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乔你来！”吴导喊了凌乔过来，这样下去，钱花光了，有没有成品还是两说。
“其他人正常走一遍，把凌乔的地方空下来。”
吴青春用了最笨的方法：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一项一项的去排除。
凌乔就微蹲在监视器前，一点点的看完了整个场景。吴导等这幕结束，又把刚才有凌乔的部分拉了出来，示意凌乔自己上手。
看着眼前肉眼可见外表改变了许多的小姑娘，吴导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慢慢来，不急，她是个好苗子，问题还是在自己。
之前的综艺，不需要感觉，只需要话题。现在的电影，没有了感觉就是狗屎。
看凌乔看得认真，吴青春也又看起了监视器，每一帧都无比的熟悉。
不对！这不是余果，这是凌乔！
吴青春终于发现问题在哪里了，终于知道为什么镜头外一切ok，一开拍就没有感觉的原因是什么了。
只要站在镜头前，凌乔整个人就非常有自我，会不自觉的表达。
这种问题，可能她本人在实际中也会有，就是老周说的自带星相。虽然凌乔已经尽力的在向角色贴合，在收敛。
可镜头，却把所有都放大了。这也就是之前吴青春一直在担心的问题，她太有自我了。
这个自我指的不是凌乔本人，而是一个有想法的独立个体的诠释。
她在《偶像的诞生》舞台上，是每个节目中完美的表达者。
在《青云诀》剧组，是那个一眼入魂的大师姐。
这些，都是有明确自我的角色，唯有余果，不一样。
她是依附的，是被掌控的，是游离在抛弃自我边缘的人。
眼神中，不是惊慌，不是着急，而应该是恐惧而又渴望。
“看见了吗？”吴青春轻声问。
这里不需要一个眼睛中有光的余果，只是要一个随时都可能抛弃灵魂的躯壳。
“不要技巧，不用在意镜头。隐藏所有的光芒，只要漏出一丝，整场戏还是全废的。”
吴青春难得说了重话：“你的演技，是我见过的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却还是我开拍前最担心的问题，你不像余果。”
“你的形象，你对余果心中的把控，这些都在无限贴近。唯一一点，你不是她。你也成为不了她，你心中就藏着一丝不放弃，你就永远成为不了余果。”
“这些人不可能一直陪你耗着，你自己想。”
凌乔确实从来都不曾放弃过，从以前到现在。
从那个配角开始，到无限风光的影后。从得知重病，到坦然面对。从一朝穿越，到今天。
最热爱的是演戏，最引以为傲的是演技。
可现在，要放弃，要抛弃，才能成为余果。
凌乔回到了场内，坐回了椅子上。
不顾已经汗湿的头发贴在脖颈的难受，想了很久。
远远地，超吴青春点了头。
“ACTION！”
还是一样的场景，现在的凌乔甚至更狼狈。
额头脑后的碎发贴在了皮肤上，张牙舞爪的小丑发圈歪歪扭扭，可主人却没有抬起手来整理。
手指捏在衣角，松开后就是凌乱。
重复的点亮手机，转动手表。
每一次焦灼的等待中，手指的主人都会把它放在嘴边，不停的撕扯着指尖的角质层。
偶尔牙齿也碰到了嘴唇上的死皮，濡湿一些，用牙齿带起边缘，刚刚被啃噬过的手指用力，就下来一块。
透明且带有一丝粉意的组织被揉搓在指尖，捏紧又放开，像极了余果自己。
又传来同事们的嬉笑声，询问声。此时的余果，总是慢了那么几秒才能回话。
好像是把灵魂放了风筝，有人想看看，就拽近点回来。
“过！”
吴导快要热泪盈眶了，终于在挣扎了这几天之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感觉。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凌乔真是好样的。
此时的吴青春，早已忘了，自己十几分钟以前，还在一度在想是不是选错了人。
李为也全程在看，他是真的热泪盈眶了。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梦想成真更让人感动，尤其刚才的这幕，那么多的细节，那么多的余果。
这是活生生的，超越了自己笔下的余果。
“今天辛苦了，回去再反复揣摩一下刚才的感觉，保持住，后期再更外露一些。”吴导走到了场中，对着还在椅子上，仿佛不能相信自己这场戏过了的凌乔说。
这傻孩子，拍过了，连汗都不知道擦。
吴青春招了招手，方方赶紧跑了进来。
卸了妆换了衣服，方方开车带凌乔回剧组酒店。
这里不止气候热，人口也多。路上更是弯弯绕绕的，方方道还不怎么熟练，开得也慢。
还好酒店地址不远，停好了车，方方才松了口气。
今天凌乔明显很累，方方就提议先收拾下自己，再下来在酒店的餐厅吃点，省得折腾。凌乔点点头，回了房间。
方方掐着时间点了餐，可餐都上来了，又等了好一会儿，上楼洗漱的凌乔才下来。
方方猜乔姐肯定是热坏了，所幸点的都是偏清爽的东西，倒也不怕凉。
两人吃了些，凌乔就放下了筷子。方方紧着又吃了几口，送凌乔回了房间。
看着凌乔已经上了床，方方又去把温度调了调。
回头想和凌乔说下明天的安排，却发现她已经进了被子，一只胳膊还搭在脸上。
看来乔姐是真累了，这灯光也有点太亮了。
方方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间的灯，又带上了房门。
站在套间的厅中，才发现整间屋子的灯都是亮的。随手关了几盏，就留了卫生间的夜灯，想让凌乔好好休息一下。
可方方没看见的，却是在他关了灯，关上门，整个房间再没有一丝光亮后。凌乔紧紧握住了身下的床单，猛地睁开了眼睛。
什么样的凌乔才能成为余果？什么情况下，才有恐惧和绝望？
凌乔已经知道了，只要找回那个被捆绑在道具箱中的凌乔，就找到了一大半的余果。
这次，不是入戏，是噩梦回溯了。
第49章 拍电影的第四天 门口的柜子上，一只手……
同样陷入噩梦的, 还有齐非凡。
信心十足地用一张照片做引子发给周大成后，齐非凡就开始坐等鱼上钩。
新开的公司，刚签的女艺人, 之前热度还够，脸更是一绝, 这么大的丑闻被自己拍到了，没道理不想往下压吧？
齐非凡二郎腿翘得飞起, 更是把虎子的工作餐都换成两荤一素的标准。万事具备，只差周大成上门了。
结果却是等了一天又一天，就算是新开的公司走程序慢, 怎么也要先来人谈谈吧？
连一个来试探问问手中还有没有其他狠货的接洽人都没有, 齐非凡终于沉不住气了。
【这仅仅是我们手中的存货之一, 为表诚意, 再免费奉上一张】
齐非凡觉得自己绝对说得上是文采斐然了, 按了发送之后，又到手机相册中精心找了张图片。
正准备发出的时候，突然发现第一条没有发送成功, 前面有个红色的小感叹号。
！周大成, 可真有你的！竟敢删你齐爷爷！
这回一定让你知道知道，后悔药可不是谁都能买得到的。
齐非凡咬着后槽牙，又点开了一个对话框：
【有几张照片, 不知道董总会不会感兴趣】
在这个行当做，讲究的就是个人脉。
一条道走不通的时候, 不忙再试试其他的方向。这事儿既然周大成不想掏钱搞定，自己也不能白白扔出去给大家看热闹不是。
总会有其他人，还拿这些照片有点用处的。
董菁公司一直负责类似事务的员工在接到了齐非凡的照片后，还是挺冷静的。
虽说照片这人已经确认过确实是凌乔, 也是女老板一直在紧盯的人。
但因为有上次找凌乔家人结果带回来错误信息，最后引咎辞职那哥们的惨痛经历在前，自己怎么也得先查查。
这边哼哼哈哈的先和齐非凡搭着，说自己要上报领导，结果却是留了个心眼，找人去查了凌乔最近的行程。
等拿到了行程，员工觉得自己这回可能真是要起飞了。
查到的信息显示，凌乔自从退出综艺之后就一直深居浅出。有限的几次外出经历都是匆匆结束，连公司也很少去。
并且助理全程陪伴在身边，眼神很是警惕。
从齐非凡发过来的几张照片来看，这应该是在某一次凌乔去公司的时候拍摄的。
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脸色苍白，眼神游离。
太典型了，进入娱乐圈这个大染坊就被染色了，见的玩的花样繁多，可不就这样吗？
再往后看，凌乔已经挺久没出先在大众视野中。周大成已经在四处找新人，开始往各种选秀、素人节目上推人了。还是一水儿的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不就是大号废掉了开始练小号吗？
深觉自己这次稳了的员工，信心满满地把消息报了上去。
合该自己要起飞，汇报的时候董总明显不太感兴趣。等自己说完，还和自己说既然她已经不行了，就不要老盯着她。难道天底下就一个凌乔是要关注的吗？
正在自己心灰意冷的时候，董菁姐正好过来。看完了照片还说自己很好，继续跟进，要利益最大化。
当员工深受鼓舞地走出办公室，董哥还挺疑惑：“妹妹，这凌乔就是一张脸可以。现在她这脸已经废了，还管她干什么？花这冤枉钱有必要吗？”
董菁却有不为外人道的小心思：谁让她和谢晋然抱过？这回她什么烂七八糟的事儿都会被爆出来，看谢晋然那个洁癖该有多难受。
董菁一想谢晋然面对自己那个冷漠劲儿心都凉，一想他那个长相身材和气质，又一股邪火儿。
让你之前嫌弃我？看看你的好徒儿小师妹是什么样吧。
这种隐秘而扭曲的快感，并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自己的哥哥也不行。
老城区，旧居民楼。
几名退休大妈穿着汗衫，坐在楼道口的阴凉处闲聊着。
“昨天晚上，你们谁听见没有？”一名大妈A放低了声音，颇有些挤眉弄眼地起了话头。
“哎呀！要死了，老不正经！”另一名大妈B很是心有灵犀，半捂着嘴笑骂。
“咱们这楼也是太不隔音了，现在这小年轻，都不知羞，大半夜了还折腾个没完。”大妈C皱了皱眉头，还挺有派头的。
“年轻人，体力好呀，花样也多的。”还是大妈B，知道得很多。
有人进出楼道口，大妈们就停住话头，正正常常的打招呼。人一走，又开始头碰头嘻嘻的笑。
监视器后面的吴青春都有些想笑，这实在是太日常不过的傍晚。
镜头拉远，急匆匆的步履，翻起的裤脚，余果回来了。
大妈们眼神倒是还好：
“这不7楼那个小余吗？你说……”大妈A总是话题的引导者。
“不是她，她自己住，我去过她家，门口连第二双拖鞋都没有。”眼光精准的B大妈。
正说着，余果已经走到了眼前。
“小余下班了？现在这么乖的女孩子可是太少了，下班就回家的，真是好呀。”大妈A怼了怼同伴，扬声说道。
余果有点不知所措，对于和陌生人的社交，她实在是不擅长。
稍放缓了脚步，答了一句：“下班了。”
就要直接往楼道中进，手又不自觉的转动表带，还有几分钟了。
“小余有没有男朋友啦？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个？我和你说哦，我有个侄子，人很老实的，和你很相配，都不爱出去的。有空时候见一见呀？”
余果冷不防被大妈把住了胳膊，整个人不自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又听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更是着急。
“谢谢阿姨啊，不用了，我先回家了。”
说完三步并做两步往楼道里面走，噔噔的就上了楼。
“哎呀，现在的小姑娘，都不喜欢老实的。你看看，又被你吓跑一个。你要说本地人，个子高人也漂亮，小姑娘才能停步听你说的。”大妈A向大妈B传授经验。
“我看这小余还是蛮适合，这么久也没见她带过男人回来，还蛮干净。我那个嫂子，你还不晓得。听见女孩子谈过男朋友，见都不见的。”
“过！”
吴青春觉得凌乔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
自从那天反复不过，凌乔和自己都突然开窍之后，整部戏就越拍越顺。
凌乔无论从状态上，还是表现上，都无可指摘。
吴青春重看了刚才的拍摄画面，余果走路时候的急切中仍不忘看手表的动作，下意识的转动。甚至是看手表之前，右手不自觉的虚点两下，仿佛还有手机在一样，全都细节极了。
被大妈触碰后的那种抗拒，拉到极近的镜头甚至能看见余果脸上的鸡皮疙瘩起来的瞬间。
凌乔真是，只有天赋异禀四个字才能形容吧。
趁着转场的功夫，方方想给凌乔扇扇风凉快一下。
凌乔摆摆手，找方方要了杯偏热的水。
方方感慨，乔姐可真是敬业，就为了保持状态，连凉快一下都不，这么热的天，还喝这么热的水。
几口热水顺着食道下滑，凌乔才感觉自己踏实了一些。
自从上次自己强制入戏后，状态就一直不对。
不用刻意去模拟，也能给出余果的感觉，并且等到下了戏还一直在。
感觉自己的心在缓缓的下坠，没有光亮没有尽头。整个人在这种潮湿闷热又压抑的环境中，像是要发霉一样。
上次拍完，方方关掉了房间灯。凌乔差点惊恐到喊出声来，也不敢按亮手机，怕自己再看到屏幕上的时间。
一点点摸索着开了灯，围着杯子半倚在床头过了一夜。
接下来的拍摄，从导演的角度是越来越好。从凌乔的内心，是知道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
想让人拉自己一把那种，不能自我调整的差。
话说得越来越少，饭也是，睡觉也是。这回的状态要是被齐非凡看见，就会拍着大腿说肯定又是一个法制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