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临见缝插针道:“听说小邬从小在上海长大,应该好这口,今天做菜的师傅是个地道的上海厨子,叔今儿特意挑的这家店。”
邬淮清靠着椅背,整个人懒洋洋的,说了声:“谢谢王叔。”
今晚这顿饭局,王川临存了什么心思,他是知道的。
原本只约了下午茶的时间,结果这人把地点定在了这么偏的一个地儿,到来已经快要到晚饭时间了。
他没拒绝,王川临也便明白,对于这次合作,邬淮清是有意向的。
“季家那边,我听人说准备在京郊这个项目上对付你,还找了……”
邬淮清“诶”了声,抬了抬手,打断他:“王叔,这么好吃的菜,咱好好吃就行了,聊这些倒胃口的人做什么?”
他笑着说,一双眸子却没什么温度,淬着冷意。
王川临连忙止了声,点点头,说:“吃菜吃菜。”
-
结束和王川临的饭局,回到市里,已经十点多了。
只是夏日的十点钟,街道上人还很多,来来往往的车灯把北京这座偌大的城给点亮。
邬淮清下了高架桥,把车停在一个人少的路边,打开车窗抽了支烟。
这顿饭,王川临说了很多话,他没听进去多少,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祝矜说的秘密是什么。
又该用什么魔法?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着缓缓升起,被风吹出窗外,他忽然嗤笑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哪有什么魔法?
就像是他和祝矜说的话,又哪有什么凤凰社?
曾经那本《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被路宝不问自取借走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不安,生怕路宝发现什么。
他闲来无事时在最后的空白页上写下的字符,潜藏着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喜欢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
甚至画下那堆月亮、写下她的名字时,都未想过,那就是喜欢。
最初只是不屑和好奇,因为她有着他从未拥有过的一切,恩爱的父母,完整的家庭,一堆人炽烈的爱。
这是十几岁时的邬淮清,可望而不可即的。
母亲只喜欢妹妹,父亲对这个家表面关切实则疏离,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脱。
直到父亲调任到北京,母亲仍旧要留在上海,父亲假装劝了两句,便没再做声。
他从未在他们夫妻两人脸上见过一丝不舍。
他被母亲命令跟着父亲去北方,因为她只想要妹妹在身边。
于是,邬淮清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父亲基本上对他是放养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他对这座空旷旷的城市,都是排斥的。
灰蒙蒙的街道、灰蒙蒙的天。
唯独她,是斑斓的彩色。
那会儿,邬淮清逐渐习惯了每天回家时,隔壁单元那扇小窗里飘出来的钢琴声——
她在练琴。他知道。
她就像一朵向日葵,还是彩色的那种。
所幸,一向粗枝大叶的路宝并没有发现那本书后边的秘密,他甚至没有看完那本书,就转借给了祝矜。
邬淮清得知后,开始被更大的不安和忐忑笼罩着,直到路宝带着一本新的书还他,说那本丢了后,他一颗心才安下去。
月亮是隐喻。
代表着她。
凤凰社也是隐喻,代表着他那本丢失的书,既然她不想知道这个秘密,那秘密随着那本书一起丢失就好了。
……
邬淮清阻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觉得自己应该学学祝矜,坦荡荡的,狠下心来,只关风月,不谈情爱。
不是也挺好吗?
忽然,一串车铃声接连响起,年轻人的笑闹声传入他的耳中,侧过头一看,只见几个面孔稚嫩的少年们骑着单车从他车旁呼啸着过去,其中还有一个女生,背影中的双马尾一晃一晃的。
邬淮清忽然想到了高中时,画面和那时的早上、夜晚重合。
他们几个人一起骑车去上学,她总是最乖地好好穿着校服,却比一般人还要好看。
他抬头看了眼一旁的路牌,怪不得触景生情,这不就是当年他们上学途经的那条路嘛。
他轻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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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淮清在夜色里随意地行驶着,没有目的地。
不太想回家,可能因为他知道,家里不会再像上次那样,Money和她一起等着他。
他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车子开到了安和公馆外边。
他知道她今天回了京,本没打算来找她。
可现在,车子自己开到了她家门口,仅仅犹豫了半秒钟,邬淮清就把车子开了进去。
毕竟是车子自己想开到这儿的,不是他想的。
谁知在她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
-
祝矜今晚犯了一晚上的傻。
吃饭的时候,连爸爸都看出来她不太正常,问:“浓浓一会儿要出去?”
“啊?”祝矜的确是很想立即见到邬淮清,可她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连一晚上都坚持不了。
但爸爸是怎么发现的?
“没呀,我今晚在家里睡觉,您为什么这么问?”她扑闪着睫毛,无辜地问道。
“看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跟丢了魂似的。”祝思俭说着,祝矜脸色顿时一滞,连忙收敛了表情,心虚地看了眼张澜。
张澜正疑惑地看向她。
祝矜轻咳了一声说,撒娇道:“可能最近在外边玩太累了,你们都不知道南方有多热,我和小筱都要被晒成萝卜干了。”
祝小筱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她一眼,一副“我懂”的样子,附和着:“是,二叔、澜妈,珠海真的要热疯了,我们俩都黑了好几个度。”
边说着,她在心里感慨,爱情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竟然都能让她堂姐这样的人物魂不守舍。
洗完澡,祝矜正在给身上涂身体乳时,看到邬淮清发过来的消息:【你在哪儿?】
祝你矜日快乐:【查岗?】
W:【?】
祝矜晃动着脚丫,盯着这个黑漆漆的头像和空洞的句号,心底泛起一阵酸酸涩涩的甜蜜,就是——又酸、又甜。
一想到在她喜欢他的那段时光里,他可能也喜欢着她,她就控制不住心头涌动着这种情绪。
某一瞬间,还有点眼眶酸酸的。
祝你矜日快乐:【在家呀】
W:【?】
她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转瞬想到什么,问:【我在妈妈这儿,你……不会去了安和公馆吧?】
W:【。】
祝你矜日快乐:【你今天是标点符号成精了吗?二十六个字母是被吃了吗?】
W:【。。。】
祝你矜日快乐:【……】
祝你矜日快乐:【发语音。】
W:【×】
祝你矜日快乐:【你确定,真的不发?】
W:【。】
祝矜瞪着眼睛,盘腿坐在床上,睡裙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了大腿根上,露出大片春光。
只可惜屋里只有她自己。
心跳起起伏伏一晚上,此刻她特别特别想特别听他的声音,可惜他冥顽不灵,偏不遂她意。
祝矜愤愤地发过去一条语音,声音中怒意里带着嗲:“邬淮清,我告诉你,刚刚我本来打算在你发完语音后告诉你我房子的密码的,现在看来,拜拜了,慢走不送。”
谁知几秒之后,邬淮清发过来一条语音,她哼了声点开,只听到他温柔缱绻的音调,还刻意放轻放缓了声音——
“指甲好了没?没好的话,我还有创可贴,这次不仅有樱桃小丸子,还有HelloKitty的。”
他还附上了一张图,可可爱爱的创可贴。
第31章 小鹿 还偷偷摸我?
祝矜看着他发来的照片, 笑起来,回了个“傻”字。
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曾经裂开流血的地方已经弥合, 变成一道暗红色的印子,稍用力一按,还有些许疼意,不过已经用不上创可贴了。
邬淮清:“哪傻了?”
祝矜嘲笑他:“我还以为你挺有骨气呢。”
邬淮清:“能屈能伸,真男儿。”
祝矜:“……”
“密码呢?”他又发来一句, 音调懒洋洋的。
邬淮清站在门前, 灯光明亮,空中有乱飞着的蚊虫,不知何时, 他唇角不自觉勾起,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122525.”祝矜念了串数字。
邬淮清顿了一下, 说:“你密码这么简单, 不怕被人入室抢劫吗?”
祝矜躺在床上,摇晃着脚丫,悠闲地说:“简单你不是也没猜出来吗?再说,一般人能猜到前四位,也猜不到我后边又重复了一下。”
邬淮清淡淡地“嗯”了声, 然后在指纹锁上输入这六个数字。
祝矜的生日是12月25日,圣诞节那天。
巧的是, 邬淮清的生日也是12月25日。
在这一天, 他们总是被同时提起,以前有两年,他们两人的生日还是一起过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每到这个日子, 祝矜都刻意避开和邬淮清碰面,也幸好这个日子还没到大学放寒假的时间,使她有充足的理由留在上海。
发小群里每年都撺掇给他俩一起过生日,祝矜上学回不来,他们说那就他们去找她,顺便当玩一趟。
可邬淮清总说自己忙,祝矜也说自己快要考试月,他们来了也没时间招待。
大家便听出来了,这两人对一起过生日这件事情都兴致缺缺。
也是,住在一个院子里那会儿就不怎么说话。
让两个不大熟的人一起过生日,搁谁身上也不乐意。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所有人更坚信他们两人关系很一般。
“唉,不过我今天没在家,你知道密码也没用,我不在,你肯定也不会进去,是吧?”
邬淮清听着她的话,手中正在按密码准备进去的动作一顿。
“当然了。”他说,“你不在,我进去还做什么?”
他特意把“做”字给咬重。
祝矜从床头抓起一只小熊猫,揉了揉它的耳朵。
这个以毛绒玩具而在世界闻名的牌子做的熊猫并不是那种黑白分明、胖胖可爱的熊猫,而是黑色里泛着灰,很瘦,像是营养不良似的。
谁敢让国宝营养不良?
她听到邬淮清这话,轻笑了声。
要是换做以前,心底肯定会泛起一丝酸,然后她会用调情的语调来接他的话。
只是现在,在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后,祝矜只是拖音带调地“哦”了声。
随后又和他闲聊了两句,便说了“再见”。
邬淮清已经按完最后一个“5”,门轻轻地一响,开了。
他握着门把手,在走和离开之中犹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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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后,祝矜走出卧室,张澜和祝思俭的生活都很规律,现在已经睡了,家里阿姨也已经睡了,走廊里黑漆漆的,安安静静。
她放下心来,回卧室去换衣服,正要脱睡衣时,瞥到衣帽间里镜子中的自己。
胸前的风光因为衣服撩起已经露了一半,细腰,腰线非常漂亮,笔直的一双腿也无可挑剔。
祝矜把衣服放下,在燥热的耳旁扇了扇风。她想到什么,然后笑起来,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故意把胸前的头发拨得很乱。
她拿起手机给从脖颈到脚的部位拍了张特写,唯独没有露脸,然后发给邬淮清。
那边回复得很快,W:【?】
祝你矜日快乐:【不用谢。】
邬淮清很快发来一条语音:“祝矜你今晚故意的?信不信我一会儿去你家抓你去?”
祝矜发给他一个“我很怕”的表情包。
邬淮清闷笑一声,照片上的人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胸前是用烟粉色蕾丝布料堆叠成的玫瑰,大朵大朵地盛开着,长发披散,明明什么不该露的都没露。
可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和那头青丝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有优美的弧度,说不出的勾人。
邬淮清:“你在玩火?”
祝矜指尖勾着要穿的bra,晃了两圈,回他:“你被烧了吗?”
邬淮清笑起来,觉得她今晚有些奇怪,比平常要更热情。不过想想之前,在这些事情上,她倒是从不藏藏掖掖。
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床上很合拍。
邬淮清浑身发热,窗户被他开到最大,可是夏日的风原本就是热的。
他胳膊搭在围栏上,望向漆蓝色的夜幕,今夜星空浩瀚,城里难得见到这么多这么亮的星星,夏蝉孜孜不倦地鸣叫着。
可能是因为祝矜今日的不同寻常,也可能因为刚刚在上学时常走的路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他今晚总是很轻易地回想到过去的事情。
邬淮清揉了揉太阳穴,翻了下手机日历,快要到日期了。
他拿起手机,回她:“很烫。”
祝矜在内衣外边套了件很宽松但很sexy的裙子,听到他的回复,笑出声,然后没再理他。
邬淮清深知这人的套路,在睡前故意撩他一下,点火不灭火。
坏得很。
洗完澡,他躺在他们一起睡过的床上,光滑的桑蚕丝枕巾上有淡淡的香气,是她头发上的味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想要赶快睡去。
明明用的是她的沐浴露,为什么自己身上的味道,和她的还是一点儿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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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矜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时,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她吓得连忙回过头,看到是祝小筱时,才松了口气。
“你要出去?”祝小筱问。
祝矜点了点头,看到她手中的水杯,低声说:“喝完水早点睡,我先走啦。”
祝小筱今天傍晚的时候被祝矜封过口,不能把堂姐“有情况”的事情说出去。