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娇妻——草一斤
时间:2021-11-06 00:24:35

  孙进不愿放弃,向林家做了承诺,他不会去参加秋试, 若能娶到瑶儿,他愿意回老家当个教书先生, 一辈子不入仕。
  张柏曾疑惑问过,“先生明明有如此才学,为何不往上走?”
  他不明白,十年寒窗苦读,难道真能甘心将自己埋没在这间小小的松南书院中?
  那时他只是摇摇头, 并未回答。
  如今想想,若是把当时的他和瑶儿换作张柏与福娘,张柏也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
  他们这对师徒,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痴情种啊……
  福娘前些日子来信,说有了身孕,孙进十分想念她,正想着要不要进京看看她,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却是不好出门了,那神秘人不知在哪儿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他最好是小心一些。
  不知张柏和福娘在京城遇到了什么人,竟然能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
  那幅画被盗走后,晚上便没有再来过人了,孙家终于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林家也很快有了回信,福娘舅舅说让孙进不要惊慌,他不日会去京城,到时再问一问张柏和福娘。
  孙进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孙进丢失的画,经黑衣人日夜奔波,在三日后交到了沈夫人手中。
  正厅中,沈夫人支着额头,淡淡道:“找到了?拿上来给我看看。”
  那黑衣人双手奉上画卷,沈夫人屏住呼吸,小心地展开。
  是一幅美人抚琴图,画中人容貌姝丽,眉眼动人,典型的江南女子样貌。
  然而却并非她认识的那位故人。
  沈夫人沉思半晌,皱眉问道:“只找到了这个?”
  黑衣人低声回道:“是,没有在孙家发现什么异样。”
  “你下去吧。”沈夫人轻轻挥手让他退下,目光再次落在那幅画上。
  难道真是她多虑了?
  可她看人向来不会出错,那妙味斋的掌柜虽然样貌与徐清瑶不相似,可那周身的气度却是一模一样,难道真是她弄错了?
  孙进的夫人已经去世了……
  若她真是徐清瑶,如果她不曾向他人提起过当年之事,那便也无所谓了,怕的就是,她已经告诉过别人了……
  沈夫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继续查下去呢,还是就此打住?
  没一会儿,如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老夫人,少爷还是不肯吃药。”
  沈夫人眉头更加紧蹙,心里涌上一股火气,清儿真是意气用事,哪怕一时接受不了真相,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吧!
  她冷声道:“知道了,先把药放着,待会儿我亲自去看看。”
  如意小声回是,转身离开。
  她低着头快步走在小路上,心里却有些难过。
  她觉得少爷真是可怜。
  那日夜里,老夫人和少爷不知聊了什么,少爷吐了血,大夫来了之后,说是心脉亏损,没个十几年调养不好。老夫人很是伤心,吩咐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务必要让少爷好转。
  大夫和徒弟在厨房里煎药,她正好路过,却听见大夫正在和徒弟讨论少爷的病情。
  小徒弟茫然问道:“师傅,那沈少爷先天有疾,这回又受了刺激,这药对他真有用吗?”
  半晌后才传来大夫苍老的声音,“有用也无用,这药能护住他的心脉,但沈少爷忧思太重,长此以往,心疾只会越来越严重,那时,便真是无药可治了……”
  如意听到这儿便不敢再听下去,匆匆离开了。
  忧思太重?大夫的意思就是,少爷心里想的太多了?
  尽管她作为下人,编排主子是大忌,但她心里其实早就想说了,有老夫人这样的母亲,少爷活着真是太累了!
  虽然吃的好穿的好,可是少爷却半点做不了自己的主,老夫人把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好了,一旦少爷有想要反对的意思,老夫人就会露出伤心的神情,迫使少爷心软妥协。
  如意心里同情少爷,可她也帮不了他,少爷醒来后一直不肯吃药,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沈夫人来到沈清屋里,一推开门,便闻见了浓重的药味。
  她皱着眉斥责沈清的小厮,“你是怎么干活的?屋里这么闷,为何不打开窗透点气?”
  小厮委屈地低下头,他记得昨日他开了窗,老夫人也骂他,说他不知道病人吹不得风吗?怎么他开窗也不对,不开窗也不对?
  床榻上,沈清合眼安静躺着,一动不动,像一个死人一般。
  见他这副样子,沈夫人心如刀割,她走到他床前,泪流满面道:“清儿,你这是在逼娘啊……”
  回答她的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一旁的桌案上搁着黑乎乎的汤药,这药是早上煎好的,沈清不肯喝,丫鬟只好反复地热过,沈夫人端起来闻了闻,药味已经淡了许多。
  “清儿,不管如何,还是得把药喝了,来,娘喂你好不好。”沈夫人挤出个笑容,拿勺子舀了药送到沈清嘴边,可无论她怎样喂,沈清都紧咬着牙关,药汁顺着下巴滑落,打湿了被褥。
  沈夫人端着药碗的手不住颤抖,将碗放下,抓着沈清的手轻声道:“清儿,娘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娘不逼你,你好好想一想,娘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她呜呜痛哭起来,哽咽道:“娘恨不得你真是我亲生的,当年你才刚满月,娘带着你躲在山神庙里,饿了就吃山神的贡品,渴了就喝雪水,你是娘的心肝啊,清儿,不要怨娘行吗?”
  她不住地哭诉着当年一人带着沈清逃命有多艰难,她是怎么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沈清,躲在坍塌了半边的山神庙里,山上下着大雪,她自己冻得颤抖,却把沈清牢牢抱在怀里,半夜饿晕过去,又挣扎起来给他喂奶。
  室内只闻她凄厉的声音,伴着偶尔一声灯花爆开的细碎声响,沈清沉默许久,在沈夫人以为他睡了过去时,突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满是血丝,红的吓人,直勾勾地盯着床帐,忽而嘴角微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娘,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孩子吗?”他颤抖着唇问,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也有些嘶哑。
  他艰难地转头凝视着沈夫人。
  沈夫人被他锐利又饱含期待的目光吓了一跳,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慌张,连忙说道:“当然了!你是娘的命啊!”
  沈清目光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
  娘待他,确实很好,他便再信她一次吧。
  就当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他最后再妥协一次。
  沈清还是不太相信他是皇后之子,打算自己去查一查,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一瞬间,他脑中又闪过那女子对他说过的话,心口发疼。
  自在随心……他也想啊,可是,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若是她知道,定会嘲笑他懦弱吧。
  或许是他高估了自己呢,其实他本来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太容易心软,他想起了张柏,心里无比羡慕,张柏虽然表面上温和好说话,可他知道,张柏做事有自己的底线,他做的决定,无论别人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改变。
  他多羡慕啊……若是他们的人生可以互换就好了。
  沈清别过脸,两串滚烫的眼泪流了下来。
  而被他羡慕的张柏,此刻正在家中给福娘读信。
  信是苏州林家寄来的,舅舅说过两日要到京城来做生意,顺道过来看看他们。福娘听了之后,很是高兴,立马就要出去给舅舅他们收拾客房。
  张柏按住她,让她不要着急,“慌什么?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还没告诉我今天吃了什么呢?”
  福娘怀孕后,张柏不能时时刻刻贴身照顾,于是想了个办法,每晚睡觉之前,花半个时辰,让福娘把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说给她听,他帮她记住,若是身子有不适,也能找到原因。
  福娘被他大手搂住,无奈躺下,开始了今天的谈话时间。
  张柏对她只吃青菜不吃肉的行为表示了不赞同,说明日晚上回来,亲自守着她吃饭。
  福娘一脸为难,“可是我闻着肉就觉得恶心,娘辛辛苦苦做的菜,我不吃也不好,但真的吃不进去嘛。”
  说着说着,福娘发现张柏不吭声了。
  一抬头,发现他正目光幽深地盯着她,这样的眼神,福娘立马就懂了,脸上发烫。
  这人真是,跟他说正经的呢!怎么又想偏了!
  张柏喉结上下滑动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适才他闻见了福娘身上的香气,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怀着身孕,她身上的香气又变了,从前是淡淡的茉莉香,如今这股茉莉香气里又多了一味奶香,她整个人也越发柔和起来。
  还是早些睡吧,大夫说了,胎才刚稳住,不能做那事。
  忍忍吧,张柏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闭上眼开始默背清心经。
 
 
第55章 白马寺   能有张柏这样的朋友,是他此生……
  天刚亮, 翰林院中,许多新翰林们早已开始忙碌了,他们这一批新科进士, 每天不仅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还要听课,三年后的馆选,将决定他们的去留。
  翰林院不是什么能捞油水的地方, 可外头的人仍是挤破了头都想进来, 这是什么地方?可以说是未来的权臣储备库。
  不入翰林,不进内阁, 若是能在三年后通过馆选, 留在翰林院,那么未来就是平步青云, 官运亨通了,混的不好的,也有个六部侍郎,混的好的, 能当上首辅也说不定。
  当今的姚首辅,正是从翰林院走出去的。
  张柏仍是来的最早的那一批,不过今日, 陆旻比他来的还要早一些,张柏到时, 他已经坐在桌案前开始干活了,见张柏进来,还朝他和善一笑。
  “陆大人早。”张柏也回他一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翻看起昨日没有看完的一本史书, 他是正七品的编修,主要负责的就是起草诏书、修补史书这些事情。刚进来不久,掌院大人就扔给他一本前朝史书,让他好生琢磨,似乎是想试探他的功底。
  史书上了年头,缺失破损的地方很多,掌院大人似乎也觉得让张柏一个新人来做有些为难他,于是安慰道:“小张大人,这本书是皇上曾经点名要看的,你若能将它修好,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张柏于是安心接下了这门活。
  不过他并不觉得掌院大人在为难他,相反,他觉得自己刚入翰林,心里难免有些激动,正是想不顾一切朝前冲的时候,掌院大人让他修书,虽是日复一日枯燥乏味,但他的心境,真比原来平静许多。
  耐心也比从前要好了。人都说以史为鉴,他在修书的过程中,还真是领略到了,有时他想,若是书中的人物是他自己,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每日沉浸于其中,竟然也得到了几分乐趣。
  陆旻就很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觉得修书很有趣的?
  他快要被这些事给烦死了。
  本来以为,中了状元之后,他便会一飞冲天,谁知风光的竟然只有中状元那一天,在这翰林院里,不知来过多少状元,又有多少人最后功成名就呢?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沙漠里的一颗尘埃,毫不起眼。
  每天干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修半天书,听半天课,每月还有考试,他是又忙又累,结果几个月下来,连皇上的一面都还没见着。
  人家说了,要想面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是给皇上当侍读,可这活儿大家都抢着做,哪里轮得到他们这批新来的呢?
  陆旻翻两页书,便在心里叹一口气,再回头看看一脸认真的张柏,更是一脸忧愁。
  真是胸无大志啊!
  两人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忽然间,外头进来了一个人。
  张柏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沈清!
  沈清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真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见张柏看过来,远远朝他一笑,随后便坐下了。
  张柏有心想找他说两句话,可一上午大家都很忙,愣是没抽出时间,等到中午吃饭时,才好不容易有了空闲。
  两人寻了处偏僻的角落,面对张柏的关心,沈清心里感动不已,微微一笑,“张兄莫急,不过就是陈年旧疾罢了。”
  张柏能看出沈清没说实话,至少不全是实话,虽心里有些失望,可也知道,这是沈清自己的事情,他不愿意说,自己又怎好强求。
  “对了,听闻弟妹有喜了,我还未向你贺喜呢,今日特意补上。”沈清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送到张柏面前,“没有什么可送的,这玉触手生温,是块好东西,就送给我未出世的小侄儿当个玩物吧。”
  他一回来就听说张柏的夫人怀孕了,先是惊讶,后来又为好兄弟高兴,只是这高兴中,带着一抹他不曾留意的羡慕。
  他与张柏,年岁相差无几,可一人幸福,一人寂寥,张柏行走在光亮中,芝兰玉树,而他深陷泥沼之中,想挣扎,却越陷越深。
  这礼物太贵重,张柏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沈清不允许,硬塞在他手中,苦笑一声,“怎么?我这个当伯父的,还不能送礼物了?”
  张柏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来,沈清不太对劲。
  刚认识沈清时,他就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好似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可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的眼睛里却突然迸发出了光芒,连带着气色也变好了,而现在,他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甚至比原来还要颓丧。
  而他眼中曾短暂出现过的光,也消失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空洞与迷茫,他在笑,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兄说笑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张柏的朋友,若是有事,定要告诉我。”张柏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清怔怔看着他,一时间失了言语。
  能有张柏这样的朋友,是他此生有幸。
  可惜的是,他不能把那些事告诉张柏。要怎么说呢?说他是皇后之子?流落民间?说他要为母报仇,谋杀贵妃?
  怎么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吧?
  何况张柏这样光风霁月的人,不该被他牵扯到这些事中来。
  于是沈清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眼,目光皆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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