧了上了来,一直到她脸上。
当她躲开对方的眼神时,理所当然没留意道赵琮眼底淡淡的笑意和摩挲的指尖。
“多谢陈姑娘。”男人静静看着她,表情淡淡,眼底隐藏着热烈。
这话让陈亦芃没有来产生了一股冲动:“若是您不嫌弃,称我为亦芃即可。”然而说完她就轻轻咬了咬唇瓣,露出微微懊恼之色。
“亦芃。”这名字在赵琮舌尖转了一圈,清冷的嗓音似乎都带上了不一样的温度。
陈亦芃的家人好友都会这样叫她,然而从对面那人嘴里说出,语气和别人似乎都不一样。就像是棉花糖撞进了心里,软软的,甜丝丝。
她语气有些匆忙:“信已经给您送到,若是无事,那亦芃先行离去。”
赵琮自然不会勉强她。
陈亦芃离开后,他的视线转回信件时,眉眼间柔和的表情消失,微微蹙眉。
走到半路陈亦芃才想起来忘记问银票那事,但又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人家,便想着下次再说。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南星一见她,便露出了个神秘的表情,陈亦芃有些不解。当在镜子中看到自己微红的脸蛋,发亮的眼神以及眼尾一抹柔情时,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